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除了退回风波亭的王冲一队,还有五支队伍在追杀各自目标。
陆轻鸿一队,当天下午再次击杀另一个目标,还剩最后的火鼠一族的宁笑。
方远稳扎稳打,完成一个目标。
刘桃、宫童、柳颜都已经二杀,和陆轻鸿一样,只剩最后一个目标,此行就将圆满完成任务。
与此同时,陈剑洲达到风波亭。
送信而来,女帝口谕。
整个庆野只有陈剑洲知道宫童穆王身份,为了宫童安危,他必须亲自过来一趟。
可是……眼下……
王冲单膝跪地,不卑不吭:“末将王冲,见过殿主大人!”
一地白布被,鲜血侵染出一朵朵猩红的梅花。
刚死之人,不是之前那些探子。
竟然整整十人!
这才过几天,风波亭以前一年半载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而现在……
陆轻鸿,究竟想做什么?
强压住心中怒火,陈剑洲冷哼:“起来回话,陆轻鸿何在?”
“这不关堂主的事,都是属下……”
“啪…”
一巴掌干净利落,可是让陈剑洲惊愕的是,王冲不躲不避,挨了一巴掌,竟然毫无所谓:“殿主,这件事……”
陈剑洲再看向他身后数人。
同样如此,腰杆挺得笔直。他们并没有畏惧于自己的威严。
异口同声:“殿主,都是我们的错,不幸遇上一队妖族,才造成这么大的损失。”
妖族?损失?
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陈剑洲找了张凳子,大马金刀一坐:“你…过来将此事说清楚。”
陈剑洲没有勒令王冲,而是让队伍中的白吴上去回话。
白吴小心看了一眼王冲,王冲咧嘴一笑,这小子不仅本事了得,而且为人处世滴水不漏,难怪以前在风波亭名不见经传。
见王冲支持,白吴才悻悻然上前。
躬身道:“白吴见过殿主大人!”
“白吴?说吧,这件事始末,从头至尾,不要保留。”
白吴这才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说道陆轻鸿决定斩妖除魔,为风波亭敛财的时候,陈剑洲脸色铁青。这家伙钻钱眼里去了?
能够进入搜罪录,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只怕钱没赚到,反被别人抓去卖了。
既然已经做了,对错暂且不讨论,陈剑洲沉声道:“这样你们一队二十人,有没有想过风波亭防守全无,别人乘虚而入?”
“堂主说了,风波亭最重要的是人,而不是外物,哪怕风波亭不复存在,只要我们还在,我们在哪里,哪里就是风波亭。”
我们在哪里,哪里就是风波亭?
这混账!
陈剑洲气得不想再纠结此事,还人在,风波亭就在,每一个小世界都非常珍贵。
整个大梁这仅仅只有二十不到,堂主可以随便更换,一但小世界失去,就再也没了。
根本不能用金钱衡量。
他话锋一转:“说说,你们这一队这次战斗的经过。”
当白吴说敌人数倍于自己的时候,陈剑洲死死盯着对方眼睛,想要看到一丝惊慌、愧疚。
可是,对方眼里全是自信,舍我其谁的气势让陈剑洲不禁怀疑,难道是真的?
或者妖族敌人势力不济,只是一些杂鱼。
这也不应该啊,杂鱼怎么会死了十人!
兵书有云,伤亡过三成,是一支队伍的极限。再打下去,必定分崩离析,一败涂地。
这已经过半了!
陈剑洲还在迟疑,白吴似乎看出他的疑惑,笑着转身跑开,不多久提了整整一箩筐头颅。
都是妖族的,凶面獠牙,形似苍狼。
苍狼一族?
妖族中最擅长一起猎杀目标的存在,而且气势都是四阶、五阶!
怎么可能!
“你们……”
陈剑洲豁然起身:“地点在哪,另外其他几支队伍现在各自在什么方位!”
………
半个时辰后,昨日战场。
陈剑洲一人立于这一处山巅,种种痕迹,和还未收敛的二阶、三阶妖族头颅,证明白吴所言非虚。
陆轻鸿做了什么?让平时贪生怕死毫无希望的一群人,爆发出这样强大的战斗力。
第一次行动,就交上满意的答卷。
他心情复杂,实在想不明白一个画师半路出家,竟然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做出了这许多惊天动地的事情。
这件事要是报之女帝,不用想,答案已经很清楚。这也让陈剑洲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陆轻鸿表现越好,自己虽不说跟着水涨船高,至少不会被女帝惦记。
他看向北方,剑在脚下。
途中看到另外一支队伍,没有打扰,他们穿梭在树林中,目标明确,行动迅捷,而且周围几十里并没有大妖的气息,应该无碍。
现在他只想看看陆轻鸿所作所为,大概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然后总想弄明白这柳树究竟是什么品种。
………
一处山坳,陆轻鸿一队人正在生火做饭,为了防止暴露位置,特意挖了坑。
陆轻鸿坐在旁边,指指点点。
做饭的是一女弟子,对于堂主的指手画脚,早就不耐烦了。
什么?做鱼要先煎炸地两面金黄?
开玩笑吧,这不是白费功夫,反正都要煮。
等她一步步按着堂主大人指引操作后,已经盖上锅盖。却又听陆轻鸿惹人讨厌的声音:“潇潇,火候可以小一些了?”
潇潇翻了个白眼,两手一摊。
你要愿意来你自己来,本姑娘不伺候了。
周围人笑得合不拢嘴,陆轻鸿也不觉得尴尬,突然想起庆野城中的清欢楼,也不知道火锅卖得如何,这边这些高人术士喜不喜欢。
不由得瑟道:“嘁,臭妮子,不愿做我来就是,正好给你们露一手,你们是不知道,庆野清欢楼有我的股份,嘿嘿嘿……”
清欢楼?
一石激起千层浪,风波亭这些弟子时常也在两地来往,清欢楼名字早就耳熟能详。
进城必定去潇洒一回,那滋味不亚于花船的一夜风流。
便有人故意调侃:“哟呵?堂主大人,看不出来,还是清欢楼小老板,只是不知道那大老板是你什么人?”
“自然是……你丫的,想啥呢,许姑娘自然是我的合作伙伴。清欢楼每月还会付给我红利。”
陆轻鸿舌战群儒,奈何没人肯信。
信了才有鬼了,清欢楼才火几天,陆大人一直在风波亭,难道还能魂牵梦绕,和那老板娘暗相授授?
这一阵天南地北胡侃,气氛轻松很多,为没有昨天那样拘谨。不像是上下级,而是生死与共的朋友。
这正是陆轻鸿想要的效果。
不多久,锅中已经开始翻腾,白雾缭绕,香味扑鼻。
潇潇就要去揭盖子,被陆轻鸿用木棍做的筷子打在手背:“还差最后一把火,等一等,瞧你馋的。”
“切,谁稀罕?”
潇潇言不由衷,吞咽了一口唾沫,却又听陆轻鸿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啊,我教你,你就好好学,以后嫁夫,也好有压箱底的本事,不是都说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得先抓住他的胃?”
“……”
“混蛋堂主!”潇潇咕哝一句,脸颊已经绯红,忽而想到什么,眼珠儿一转,玩味道:“楼儿姐姐就是这样被你骗到手的?”
周围人同时起哄。
本以为陆轻鸿会难为情,结果他竟然撩拨一下头发,作臭美装:“这只是其一,最主要的还是人格魅力!”
“呕……呕呕……”
潇潇只能狼狈败下阵来,以前觉得陆轻鸿是个沉默寡言,雷厉风行的人。现在才知道堂主竟然还有这许多本事,而且说话也并不讲究,这还是他吗?
“好了,开造!”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锅盖一开,香气四溢,陆轻鸿再点缀一把葱花,卖相变得更加好看。
成了!
最先动手的是潇潇,可她才装了满满一大碗,竟然惊地差点把碗给丢了。
他看着前方,神情诧异。
陆轻鸿抬头一看。
这……这不是殿主,怎么来这里了?
陆轻鸿赶紧单膝跪地:“见过殿主!”
四下声音同时响起。
陈剑洲恼火道:“轻些,这已经将近夜晚,在这荒郊野,还讲这些规矩做什么?”
他过来已经暗中观察许久。
陆轻鸿的一举一动逃不开他的眼睛,和部下打成一片这一点做得可圈可点,就是不知道临阵指挥,是否能够从容镇定。
“好了,该做什么做什么,暂时不用管我。”
他伸出手,潇潇只能苦着脸把自己装的一大碗递给他。
陆轻鸿啼笑皆非,又给她慢了一大碗,她这才有了好脸色。
陈剑洲一个人坐在一边,陆轻鸿走过去坐下:“殿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何事如此紧急,让你亲自过来?”
等风卷残云后,陈剑洲才换了一副表情:“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还有最后一个目标,最迟明晚动手。”
既然这样,陈剑洲并没有将王冲的事情说出来,临阵乱军心,是大忌。
同时板着脸,训斥道:“以后行动,经量不要倾巢出动,风波亭出现意外,你担待不起。”
“是,殿主,这次确实是我冒失了。”
陈剑洲摆摆手,并不在这件事上太多纠缠,转而道:“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不在,风波亭这些人又要何去何从?”
“轻鸿不明白殿主话中的意思?”
自己这样做不是好事吗,只要风波亭壮大,自己在不在又什么两样。同时,自己不在风波亭又去哪里?陈剑洲话里有话。
“你可能随时离开风波亭,但是若是没有你在,信任堂主一来,规矩不对付,倒霉的还是你手下这一群人。”
“不会的!”
陆轻鸿斩钉截铁,陈剑洲气笑道:“哦?是吗?”
“殿主,我……其实我做得并不多,更多的还是他们自己愿意改变。现在这样,绝对不会因为一点点波折,就重蹈覆辙。”
“何以见得?”
“因为他们更喜欢现在的风波亭!”
“………”
这算是理由吗?
陈剑洲发现了太多不同的地方,现在自己断言,未免武断。
所以,认真道:“好,我就看看,你们究竟有什么不一样了,明日我来压阵,你们但且行动就是。”
“谢殿主!”
………
后半夜,宫童实在睡不着,这大树叉子,太过生硬,好不容易躺下,又被风吹醒。
然后他左摇右晃,那种背部悬空的无助感觉,让他流连忘返。
人啦,就怕无聊。
宫童百无聊奈,哼着小曲,陆轻鸿应该未这么快回去,要不过去他那边看看?
可是还有一个目标,手下一群人说什么也要自己试一试,让这位镇守大人看着就是。
这不,到现在最后一个杂碎还没解决。
既然你们想动手,那就现在吧!
忽而,安静地夜色中一声神经质的唱喝响起:“下雨了,收衣服了………”
尾音拖得老长。
一人惊醒,气得不轻:“镇守大人,你这是……”
发什么神经,几个字在最后一刻吞入腹中。
“好啦,夜黑风高,斩妖除魔,现在都起来,整装带队,立刻出发!”
………
柳颜这边,气氛依旧冷清。
自从几次出手后,她发现身边弟子和自己更加疏远。
不就是一剑挑心?不就是把那淫贼给消灭了作案工具?
她拍了拍自己脸颊。
月色如水,柳颜啊柳颜,你到底在做什么?和陆轻鸿一起小打小闹有意思?这风波亭虽然改变了一点,就真的舍不得离开了?
正自惆怅,一声轻声的提醒让她突然僵住。
“镇守大人,天凉,这件兽皮是弟兄们刚刚找到的,你就将就一下,遮一遮风寒。”
她看着部下。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双手捧着兽皮,已经经过细心处理。
难道之前他们几个说要小解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件临时驱寒的兽皮?
“那个……我……”
“一点心意,镇守大人,我就当这边,我先回去休息了。”
那人渐渐远去,柳颜心中却突然开始烦躁起来,这种感觉让人很不理智,可……为什么又这样让人动容?
“嗯,谢啦,你们也注意一点。”
“唉……要得!”
风轻云柔,皎月微白。
陆轻鸿看着月色,隔应得慌,陈剑洲来了,整个队伍都变得居处。
心头依旧想的是白天那一件事。
自己真的可能随时被调走风波亭吗?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一切才开始而已,我的想法万一都还没有实现,大事未成,如何能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