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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灭之翼》第一百六十一章 狼妖

作者:冰糖石榴 字数:1785 书籍:毁灭之翼

  离京数月, 陆子溶回府又是好一阵安顿。可这一趟回来,他颇有物是人非之感,似乎府里都没变, 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变了, 深埋心底的事被残忍地揭开,他无法继续若无其事。

  他回来的次日, 一大早起来, 便见六皇子傅随抱了一摞功课请他检查。陆子溶望着他那得意又紧张的模样,翻了翻那些功课,数量的确不少, 可这学生的本事就那么多, 即便认真写了,也只是照猫画虎。

  陆子溶只得称赞了他的勤奋,又问:“这些天除了做功课,也做什么玩意了吗?”

  一提到这事, 傅随的眼神立刻就亮了, 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他近来做的各式机关木雕,似乎每件都倾注心血。讲完后他讪笑, “可惜今日一件也没带来, 还以为先生不喜欢我做这些……改日我带先生进宫看吧!”

  陆子溶无奈地笑了。

  两日后, 陆子溶下朝时单独见了皇帝。他是去请罪的,他实未料到傅陵四年前的举动被记恨至今, 贸然带他入宫的确欠妥。

  他在皇帝面前承诺, 让傅陵彻底成为花继绝, 等凉州事毕就送他回边境去。

  整件事像一场无关痛痒的闹剧。那天皇帝急着去长生殿修行, 可被傅陵惹出的气没处撒, 最后只好让陆子溶这个太傅在屋里跪了一个时辰。

  陆子溶如今的身子与寻常壮年男子无异, 也不怕跪。他侧头望着地毯上尚未清理干净的血迹,两日前傅陵的怒吼犹在耳畔。

  当年的皇室秘辛他隐约知道一些,先皇后赵氏为救昔日情人,放弃了为家族生养的皇子。皇帝杀了他们二人,却也因此心生憎恶,广纳后妃,日渐荒淫,将内廷之中的妃妾奴仆都做成残废,还让多名缺手断脚的妃嫔一同侍奉他。他没再立后,也没有废太子,只是建了长生殿。

  生身父母都自顾不暇,又有谁想得起这个孩子?陆子溶不禁想,若那日自己没有赶去搭救,傅陵如今会活成什么样子?或者是,根本活不到如今?

  他透过半开的斜窗,望见重重宫檐。一瞬间,他理解了傅陵年少时的执着。但若换成是他,他会比傅陵更绝情,让那个给了他一切又夺走他一切的人死在芭蕉小筑。

  一些被嚼烂的记忆再度涌上,时至今日,他心中已不剩多少涟漪。他闭了闭眼,阻止自己再去想那些糟心的过去。

  毕竟,他都把傅陵骂了那么多遍了,也没能在对方要求跟来京城时说一句拒绝。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陆子溶并无不适,依照原计划去齐务司盯着,怕石寅再动什么手脚。

  一走进正厅,便见花继绝站在堂中,手捧文书朗声给众人讲解。陆子溶下意识躲避,在被发现前先让到一边,静静看了半晌。

  春风得意、光明磊落的花继绝,总是给他一种特别的感觉。年轻男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轻轻在他心尖戳上一下,攒上半炷香时间,他便满心又甜又痒。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呼吸和心跳的变化,和在秦州初见时并无分别。

  花继绝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众人围上来提问,不知怎么挤到了,瞎子花继绝不慎额角撞上书柜,才缝合的伤口裂开,鲜血淌下。

  陆子溶心里一揪,齐务司众人反应迅速,叫着要给他找大夫。然而随从说:“衙门里的大夫都被请走了,还是快送花公子去医馆吧。”

  一名官员不解:“齐务司的大夫,还有人请得动?”

  “是刑部牢房的人……不好得罪。”

  又是刑部,陆子溶蹙眉。

  齐务司派了个主事,送花继绝前往附近的医馆。

  陆子溶就跟在后头,一路看着花继绝与众人周旋。他笑得灿烂,性子颇为爽朗,又知礼数,还懂得适当示弱——其实很多年前,少年傅陵在他敬爱的陆先生面前,也是这副样子。

  这时陆子溶蓦地明白,那日傅陵为何突然下车,执意要去做他的花继绝——因为他怕自己说出拒绝的话,只要他还是花继绝的模样,自己就狠不下这个心。

  真是……愚蠢至极。

  医馆里只剩一个大夫值守,她为花继绝处理了伤口,包扎齐整后,那名主事对花继绝道:“公子今日为我们讲了不少凉州之事,不如先回驿站歇歇,待我们多读两遍文书,明日再向公子提问。”

  陆子溶闻言上前,“花公子这两日都住在驿站?”

  那主事顿时紧张起来:“是……驿站也没什么不好,除了近几天人多一些,一应设施还是……”

  “花公子身上带伤,你们让他在驿站人挤人?”陆子溶稍稍抬高话音,“谁许你们这么干的,不是石司长吧?”

  “不、不是……陆太傅说得是,下官这就另外安排……”

  “不必麻烦了。”陆子溶道,“我与花公子也算旧识,他在京的日子里,就住我府上吧。”

  陆府的马车里,傅陵捂着刚包好的脑袋,在角落里缩着。陆子溶掀帘望向街上,状似随口道:“我在秦州时,无意间见到一个包裹,里头装了一些文章,还有一本……《绝尘集》。”

  “我把每一篇文章,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傅陵的神色绷了起来,他低着头,双手不安地在身前揉搓,“对、对不起……”

  “谢谢你,阿陵。”陆子溶仍在看窗外,不大习惯如此直白地道谢,“若我当初历经苦难时,真有这么个人陪伴在身边就好了。”

  “我不该擅自写那种东西……我不知道你会看到,我……”傅陵脸颊发红,话音越来越低,仿佛听到的是指责而非称赞。

  陆子溶轻嗤一声,转过头来,“你不是想做花继绝么?他可不是这样的。我从齐务司一直跟着花继绝,怎么一到我面前,就成了这副样子?”

  他这样说,傅陵愈发无措,下意识将想法念出声:“花继绝是什么样……花继绝该是怎么样……抱歉,陆先生,我好害怕……虽然我不能恢复从前的身份,可我不是没用,我可以用花继绝的名字回边境去,我能为你做很多事……”

  说到最后,傅陵有些语无伦次。陆子溶知道那些言语背后藏着一句「你不要丢下我」,他叹息一声,或许从十几年前起,这孩子就习惯了乞求。

  毕竟有些事,无论他为之付出多少,最后都要等待对方的裁决。

  陆子溶拿过他的手拍了两下,“别想那么多。你现下带着伤,当务之急是好生将养,齐务司的事能做就做,身子不适就不要勉强。等你好些了,我们再谈其余的。”

  余光里,他看到傅陵小心翼翼地挪到他身边,伸出手臂,似乎想要抱他,又似乎想牵他的手,最后却只是牵住他的衣角,轻轻「嗯」了一声。

  马车停在陆府,陆子溶对掀开车帘的怀忧道:“花公子才包扎了伤口,你带他进府,找个干净宽敞的屋子让他歇歇,我晚些回来。”

  “你要把我丢在这里?!”傅陵突然死死抓着他手臂。

  陆子溶略一蹙眉,带了几分恼意:“我去刑部牢房,你跟来做什么?”

  一听他的语气,傅陵立刻软下来,可怜巴巴道:“我随你去……不给你添乱。”

  陆子溶犹豫片刻,到底是揉了揉眉心,“你高兴就好。”

  马车又将二人送至刑部牢房,这里关押囚犯近千名,如今正有不少拿着药箱的人进进出出。见陆太傅驾到,狱卒连忙去衙门禀报。

  刑部的事本与陆子溶无关,但他担心朝堂上的隐患,让尹丞相压下去,受苦的只能是百姓。如今他身为太傅,身份地位不同往日,即便是不隶属于他的刑部牢房,他要来也没人敢拦。

  他进入牢房内部,发现几乎每个牢房里的囚犯都奄奄一息,大夫们挨个看病,却无任何防护,显然不认为这里发生了瘟疫。

  陆子溶向狱卒询问病情,得到的答案是:“前些日子有一锅水煮得不干净,不少囚犯喝了闹肚子。起初没人吭声,延误得久了便愈发严重。因为人数太多,传成了瘟疫吧。”

  话音方落,便听见傅陵冷哼一声。若只是水没煮开,也就个别人会闹肚子;这牢房里几乎无一幸免,断不会这么简单。

  陆子溶还在与狱卒谈话,见傅陵擅自走掉了,不知从哪捡了根棍子探路,自己走向牢房深处。片刻之后他回来,在陆子溶耳边道:“我问了几个大夫,他们都说,这些囚犯本就体质极差,胃里有毛病。这时喝了不干净的水,没几个人受得住。”

  “那些无大碍的囚犯,都是新近关押进来的。住得越久,病得越重。”

  陆子溶陷入沉思。他在牢房里住过,日子的确艰苦,但若既往无恙,就算住上十年八年,体质也不会差到这种程度。

  “陆太傅——您万金之躯,怎的驾临牢房了?”陆子溶闻声回首,认出来的竟是刑部尚书周唯,便下意识望了一眼傅陵。

  周唯是赵家提拔起来的,却没与赵家一同获罪,便和傅陵走得近一些。但那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陆子溶也无法确定他的立场。

  陆子溶不和他周旋,直陈自己的发现,并向他索要近几个月来囚犯们的食谱。

  周唯为难道:“这……哪有什么记档,都是厨子们决定的……”

  “没有记档,周尚书如何知道,做出来的是否符合规制?”陆子溶在傅陵肩上拍了拍,“再找两个囚犯来。”

  傅陵抓了两个囚犯送过来,陆子溶让周唯带手下避到屏风后,转而问囚犯近几个月的伙食。

  囚犯道:“每天一把糙米,没有菜,米都是发霉长虫的,但是能吃,饿不死人。”

  “日日如此?”

  “是,上一次见到菜叶子,得几个月前了……”

  连问了几人,都是同样的回答。陆子溶道:“周尚书,刑部牢房每日的伙食规制是怎样的?”

  周唯支支吾吾:“这……囚犯的伙食,嗯……”

  “一日三餐,每餐米二两,菜一勺。”傅陵开口就背,“食材新鲜,并配水一碗。周尚书身为刑部堂官,竟连这也记不得么?”

  “还是说,省下的钱被周尚书拿去做了别的事?”

  片刻的静寂过后,周唯缓步走到陆子溶面前,话音阴沉下来:“牢房用度的确掌握在下官手中,却更掌握在旁人手中。陆太傅乃朝中清流,有些腌臜事还是不要过问的好,不然上头怪罪下来,对您自己没有好处。您放心,牢房里死不了人。”

  陆子溶抿唇不语,思忖片刻,起身离开了牢房。

  回到府上,陆子溶在正厅坐着,见傅陵跟来,便再次让怀忧带他安置。傅陵一个眼神把怀忧瞪了回去,回身插上门,缓步走到陆子溶身边。

  陆子溶也不看他,淡淡道:“你走后无人制约,尹必愈发猖狂了。我这个位子碰不到朝中事,干预不易,但我毕竟不能坐视不管。你回去歇着吧,我再想想。”

  傅陵静立片刻,而后摸索着坐到他旁边,面对他解开蒙眼布的结。布条滑落,露出一双俊美却无神的眼眸。

  看到那张属于傅陵的脸,陆子溶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这是何意?”

  “让我来吧,”傅陵认真道,“我离开不过四年,京中旧部想必还认我这张脸。他们有不少身居要职,查查尹必在搞什么名堂,想必不难。”

  陆子溶垂着眼眸,“查清一件事又有何用,如今朝中无人能与尹必抗衡,还能他做一件,我们拆一件么?我本想指望六皇子,可那孩子远不及你当年……”

  “让我来。”傅陵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忽然起身,摸着陆子溶双腿跪在他面前,“若在暗处斗不过他们,大不了撕破脸。济王都可以谋反,我为什么不能。虽然我现在没有一兵一卒,但朝中人心向背,我还是清楚的。”

  陆子溶蹙眉不语,良久,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在边境时我说过,你若真的需要,我可以一直陪着你。你若想我像对待花继绝那般对待你,过上十年二十年,前世的记忆淡了,我兴许真的能做到。你不必为了讨我喜欢,做你本不用做的事。”

  傅陵肩膀一抽,低头咬唇,抬头抓住对方的手,“不是的。这么多年了,我本来想的、陆先生教给我的、陆先生要求我的,我早已分不清了。陆先生劳碌奔波,并非为了凉州或是边境,而是为了天下万民——我在乎陆先生,自然也在乎先生所在乎的。”

  陆子溶眼神冰冷下来,“野心不小。你要知道,若有不慎,他们真的会杀了你。”

  “我死过两次了,我不怕死。但我有个愿望——”傅陵忽地站起来,向前一扑,撞进陆子溶怀里,话音渐低渐缓,夹杂着呼吸的热气,“我一生都没得过陆先生半分真心,待我死前,你骗骗我好不好?”

  陆子溶心跳陡然加快,试图往后避,却让对方压得更结实。怀里灼烫的温度让他身子一僵,绯红了脸颊,“怎、怎么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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