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毕,瞑目不语。
此际已是末末申初光景,由于天色阴晦,大殿中已经显得暮色沉沉。
王铁口的尸体已被移到大殿一角,只见他面色紫黑,一付虚弱到底毙之状,形态极是可怖。
众人寂然无语,俱皆眉宇深锁,想不出应对之策。
丹妮对志航已经有了不少谅解,不但恨怒之意渐消,而且对他有些大为同情起来,她慢慢踱到他的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呐呐的道:“方才我错怪你了,你……不生气吧?”
志航正在全神思索如何应付眼前危局,以致耳目似也失去了灵敏,及至听得丹妮相询之言,方才有如梦醒般的笑答道:“在下尚不是那等度量狭小之人,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丹妮赧然一笑,忽又把目光定定的凝注到志航脸上,道:“你的气色好看多了,伤势都复原了么?”
志航苦笑一下,心想:“我这伤势不算安心调养,最快也需三五天才能复原,如此奔波焦虑时时处于危难之中,怎会好得这等快法?”
但由此却使他关心到丹妮的伤势,虽说她的伤势不算太重,但自负伤以后,同样的奔波焦虑,陷于悲伤尤愤之中,如不及时调养,最是亏损元气之事,当下并未称覆丹妮之言,反问道:“姑娘的伤势怎样?”
丹妮道:“也好得多了!”
但她言辞之间,却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忧愁,似是不愿使志航明了真象。
志航暗暗吃了一惊,仔细向她看时,只见面色灰败,眸不呆钝,双手微微颤抖,显然是气血虚脱之象。
他禁不住轻轻惊呼了一声,担尤的道:“姑娘还是赶快藉机调息一下吧,须知身体要紧……”
丹妮双眉一皱,打断他的话道:“你不要尽关心别人,你自己也该好好调息一下了!”
言下一派关切之情。
志航微微一笑道:“不瞒姑娘说,在下曾屡逢奇遇,服用过千年的阴阳参果,吞饮过恨海这中的灵兽精血,而且……”
你原要说牛魔王曾把毕生修为的真元全部灌注给了自己但立刻惊觉到这话不能和她出口,连忙顿下话锋,改口道:“而且在下已得天罡神功修习秘诀,一个时辰的调息,足扣常人一日功效,何况在下伤势已经巫山嫠妇前辈治愈。……”
丹妮忽然撇嘴一笑道:“我也已经有了耶律神功的内功基础,这点伤势也算不了什么!”
她略一思忖,目光转到仆姑菁筠身上,道:“她可是天地二魔之女么?”
志航点点头道:“不错,眼下只要不她逃去,不论天地二魔有什么阴谋诡计,谅来一时也还不敢施展。”
丹妮对仆姑菁筠曾说过下了双间盅之言,以及灰发妇人与志航偶而提及的一言半语,使她未了解到志航与仆姑菁筠已月生死同命之人。
当下对仆姑菁筠的狼狈之状似是有了些不忍之意,道:“她也像她爹娘还要狠毒一些!”
仆姑菁筠似是把一切俱皆听到耳里,睁开眼来狠狈的看了志航一眼,幽幽一叹,又复闭上眼去。
她勉强运功调息了一会,又复睁开眼来,盯注着志航焦灼不语。
此时殿中光线愈来愈暗,眼看已到了黄昏之后。
忽然——一阵长笑之声轰然传来!
那笑声仍是以“震气传声”而发,难以测知发笑之人的距离方向,但志航等人一听即是天魔盖世雄的声音。
同时,他们也可判定,天魔盖世雄应进这这破厅之中。
但这显然是天地二魔将要采取行动的前奏,众人立刻紧张起来了,俱皆凝神聚力,蓄势以待。
志航与丹妮暗中招呼了一下,两人分别坐于仆姑菁筠两侧,牢牢看守着可以挟制天地二魔的人质。
那笑声一歇,骤闻声如沉雷的喝道:“牛老儿!”
众人俱皆一怔。
幸好天魔盖世雄并未继续呼喝下去,又复呵呵大笑了一阵,改口喝道:“公孙侠土!”
志航正欲答言,吕无忌已然忍耐不住,扬声大喝道:“老魔,少在太爷们面前卖弄诡诈,有种不妨出来,正大光明的打上一场!”
天魔盖世雄仍以“震气传声”笑道:“老夫无暇与你斗口,须知你尚没有与老夫谈话的资格!”
吕无忌气得须发倒竖,怒吼一声,探手拔出腰间铁鞭,就欲一跃而出。
志航连忙沉声大喝道:“站住!”
吕无忌呆了一呆,果真应声站了下来。
志航沉声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尊驾鼓勇而出,不过有如暴凭,白白牺牲上一条性命,还是稍微忍耐一下的好。”
吕无忌仍然暴跳如雷的道:“眼下之局,迟早难免一战,何不就是现在冲杀出去?”
志航仍然沉声道:“敌暗我明,虚实难测,盲目乱闯,必然落人天地二魔计谋之中,但如以静制动,针对敌人情势徐徐应付,至少可拉成势均力敌之势!”
了凡在一旁突然朗宣一声佛号,道:“善哉此言,公孙小侠果不愧为一代天罡神功传人!”
吕无忌虽已眼见志航弹指碎的天罡神功果非虚假,但因尚;未见他对敌施为,心中总有些不服这意,当下冷哼了一声,转开身去,但却也未再欲向外闯去。
只听天魔盖世雄的声音又道:“公孙娃儿,不论斗力斗智,老夫尚不致输在你们手里,只有天罡神功秘笈被你得去一事,是老夫有生以来遇到的第一件意外,不过……”
尖声一笑,接下去道:“老夫仍然有把握挽回此事,即使无力挽回,也必可在你将天罡神功习成之前,把你的性命取来!”
志航冷笑数声,也以“震气传声”喝道:“老魔,所限时间已过,如果不能遵行在下传语之事,休怪在下就要向令媛下毒手了!”
天魔盖世雄闻言大笑道:“娃儿!老夫向来不肯受人威胁,只要你敢动她一根汗毛,老夫更有狠毒的方法惩治所有掳来之人。”
志航原知地狱嫦娥爱女心切,势将不惜一切,援救仆姑菁筠去,此刻不由有些怀疑,也许地狱嫦娥根本未来此处。
仆姑菁筠觖然挣扎着大喊道:“爹爹,不要管我,就把掳去的人都杀了吧!只要杀了那两个年青的女人,就算是替女儿报了仇,反正……我已经活不了啦……”
志航大怒,指如铁,点中了的将强穴,使她立刻变成了一具木雕石塑的泥像一般,只剩了眨眼喘气的份儿。
天魔盖世雄半晌无言,良久之后,忽然怒喝道:“公孙娃儿,老夫就要依你之言,将掳来之人陆续放回了!”
说罢,又是一段难耐的沉寂。
此时天色已黑,秋风忽起,但闻四外一片飒飒之声。
众人皆是武功已有上乘造诣之人,视力奇佳,虽处黑暗之中,对眼前景依然清晰可见。
:一时俱都摒息凝神,静静注视着大殿门窗之外。
:约过了半盏茶之久,忽听吕无忌轻轻“啊”了一声,沉声呼道:“有人来了!”.原为他一直牢在大殿门前,只要有人走来,必然是他第一个发现。
志航困不敢轻离仆姑菁筠,距门窗皆远,一时看觑不定,当下向吕无忌压低嗓子急怨问道:“共有几人?”
吕无忌依然注目门外,答道:“只有一个人!”
志航向依然静静跌坐一旁的了凡和尚一招手道:“老禅师请过来一下”
了凡和尚低宣一声佛号,端坐的姿式一动不动,却骤然平地拔起三尺余高,飞出七八尺远,飘然落于志航身侧。
这一端坐而飞的姿态奇妙无比,落地时依然保持着跌坐的姿式,竟看不出这是那一种身法?
不独吕无忌等人吃了一惊,连志航、丹妮颇出意料之外。
了凡和尚微微一笑道:“施主呼唤老衲有何吩咐?”
志航道:“此女仍烦老禅师费神照看……”
说着故意放大了声音道:“如遇外袭,或其他意外之事,尽管点她的死穴!”
了凡和尚已知志航之意,当下大声答道:“老衲遵命就是。”
志航连忙飘身而起,跃向门侧。
只见来人脚步缓慢,方才踱至大殿门外,果然只有一人。
志航一时不由既惊且喜,原为来来人竟是巫山嫠妇。
巫山嫠妇在殿门外收住脚步,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徐徐迈动脚步,慢慢向殿中走来。
志航连忙拱立一侧,道:“前辈到底回来了,令媛与在下等都为此正在焦虑……”
转向殿角的丹妮喊道:“姑娘,令堂已经脱险回来了!”
丹妮早已瞧在眼里,但因这事使她过于喜出望外,一时不由呆了起来,她怔怔的看了巫山嫠妇一会,方才像飞鸟一般扑I了过来,颤抖着喊道:“娘,您要不回来,女儿都快急死了!”
一头扑在巫山嫠妇怀中,哽哽咽咽哭了起来。
巫山嫠妇他自伤感无比,将丹妮搅在怀中,喃喃的道:“孩子,别哭,娘的心都让你哭乱了!”
说罢,拉下襟前绢帕,替丹妮轻轻揩拭泪渍。
突然夜空中又传来天魔盖世雄一阵震耳的狂笑之声!
巫山嫠妇脸色攸然一变,双.目之中神光激射,缓缓扫了众人一周,有如两盏明灯一般。
一时之间,她的脸色变得极是怕人,眉宇间杀机泛现,其他部份则一点表情没有,活像一具僵尸。
她目光转了一周,最后落在横在地上的仆姑菁筠身上,立刻缓缓大步往前直走过去。
她此刻的形状益发令人悚动,只见她衣衫前后膨胀如鼓,落脚之处步步陷下三寸多深,显然提聚起了全付功力,有如监大敌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