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也倒好!十本描红册……”眼珠子滴溜一转,“另有三刀珊瑚桃笺!我都要退!”
中年人站在门口,等银子。
显金低头拨弄算盘,抬头笑道,“共计九两半钱银子。”摊开手伸到中年人面前,“我退款,您退货,您要退的纸张呢?”
中年人一愣,随即道,“自……自是在家!谁拿着几张纸四处跑!”
显金笑着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狗爷!”
周二狗面沉如水,跨步向前,双手抱胸,肱二头肌异常清晰。
“劳您陪这位爷前去府上取一取用剩的纸张。”显金笑着环视一圈,“难得大家伙都在,也算有个见证。”
“岂有此理!”
读书人一听要跟着回家,再看此人膀大腰圆、面黑眼黑,不由心头慌乱,高声道,“纸已经用完了,你叫我去找,我如何能找到?!”
显金笑意越深,“用完了?”
顿了顿,给围观群众一个反应时间。
“用完了,您来退什么呀?只退钱,不退货呀?”
显金笑得人畜无害,“您这主意还打得妙咧!东西用干净后,再做两张木牌子,纠结几个听话的同窗去店家门口闹,闹一会儿便能得了赔钱银子——这不就是,嘴上抹白面,白吃白喝吗!”
周二狗在心里,默记自家掌柜这超水平发挥的歇后语。
平时要做好积累,关键时刻才能灵活运用,熟练battle。
读书人一张脸涨得通红,指着显金,“你你你——”
你半天也没理出个名堂。
显金干脆不理他了,目光落在其他闹事的读书人身上,“你们呢?需要我们狗爷跟着上门一趟,把陈记出品的纸拿回来退了现银吗?”
显金看到谁,谁就往后退一步。
谁他妈真买过陈记的纸啊!
他们就是城东头那群为了不下田、借读书之名好吃好喝赖在家里受供奉的老童生!
这回来出头,不过是因为宋记找上门来,请他们出山来演这么一场戏!
宋记实在给得太多了……
为首那读书人面容扭曲,深感后悔。
早知如此,宋记就是给八锭白银,他也不接这糟烂活儿了!
平白讨了一顿骂!
“哼!你逼着读书人作践,是会遭报应的!”
老童生丢下这么句话,逃也似的走了。
围观群众,特别是女群众,三三两两地咬起耳朵说私房话,眼神倒都不约而同地落在陈笺方身上,赤裸裸地,好似几把勾子,企图将包裹得严丝合缝的希望之星剥干净……
陈笺方低了头,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显金在心里撇撇嘴。
她被人人身攻击,希望之星倒是卖相颇好,寥寥几句,便赢得一众芳心……怎么这么不公平呀!
无论哪个年代,长得好看又会念书的男孩子,到哪儿都是抢手货呢!
第69章 收回可否
老书生读书读得不咋样,讹人也不咋样,吵架更是颠三倒四,没有形成逻辑闭环……倒还是有一个优点,跑得飞快,生怕显金派出那几个膀大腰圆的镇宅神兽去家里搜刮丢脸,趁着领头羊逃了,另几个老赖皮一溜烟跑得不知去向了。
围观群众也渐渐散了。
为答谢亲爱的博儿仗义执言之情,显金邀博儿晚上去老宅吃个便饭,本是礼貌寒暄,谁知博儿脆生生答应下来,往老宅走的路比显金还熟。
显金:“……”
您这么自来熟,真的好吗?
一路进陈家老宅,张妈特来问菜谱,“……三爷听说金姐儿的好友来家里,说晚上必定回来吃……”笑问博儿,“张公子可有忌口的?”
博儿赶忙摇头,十分乖巧,“您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张妈眼神一亮,“蹄膀也吃?肠头也吃?猪皮冻也吃?鸡杂也吃?鸡皮也吃?百叶肚也吃?辣的?酸辣的?酸菜的?泡椒的?爆炒的?碳烤的?辣炖的?油炸的?”
显金好像摸到了张妈的真实口味了……
怎么说呢?
比较川……
大荤大腥,大油大盐,听一听都少活五六岁。
博儿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都吃的,没有忌口。”
显金肉眼可见地看到张妈不仅眼神亮了,拳头也握紧了,一副要大干特干的战斗姿态。
好吧……每天想着法儿做她和希望之星两个热孝的清淡素餐,真是受委屈了……
陈敷果如他所说,临到晚饭便步履匆匆回来,手上拿着几盒马蹄糕、白糖发糕和黄鱼糕,据说是泾县丁桥的特产——一月三十天,陈敷起码二十五天都在外面跑,今日去个庙里烧香,明日去趟溪边垂钓,后日再约上泾县同为二世祖的小纨绔吃吃酒听听曲,不到四十岁就过上了退休生活,日子十分逍遥。
咋说呢?陈敷的岁月静好,全靠显金负重前行。
因糕点里加了猪油和鱼肉,显金和陈笺方都吃不了,三十来个糕点,全进了陈敷与张文博的肚子。
陈敷十分喜欢张文博,还开了一壶梅子酒与君对酌,喝得微醺,脸颊上头,便乐得呵呵地指着张文博,“……你这个读书人,我倒是很喜欢……不迂腐!很变通!见人三分笑!”
再看张文博上半身的软缎袄子,下半身的细绫裤子,坠在腰间的玉佩又大又透,便笑得更开怀了,“还有钱!”
陈敷愣了一愣,突然身子前倾,笑得十分真诚,“简直就是我挑女婿的不二人选!”
陈笺方夹菜的手一抖。
张文博酒都被吓醒了,连连向后摆手,心里甚是害怕!
那个少男不怀春!
也得是春啊!
他可是看过贺老板面无表情扣掉周二狗半吊钱的样子!他还见过贺老板骂人!就在刚刚!不带脏字,但骂得可脏了!——就差没指着人鼻子说人吃白食了!
做生意的样子,总让他想起他爹……
他是怀春,不是怀爹啊!
显金一抬眸,眉目一斜,目光瞥向陈敷。
陈敷的酒意瞬时散了一半……拿起杯子假啜一口,心里倒是十分嘀咕:艾娘那么温柔恬淡的人,怎么能生出这么厉害的闺女……
一顿酒喝到临近宵禁,显金是主家,陈笺方是熟人,二人并肩博儿亲送到陈家老宅门口,又差了家丁再三叮嘱必要送到山院里去。
显金在门廊站了站,将脸上的热吹散后才转头回房间。
陈笺方仔细端详,未曾从少女的言行与背影里察出落寞与心事,却仍旧不放心,压低声音轻声道,“……下午……那些人的话,你不要在意。”
显金满脑子官司,听陈笺方这么说,先是愣了愣,反应片刻后方知他是几个意思,便笑起来,“我才不在意呢——一群老蟊虫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