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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女陆离》第二百二十九章 于水正式教学(下)

作者:红酒羊排 字数:2605 书籍:妖女陆离

  灯火照在隆冬枯败的枝干上,在青砖投下一片交织的阴影。

  齐邯面上划过一丝错愕,往里走的步子顿住。纵然心中已有了个答案,还是不死心地拧眉问:“何人在书房中?”

  赵硕挥手的动作骤然停下,僵硬了一瞬后,略显颓败的回道:“是郡主给侯爷送汤过来,已经等了很有一段时间了。”

  除了固定过来洒扫的亲信外,书房一向不许外人靠近,对萧神爱却不设防。他亲口吩咐过,倘若郡主过来了不得阻拦

  只是她极少会往这边跑,以至于齐邯都快忘了这个事。

  刚回来这一二日匆忙,也来不及嘱咐。

  心跳愈发的快,齐邯强制自个冷静下来,侧首低声道:“你先回去吧。”

  话音未落,雕着菱格的门扉被从里打开,一道轻柔的声音缓缓飘出:“瞒着什么呀?是瞒我吗?”

  着绿罗裙的美人媞媞步出,一手倚在门扉上,衣袖向下滑落些许,霜雪般的皓腕上套着两只剔透的碧玉镯子。潋滟的眼眸中流露出几分疑惑。

  风声簌簌,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里,齐邯深吸口气,一面细细打量着她的神色,一面扯起唇笑道:“不是瞒你,是近来有一桩棘手的案子,齐王吩咐要暂且瞒着人。放心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萧神爱仰首看着自个撑在门扉上的那只手,视线扫过指尖上晕染的蔻丹,不咸不淡回道:“是么?”

  “嗯。”齐邯强自镇定的点了点头,笑问道,“听赵硕说,你给我送了汤过来?”

  萧神爱掀起眼皮睇了眼:“是啊,来了快一个时辰了。我看都已经冷了,又叫人去厨房重新盛一碗来。”

  齐邯阔步上前,朗声而笑:“正巧刚从宫中回来,还没用饭呢。”握着她撑在半空门上的柔夷试了试温度,无奈道,“手这么冷,怎么不多穿些?”

  又回首道:“军师今日也辛苦了,便先回去休息吧。”

  萧神爱将手抽了回来,不动声色看着他,略往旁边挪了半步,从被他挡住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声音轻柔却又带了层不容置疑:“军师也跟着忙了这么久,你怎的这般小气,连碗汤都舍不得请人家喝?”

  嗅着空气中的鱼汤气息,齐邯回首给萧衡使眼色,示意他尽快离去。

  “军师不大喜食鱼,我已经令叫人给他备了膳食了。”

  萧神爱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推开拦在身前的那具身子后,萧神爱怀揣着满腹的疑惑,朝庭院正中给她行了礼正要退下军师走去。

  每一步,都踩在齐邯的心尖上。

  刚才俩人的对话,是进了书房庭院后才开始的,深冬庭院寂静,那些话一字不差的落入了萧神爱耳中。

  她便好奇这位军师究竟是谁,既是她熟悉的,还不能叫她知晓。

  待走近了,抬眼去打量芫军师的面容,她眉心猛地跳了一下,顿觉熟悉万分。

  微仰着头时,恰能看清他下巴的弧度。

  也是这时候萧神爱才想起来,这位军师似乎一直是压低了嗓音说话,跟她刚才隔着窗牖听着的全然不同。

  “军师从北庭而来,应当是喜食羊肉的,厨房还炖了山药羊排汤,军师不妨留下一道用了?”萧神爱含笑问了句。

  齐邯疾步行至萧神爱身后,一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道:“叫侍从给军师送去就行了,你今日也累了这么久,又来操劳这些,先歇会好不好?”

  芫军师的面庞上闪过一丝古怪,最后还是躬了躬身子,低声道:“多谢郡主。”

  行过一礼后,芫军师转身退下,萧神爱却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未曾挪动半步。

  直至芫军师走上一条小径,转眼就要消失在那丛斑竹后面时,萧神爱冷哼了声,嗤笑道:“萧衡,你不是不吃山药吗?”

  将要绕过斑竹丛的人猛地顿住,良久,他缓缓转过身子,往前走了一步。

  萧衡微低着头,轻声道:“下官听不太明白,郡主在说什么。”

  “要不你现在喝一碗试试?”萧神爱闲闲道,“一会儿起了红疹子,可别说是我给你下毒。”

  为防止有人暗中谋害,萧衡对山药过敏的事儿,知道的人并不多。他只宣称自个不爱用山药,从未叫厨房做过。

  萧神爱知道得一清二楚。

  已然瞒不下去,萧衡捏着衣袖的手松开,触及萧神爱略显冷淡的眼神时,那句“梧子”被堵在了嗓子眼里,不敢在这时候再将她激怒,便改口唤道:“神爱。”

  “兹事体大,牵扯太多了,我和父亲不想叫你涉入其中,并非有意隐瞒你。”他解释道。

  萧神爱转身去看身后的齐邯:“你一早就知道?”

  齐邯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忙道:“我也才知道不久。”

  “你是去了趟西突厥后,从北庭将他带回来的。”萧神爱一月一月算给他听,将事实摆到明面上来,“少说也有四个月了,你说才知道不久,莫非你将他带回来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何人?”

  如今自身难保,齐邯再顾不得旁人,往日镇静自若的面容溢满慌张,急忙将矛头指向了萧衡:“这不关我的事,是郡王让我这么做的,他特意交代了不许告诉你,我也是被逼无奈……”

  朔风穿过竹林,竹叶抖动着发出沙沙声。

  萧神爱难得显出冷凝之色,桃花眸里覆着一层霜,蹙眉道:“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了?他拿刀架你脖子上了?”

  前日在母亲陵前拜谒后,她在晚间同齐邯说起了阿兄,希望阿兄只是失踪了,而非像外界传的那样葬身鱼腹。

  齐邯彼时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说他也是这么想的,阿兄定然能逢凶化吉、安然无恙。

  难怪说得那么笃定,原来他早就知道原委。

  “我都说这不是个事,你怎的还非要这样。”为撇清自个嫌疑,齐邯冲萧衡抱怨道,“这下好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萧神爱没理会他的那些话,只是越想越委屈,继而恨声道:“你什么都知道,就是瞒着我,一个字都不肯向我透露!”

  冬日的风将她的那张芙蓉面吹得泛红,因心中愤懑和委屈,鼻尖也不知不觉的染上了一点浅粉色。

  齐邯焦灼间,搭在萧神爱肩上的手被猛地甩开,再要去拉时,却听她略带哽咽的声音响起:“反正你就是跟他一块儿骗我。”

  那声哭腔入耳,齐邯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想要去哄,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此事确实是他理亏。

  虽有百般的缘由,万般的无奈。说到底,他在此事上对萧神爱的隐瞒,没有丝毫可辩驳的地方。

  “侯爷。”赵硕的声音在后面幽幽响起,“郡主走了。”

  庭院中又是一片寂静,任何一点声音都叫人心烦意乱。

  齐邯沉声道:“既然郡主来了,你怎的不早些告诉我?”

  赵硕暗道,他怎么知道侯爷会和合浦王一块过来,扯了扯唇角,恭敬道:“是下官的疏忽,但请侯爷责罚。”

  他若是辩驳,齐邯还能有个发泄的地儿,可他这般的恭顺妥帖,倒叫他不好冲着赵硕发火。

  按捺了片刻,只冷声道:“你下去吧,自个到屋子里待几日,抄几卷书给我。”

  赵硕一张脸皱了起来。

  他一个不爱读书的武人,罚他抄书不是要他的命么?

  若是喜欢这事儿的,他哪能到了今天还是个半罐子。

  他是齐家部曲出身,幼时本来是选给侯爷做伴读的,因他功课太差,老侯爷信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怕他带坏了侯爷,只叫他陪着侯爷练武,没再叫他进跟着侯爷进过学堂。

  赵硕抬眸觑了眼齐邯,见着那不容置疑的神色后,只得苦着脸应下了。

  “你自个看着办吧。”说罢,齐邯亦是甩袖离去。

  月华院大门紧闭,齐邯叩了叩门,开门的婢女见是他,磕磕绊绊道:“侯爷,郡主……郡主吩咐,不许侯爷进来,让您今晚到书房歇息呢。”

  婢女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齐邯冷着脸道:“我不告诉郡主是你开的不就得了?”

  这婢女本来就是侯府的人,按理说自然首该听从侯爷的话,但整个侯府都知道侯爷疼爱郡主,故而月华院众人,一向是以郡主的命令为先。

  却也不敢真违逆这个正经主子。

  婢女悄悄回头看了眼,透过树丛,庭院中几人都忙着手头上的事,没人注意她这边,遂侧过身子,低声道:“那……那您快进来吧,千万别跟郡主说啊。”

  齐邯忙着进去,匆忙回道:“知道了,不会说的。”他连这个婢女名字都不知道,能说什么。

  房门依旧是关着的,不知是忘了还是别的缘故,竟没有上锁,轻轻一推,银色月光便顺着缝隙倾泻进去。

  行至横亘卧房和厅堂的珠帘处,却被一道门给挡住了去路。

  这道门平日用处不大,一直是开着方便进出,今日罕见的关上,还上了门闩。

  齐邯想着该寻个时机将这道门拆了,一面抬手扣门:“桐桐,先将门打开吧。”

  “你回来作甚?我不是交代了叫你今晚去书房睡?”

  明明气到了极致,声音偏又轻柔婉转,朦朦胧胧的,似刚刚哭过的样子。

  “可书房没有烧地龙,岁末天寒,晚间怪冷的。”,齐邯叹了声,将语气放柔许多,“让我进去好不好?”

  卧房内没了动静,良久才在他锲而不舍的叩门下回道:“你多叫人烧些银骨炭,也是一样的。我这儿庙小,可容不下侯爷这尊大佛,实在不行,你去他那儿歇息也是一样的啊。侯爷总不会吝啬到这地步,自个特意聘请来的军师,连地龙都舍不得叫人家用?”

  萧衡屋中,还真有地龙。

  齐邯面色愈发灰败,恼恨萧衡这会子倒没事,倒霉的成了他。

  “是他非要来的,我说了不要瞒着你,可他不听我的。”齐邯有些后悔叫萧衡跟来京城,就叫他待在北庭那苦寒之地也挺好的,遂昧着良心道,“桐桐,你总不能不信我。”

  屋中再次静了下来,她用那柔软又带了些雾蒙蒙的声音道:“你走吧,我要睡了。”

  除非将这扇门拆了,否则今晚必定进不了卧房。

  齐邯在门外站了许久,直至腿脚传来酸胀感时,方才转了身离去。

  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萧神爱心里愈发不好受。刚刚还说她不开门他就没地方去,眼下见进不了门就抬步离开的是谁?

  哼,果然骗了一次就有第二次。

  以后她再也不要信他了。

  层层困意涌来,她撑不住打了个呵欠,阖目睡了过去。

  第二日晨起,萧神爱一直半闭着眼,一副神色萎靡的模样。

  俨然是晚上没睡好的。

  清檀一面给她梳妆,一面无奈道:“郡主和侯爷闹什么呢?怎的一晚上都不让人回房睡啊?”

  萧神爱做了一晚上的梦,被搅得一晚上都没睡好,这会儿浑身都积着团火气,冷哼道:“你别问,管那么多作甚?”

  “我哪儿想管那么多。”清檀拿着雕了牡丹纹的白玉梳理顺那头乌发,轻声道,“只是昨晚侯爷在厅堂蜷了一夜,郡主自个倒是在卧房榻上睡的,这也没睡好啊。”

  萧神爱愣住,转头问道:“你说什么?”

  清檀捕捉到那张柔美面庞上一闪而过的惊愕,低声道:“侯爷昨晚在厅堂蜷了一夜,刚刚才醒呢。”

  梳洗装扮完毕,萧神爱趿拉着绣鞋,磨磨蹭蹭出了卧房。

  早上她开卧房门唤人时,开了门就转回被衾了,压根就没注意厅堂的景象。

  齐邯坐在厅堂正中那张乌木雕花圈椅上饮茶,似是想跟她说话,又有些害怕,颇为局促。

  萧神爱抿了抿唇,同他隔了张案几坐下,静等着侍从上朝食。

  她想问他在厅堂蜷了一晚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却又拉不下这个面子,想等齐邯主动开口。

  然而齐邯只觉这会儿是难得的平和时光,格外珍惜,不愿开口将她激怒,只低着头饮茶掩饰心绪。

  往日拿十数斤的长|枪都不在话下的手,端着茶盏却有些发抖。

  朝食上齐,萧神爱见身侧那人仍然没有说话的迹象,咬牙问道:“侯爷昨晚怎的没去书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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