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他来说,这四载闯南走北的掌鞭生涯,算是正式结束了,所以走得心安理得无牵无挂,府城所发生的风波与他无关。
这天午夜时分,他出现的神祠后面,蔡道人所住的静室。另一位香火道人,则住在祠左的小屋内。
静室真的静,似乎空无一物,地面铺了一层细沙,走在上面软软柔柔地。
两个蒲团,两人南北对坐,中间是唯一的家具;粗木板制的矮长案。
一灯如豆,阴森的气氛充满全室。
“一点消息都没有?”蔡道人的声音也阴森森地,与平日样和的神情判若两人。
“启禀师父,没有任何线索,”他沉静地说:“上个月在崤山,找到两个曾经在荆山撼天寨落草,担任小头目的老贼,目下沦落为管草料的人。”
“他们怎么说?”
“他们只知道什二年前那一天,三位寨主同时失踪,大寨主雷霆大天尊一家老少似乎平空消失了,上千喽罗群龙无首,不数天便风消云散,各谋生路。
两个老贼一度曾经进入汉中投奔汉中贼,老了才逃回河南,无处落籍只好在崤山贼割草养马了。”
“难道他们没听到一些风声?”
“他们确是一无所知,猜想是被某些可怕的仇家高手.神不知鬼不觉混入山寨,把三位寨主秘密处决了。”
“废话!没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要得了雷霆大天尊的命。”
“上次徒儿在巴蜀、成都以南的峨媚、三峡荆山一带,扮了一年采药人,几乎跑遍了所有的盗窟山寨,那些强盗们互通声息,消息灵通,也都不知道撼天寨事故的任何线索,两个老小贼捕风捉影乱猜测,难怪他们。”
‘他一定躲在某一处地方。”蔡道人恨恨地说。
“天下太平,天底下到处都可以容身。”他苦笑:“就算他不隐姓埋名,穷乡僻壤的平民百姓,谁知道雷霆远是廿徐年前,湖广荆山的山大王,撼天寨的大寨主雷霞大天尊?”,
“他一定隐姓埋名了”。蔡道人肯定地说。
“廿余年,不是短日子,假使他是个怀有豪情壮志的人,廿余年岁月漫漫,豪情壮志恐怕已经销磨净尽了,甘于隐姓埋名不做出岫之云,想找到他的确不是易事。”他有点沮丧,呼出一口长气。
“你不再帮我了?”蔡道人语气萧瑟。
“徒儿还没有放弃的打算。”
“那你……”
“改弦易辙。”
“随留走遍大河两岸,奔忙四载也毫无讯息,你……”
“以江湖人面目,邀游天下。”他想起这次府城的变故:“从身怀奇技异能的人物着手,很可能找出乾元大真力与天雷掌的线索。”
“唔!有此可能。”蔡道人欣然说:“我还是一句老话,查出下落,务必赶回告诉我。”
“师父,能不能让徒儿概略了解,师父找这个人的原因………”
“你不必知道,那是我与他的事。”蔡道人语气坚决,极为冷森。
“徒儿将尽快的动身。”他不敢追问下去:“一有消息,全力追查,获知下落,立即兼程返报。”
“一切小心。”蔡道人语气不再冷森:“为师一脚已残,已失去奔波天下的精力,一切得靠你自已。江湖鬼喊,波诡云谲,稍一大意,万劫不复。”
“徒儿自当加倍小心,谢谢师父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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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正邪再起风浪的事件,轰动江湖。
与范轩宇勾结的几个主谋,已经查出来了。
假李白衣,是无双秀士王士秀,黑道的狂妄高手。
主事人是魔道的凶残名宿,点龙一笔陈伟。
两个女的:臭名满江湖的毒蝎五娘杨春艳,与最年轻身价最高的桃花仙史史芳华。
一是用毒专家,一是使用迷香的高手而且名列江湖十豪强之一。
点龙一笔也是十豪强。
还有一个身材高大天生神力,敲诈勒索专家门神欧礼。
事情的经纬并不复杂,身分一露就真相大白。
十年前江湖大乱,曾经掀起狂风巨狼,正邪双方在华山苍龙岭大决斗。
无双秀士与点龙一笔,皆曾经败在许门主的追电剑下,仇怨牵缠,抓住机会就不择手段报复,这种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
不平凡的是,主谋人竟然是开封十大豪强之一的犯不得范轩宇。
事发后的当天,范家一门老小匆匆逃出大南门,在问罪的快剑柏鸿翔率人登门的前一个时辰逃掉的。
范宅只留下几个奴婢照料,一问三不知。
无双秀士是唯一被许姑娘带回的人证,囚禁主婢俩的人宅是犯不得的城外别业之一,留吓五个成了白痴的人,问不出任何口供,
当天晚上,无双秀士逃掉了。
所有的人,都在有意无意地追查那位扮鬼怪的人是何来路。
快剑柏鸿翔是开封天下大豪之一,消息灵通眼线甚多,终于查出那天同时被掳的人,是中州镖局刚辞工的大掌鞭姜步虚。
按常情,姜步虚可能已经遭到不幸了,尸体虽没被发现,谁都可以估计一个被波及的小人物,其结果和下场不问可知。
但有些人却不作此想,有相反的意见,假使不是被误掳的,真象如何?
同谋?诱饵?媒子?
快剑柏鸿翔,就是持这种相反意见的人之一。
一个所谓豪强,决不是受人尊敬的名流仕绅,想称豪称强,必要的条件是拥有爪牙,有助声势的朋友,有势力范围,所做的事难免脱法霸道。
犯不得之所以与外人同谋,问题就出在两虎不相容,双方都住在大南门小南门,地盘近邻甚至重叠,难免涉及利害冲突,找到机会就想假藉外力除之而后快,才闹出这次出了人命的事故。
豪强们有自己的处事标准,有自己的看法,自然与那些弱小人士的标准和看法不同。
快剑认定姜步虚有吃里扒外投效犯不得的嫌疑,心中有了成见,并不因为找不到姜步虚的尸体死无对证,而改变自己的看法。
所以他的爪牙奉命追查犯不得的去向,也积极寻觅姜步虚的下落。
姜步虚所租的房舍还没办妥退租手续,一些家具也还留待处理。
不分昼夜,皆有人秘密监视这间小街内,位于贫民区的小小土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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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步虚并不了解豪强们的想法,就在风风雨雨中回到府城。
这天未牌时分,他背了包裹,穿了一袭宽大的青长衫,一身光鲜,与往昔穿短褐衣贫民服完全不同,风尘仆仆踏入小南门。
大南门是南北六官道所经处;小南门则是另一条通归德至南京的官道,这条官道第一站便是陈留县,所以他回府城必须走小南门。
快剑的大宅,就在小南门内。
在府城混世的城狐社鼠,对四大镖局的人多少有此认识
镖局算是江湖行业中,最受人尊敬的行业,名列白道的代表,地位仅次于公门人,论声誉却又在公门人之上。
混混们对他这位中州镖局的名掌鞭,并不算陌生。
还没进城,便被眼线盯上了。
他真不该穿得人模人样,准备改变身分,反而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数由前定,合该他走上豪霸的道路。
本来,他打算以江湖游侠的面目在江湖邀游,毕竟他曾经在镖局混了四年,对白道与侠义道多少怀有二五分敬意。
游侠可称为侠义道,侠义道与白道是有分别的,甚至有些时候,双方曾刀剑相见。侠义道英雄,所做的事合情合理,但大多数不合法,法所不容就会有冲突是非。
快剑就是侠,以武犯禁的侠。
严格地说,开封十大豪强,都可以称之为地方的土豪恶霸,距侠的要求标准还差了一大段距离。
所以,快剑有不少打手狐犬,这些人狗仗人势,那将一个混口食的大掌鞭当人看?
开始是两个打手跟在身后,然后是四个、六个,进了城,人数已增至八个。
他脱险之后,暗中留意许姑娘主婢的动静,证实许姑娘仅问出口供,带走了假李白衣,依约并没伤害其他的人,便直接带了行囊返回陈留故里,并不知道府城以后的变故风波。
这时重返府城,怎会知道有人要计算他?
街上行人往来不绝,一个从不与人结下深仇大怨的人,怎会介意身畔的路人是谁?他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背着包裹神情愉快沿街昂然赶路。
卟卟两声闷响,双脚一震,他向前一栽。
双腿的膝弯,被两个打手在身后飞脚扫中了,打击力十分猛烈,几乎踢断了他一双腿。
即使是内家先天气功练至十成化境的人,不运功同样是血肉之躯,也禁受不起沉重外力的打击。
一个好梦正甜的地行仙,同样禁受不起弱不禁风的人持棍一击敲破脑袋,他也不例外。
立即出现另两个人,反扭双手架起了他,往街右的小巷子一钻,避开了行人众多的大街上。
八个人围住了他,摘下他的包裹,将他抵在一处院墙上,八双饿狼似的怪眼,凶狠地盯视着他。
他感到一头雾水,更感到膝弯脱力筋骨欲折。
“可找到你了!”打手头头向他狞笑着说,语气凶狠充满不吉之兆。
“你……你们是怎……怎么一回事?为何找我?”他强按心头怒火问。
“你的事发了。”打手头头说。
“我什么事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