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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空 阅读记录
如春楼。
老鸨坐在房中，面前的桌上摆着新鲜的果盘，这个浓妆艳抹的老女人用拇指和食指拈起一粒葡萄，优雅地放进嘴里。
细细的品尝着。
一个人说：“小春今被人打死在街上了，今早被人发现的。”
“哦？”老鸨淡淡地道，“刚出如春楼，就被人打死了呀？”
“是呀。”
老鸨轻叹一口气：“你说，这姑娘何苦呢？老老实实地呆在如春楼，好吃好喝的，风吹不着日晒不着，有什么不好？何苦非要跑出去白白丢了一条性命呢？如今的世道有多乱，她难道不知道么？”
“姑娘们一时想不开也不是一件稀奇事儿，吃吃苦头想通了就好了，只是她比较倒霉罢了。”
“查出来是谁人下的手了吗？”
“不知道，据说官兵们还在追查。不过民间传闻，还是天道帮。”
“嗯。”老鸨冷冷笑着，“我想多半也是他们了。连一个一丝不挂的姑娘都下得去手，也只有他们才做得出来了。说到这里，那天道帮帮主前几月来我这里寻花问柳，要了三个姑娘，说是给三百两银子的，结果呢？至今连个响都没听见。”
“嗨！妈妈还指望从他们哪儿拿到银子吗？他们不抢咱的钱就不错了。”
“哼！那些臭男人，来的时候嘴巴甜得很，一口一个妈妈亲热的很，结果裤子往上一提，说过的话就全记不得了！”
“谁说不是呢。”
两人正聊着，却听得外面一阵惊叫。
有人闯进门来：“妈妈！有人砸场子！”
“嗯？”老鸨一下子站起身来，撸起袖子，“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浑小子，竟敢来砸我如春楼的场子！不知道如春楼的老大是谁么？！”
可是一个人影“砰！”地一声撞碎了门，重重地落在老鸨脚边，吓得房内的几人一阵尖叫。
然后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外。
一见来人，老鸨顿时慌了，这不正是昨日为小春赎身的那个小子么！
自己才刚刚听到小春的死讯，这小子就杀上门来了呀！
可这男人不像昨日所见那般呆呆傻傻，反而是一脸的戾气，想要把什么人给生吞活剥了。
老鸨被这男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好像发着幽幽的绿光，盯得她心里直发毛。
她连忙向四下喊道：“来人呀！来人呀！给我把这小子赶出去！”
一个打手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哀嚎：“妈妈，兄弟们都被这人打倒了。”
老鸨当即跪在了地上：“大爷！大爷！你想要什么，如春楼里的金银珠宝任你拿，漂亮姑娘随你挑，你想如何便如何。”
“我想要小春姑娘活过来。”
老鸨心里一咯噔：“他果然是为了小春来的！”
她便道：“大爷！小春死了，我这当妈妈的心里的悲痛不比你的少呀！可是冤有头债有主，你要为小春报仇，也找不到我头上来呀！是天道帮干的，你去找他们呀！我也想为小春报仇呢！”
华一淡淡地道：“我听说，昨日小春出门时，身上连一件蔽体的衣服都没有，更没有什么盘缠，我问你，是不是这样。”
“我呸！”老鸨面露不忿之色，“是哪个该死的狗东西在这嚼舌根呐！大爷！这纯粹是空穴来风嘛！你想想，小春在我这呆了两年，咱母女俩感情可好着呢！我怎么可能这样对她呢？她出门的时候，我不仅送了几套上好的衣服，还白送了她几百辆银子呢！我可是千般不愿万般不肯万万般舍不得她离开的呀！也是怪这姑娘倒霉，才刚出了娘家，就遭了天道帮的毒手！我这当妈妈的，可是心疼得很呐！”
听了这一番感人肺腑，诚恳苦心的独白，华一竟有些愣了。
旁人看来，也许真以为是命运不公，母女情深的戏码。
可他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妈妈，既然如此，你就发个毒誓吧。”
“发誓？我与小春母女情深，通达天地，哪里还需要发誓呢？”
“你若发誓，我就饶你。你若不发誓，我即刻了结了你。”
老鸨是见多识广，看人是很准的。
也许她看错过一次，她曾以为华一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单纯少年，却不料便今日见到了另一个他。
此时的华一在他面前，是一个残忍微笑着的嗜血的恶魔。
他说杀人，是真的会杀的。
而这一次，她不会再犯错了。
于是她发誓道：“我对天发誓！如果我有半点对不住小春的地方，就叫我被雷劈死！”
此时晴空万里，没有打雷的征兆。
她便道：“如今信我了吧？”
可华一猛地踹了她一脚，她的身子撞碎了窗户，落到了街道上。
华一跳下楼去，落在老鸨身边。
她四仰八叉地躺在街上，已经昏死过去。
街上的人一阵惊叫。
众目睽睽之下，华一冷着脸，将这老女人抗在了肩上。
就像背尸人扛着小春尸体的模样，他抗着她，去了乱葬岗。
老鸨醒来时，已经是黑夜了。
她身处一片黑暗之中，借着月光，她发现这里并不是她的如春楼。
她慌乱地四处张望，这里是荒郊野外，遍地都是绿色的荧光，远方传来几声狼嚎。
她怕极了，可她好歹是见过大风大浪，与大人物打过交道的人。
她强忍着恐惧，摸索着往别处爬去，她的声音颤抖：“有人吗......”
有一个声音冷冷道：“这里到处都是人。”
“啊！”她被这声音吓得一声惊叫。
可再等她望去，却见到了满地的尸骨，残缺的躯体。
饶是心智再强，此时也不得不尖叫起来。
她闭着眼睛，往后退去，可她忽然触到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是一张竹席。
一个冰冷的声音道：“掀开看看。”
她又吓得尖叫起来，哭喊道：“不！我不！”
华一一脚将她踹倒在地上，一把掀开了那张竹席。
小春的尸骨赫然显现在眼前。
“啊！”老鸨失声哭喊着，“不关我的事！她的死不关我的事！你找我干什么！不关我的事！”
华一冷冷道：“怎么不关你的事呢？如果你真的给了她衣服，给了她盘缠，那她就可以体面地离开这里，找一间客栈过夜，而不用大半夜走在冷清的小巷，被歹人盯上了。”
“我发过誓的！”老鸨哭喊道，“我发过誓的！你说过放我一马的......”
“我又不是放马的。”
“出尔反尔！你还算是个男人么！”
华一咧嘴一笑，露出满嘴的獠牙：“你说呢？”
“啊！妖怪啊！”
华一捏住了她的脖子：“你先别晕，你还有事要做呢......”
可老鸨已经吓得一动不动，再也说不出话了。
“既然你们是母女，既然你们母女情深，那你怎么能忍心见你的女儿暴尸荒野呢？既然她叫你一声妈妈，那你亲手为她挖一座坟，让她入土为安，并不过分吧？”
可老鸨翻着白眼，吐着舌头，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
“真可惜，看来我只能亲自安葬她了。只不过，你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我会杀了你，将你分成一百八十段，然后丢在这里，等着野兽啃食。”
老鸨一下子清醒过来：“大爷！饶了我吧！我把整座如春楼都送给你好不好？你要多少银子我就给你多少银子！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饶我一命啊！”
华一只道：“挖坟。你挖还是不挖？”
“挖！我挖！”老鸨跪在地上，“只要你放过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华一抬头看了看天：“一个时辰时间，要幺小春躺进去，要么你躺进去。”
老鸨便惊慌地，手忙脚乱地跪倒在地上，用双手去挖地上的土。
她找了根树枝来做钢钎，可还没刨几下，树枝便断了。
华一微笑着提醒她：“赶快哦，你没剩多少时间了。”
老鸨左看右看，最终从不远处找来一截死人的大腿骨。
这东西要结实许多，她用起来显得得心应手，她便露出惊喜的笑容来，卖命地挖着。
直到她的手破了，在森白的骨头上留下刺眼的鲜红血痕来。
她鼓着眼睛，卖命地挖着。
她手上的动作极快，比她平日里数银票还要快得多！她很舍得出力，比她平日里教训姑娘时下手还重！她跪在地上，毫不避讳脏乱，态度之下作，比起平日里接待贵客时还要诚恳。
华一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她。
直到明月当空，华一抬头看天，道：“时间到。”
老鸨丢掉手里的工具，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好了！”
一个深三尺，宽两尺，长六尺的方正小坑。
华一道：“你挖的合适吗？你先躺进去看看。”
老鸨苦着脸：“大爷！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做了，你就饶了老身吧，老身还有如春楼一大家子要养活呢！”
华一道：“你是自己躺进去，还是要我帮你？”
“我......”
“那我来帮你。”
“不不不不！”老鸨慌乱地摆着手，又哭起来，“大爷，你就饶了我吧，我已经知道错了......”
她一面哭着，一面躺了进去。
华一问道：“舒服吗？”
“我不想死啊！大爷，你饶了我吧......”
“我问你呢。”
“还......还好......”
“还好就好。你出来吧，我把小春放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