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这是不可能的,即使再疲倦,也不可能被人搬动而毫无所觉。
靴袜皆整齐地放在一旁。老天爷!他怎么睡得这般沉?简直就睡死啦!
他匆匆穿上袜靴,苦笑道:“昨晚我说要守夜,这就叫守夜么?羞死人了,怎好向女主人交代?”
心中大感惭愧不安,自感无脸见人。侧耳倾听,听到后院中传来的杯盘声;显然,姑娘正在厨下准备饮食,似乎外面没有丝毫声息。
“多难为情?溜之大吉吧。”他想。
推开窗,他跳窗而出。
蓦地,远处有人大叫:“有贼!快来捉贼哪!”
他大吃一惊,往草深处一钻,慌不择路,急如漏网之鱼飞奔而走。
主人家中宝物甚多,被人误会是贼,如被捉住,有口难辩。即使宗姑娘出面说明,但恐怕误会更深,人家只有一位大姑娘在家,传出去岂不难听?因此,他得赶快离开,免招是非。
同时,他要追踪风扫残云,非走不可,留下来误人误己,毫无好处。
一口气向山上逃了两三里,没有人追来,他心头一块大石落地。
山深处的一条小溪旁,建了一座仅有十余户人家的小村。四周的小山野地,栽的全是竹。
小溪水量甚大,建了一座水坝,一座碾房,水力推动大碾,制造纸浆原料。这座纸坊在岳州府颇有名气,出产多种纸张行销各地。
纸坊主人姓郭,附近的皆知道郭大爷郭光很了不起,除了那些工人粗犷泼野之外,他养的十余名打手帮闲也十分令人头痛。因此,经常与附近村落的人冲突。
纸坊的西面有座小山,早些年,工人曾经越山生事,与当地的人发生械斗,当时便有五名工人受了重伤。
后来,打手帮闲来了一大群,提刀带枪要杀人行凶。最后,有八名最凶的打手被砍掉一手一脚,村民赶至纸坊,几乎把纸坊拆光,要不是郭大爷见机,请来了乡绅里正出面道歉,纸坊早就关门大吉了。
后来在中人的劝告下和解,从此不许纸坊的人过山,这才相安无事,纸坊的人不敢越雷池半步。
昨天傍晚时分,风扫残云带着胁伤和一身疲倦,狼狈地踏入小村的村口,立即碰上了麻烦。
村口迎面站着两个敞开衣襟横眉竖眼的大汉,拦住去路不友好地盯着他问:“老家伙,你是干什么的?”
风扫残云岂是个善男信女?鹰目一翻,冷笑道:“过路的,你有何意见?”
“这里没有路。”
“你这是什么话?”
“老实说,这里不欢迎外人。”
“你不让老夫经过?”
“正是此意,你乖乖滚蛋。”
风扫残云怒不可遏,手一扬,“叭叭”两声暴响,两记正反阴阳耳光捷逾电闪,把发话的人打得一声狂叫,跌翻出丈外,大牙往口外跳,满嘴是血。
“狗东西!你该死一千次。”风扫残云大骂。
另一名大汉大骇,扭头狂奔,狂叫:“有人行凶,快抄家伙。”
纸坊已经收工,工人们正在家中准备晚膳,听到叫声,一个个往门外抢。有人抄起木棍、花枪、钯头……应变相当迅速。
风扫残云已大踏步抢入,顺手捞起栅门旁的一根八尺长木棍,怒吼道:“谁再敢撒野,老夫要砸破他的驴头。”
两名壮汉冲出,双棍齐上。
风扫残云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怨气,正苦无处发泄,这可抓住出气的机会了,一声怒吼,木棍一抖,“啪啪”两声暴响,两壮汉的两根齐眉棍断成数段。
“哎……”两壮汉惊叫,虎口裂开仰面跌出。
老凶魔一不做二不休,抢入抡棍便劈。
眼看要有人肝脑涂地,喝声传到:“棍下留情。”
风扫残云的棍,停在一名壮汉的咽喉上,将壮汉顶压住,抬头向排众而出的一名中年人冷笑道:“要留情可以,但条件你得接受。”
中年人长了一张三角脸,穿一袭紫底花长袍,走近突然叫:“咦!是风老么?别来无恙?”
风扫残云一怔,惑然问:“咦!你认识我?”
“哈哈!小弟郭光,风老真是贵人多忘事。”
风扫残云又是一怔,讶然道:“咦!你是神风羽士郭光?”
“是呀。”
“咦!你何时脱下道袍入世的?”
“六年了,难怪你感到意外。”
“哦!看样子,你混得不错!”
“马马虎虎,此非说话之所,且到舍下一叙。”
“老朽正需要衣食。你在此落业了?”
“是的,脱离江湖之后,小弟便盘下这座纸坊,一晃眼,快六年了。哦!风老似乎狼狈万分,怎么一回事?”
两人并肩向村内走。凤扫残云苦笑道:“一言难尽,老朽被一个狗娘养的小辈追惨了。”
“哦!你从西面松月谷来?”
“我不知道松月谷在何处。”
“难怪。那儿住了几个艺臻化境来历不明的人,五年前,小弟几乎毁在他们手中……”
“咦!你神风羽士威震江湖,手下无三招之敌,怎么在此地失手?奇闻。”
“信不信由你,小弟确是栽得好惨,你……”
“老朽栽在一个姓印名佩的小辈手中,一时大意,阴沟里翻船……”
“且慢!你说那人姓印名佩?”
“是的,你……”
“哎呀!舍下今早来了一位朋友,这人你也认识。”
“谁?老朽该认识么?”
“鹰爪王权。”
“哦!雷振声的拜弟鹰爪王?”
“是他。”
“他来找你?”
“找小弟至武昌,商量捉拿印小辈。想不到这小辈竟找上你了,岂不天赐其便?”
“哼!你以为他请你出山,便可以捉拿印小辈了?”
“你,我,他,加上我这些手下,够了么?”
“算了吧,你知道这次老朽与哪些人给伙?”
“谁?”
风扫残云报出了八老魔的名号,最后说:“还有洞庭蛟,和他那近百名弟兄。”
“胜负如何?”神风羽士紧张地问。
“你已经看到老朽的狼狈相了。”
“你是说……”
“目下只剩下老朽一个人。”风扫残云泄气地说。
这些泄气话出于一个目无余子的老魔口中,其严重的程度可想而知。神风羽士大惊,骇然道:“老天!印小辈真有那么可怕?”
“信不信由你。”风扫残云悻悻地说。
神风羽士陪笑道:“风老,不是小弟不信,请别生气。至少,咱们该好好商量,筹划对策。”
“你真想出山相助?”
“为朋友两肋插刀,义不容辞,你呢?”
“我要看看鹰爪王的意思,如果雷堡主亲自出马,我或许助他一臂之力。不然,犯不着替他卖命。”
“好吧,咱们这就前往会晤王兄。”
第十四章 深山恶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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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中,堂开盛筵,展开了三巨头会议。上首坐着风扫残云和鹰爪王,主人神风羽士在下首相陪。遣走所有的下人,以便商讨机密大事。
鹰爪王权是雷家堡老堡主霹雳雷振声的拜弟,年约半百,精光四射的鹰目深陷,眉骨突出,勾鼻瘪嘴,颊上无肉,一看便知是个阴险刻薄精明残忍的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头食尸秃鹰,顶门秃得皮光发亮。
暴雷的拜弟,决不是善男信女。
风扫残云为了自己的颜面,把右粯的艺业说得高不可测,将章华台沼泽设伏的经过说出,当然免不了夸大喧染,以俺饰失败。
鹰爪王权静静地听完,脸上神色一直表现得冷漠阴森,久久方说:“公冶兄,姓印的小辈,不是落魄穷儒的门人,而是酒狂的弟子。”
“咦!那就怪了,他自称……”
“自称并不可靠,目下江湖中,稍会两手拳脚,也自称是少林或武当弟子。”
风扫残云惑然道:“怪事,论辈份,穷酸与酒狂相等,但论名望与艺业修为,穷酸要比酒狂差上一截。印小辈如果是酒狂的弟子,又何必自称是穷酸的门人?”
“这件事,日后自会澄清。哦!公冶兄,你说你们已将穷酸捉住打入囚笼,是真是假?”
风扫残云老脸发赤,迟疑地说:“这个……天残叟主持其事,我也不清楚。”
“当然,以公冶兄八人之力,对付穷酸当无困难。”鹰爪王阴阳怪气地说。
风扫残云不甘示弱,冷笑道:“一比一,咱们有自知之明,但集八人之力,咱们当然足以应付。”
“但却被穷酸的弟子一一歼除……”
“这都该怪鬼斧神工逞能,卖弄他那机关埋伏绝活,岂知反而自食其果,非战之罪。”风扫残云大声说。
“真的么?”鹰爪王咄咄逼人地说。
风扫残云怪眼一翻,投箸而起厉声道:“真与不真,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
“去找印小辈?”
“老夫要找你,你要不要试试?”
“这是你……”
“这是证明老夫学并非不精。咱们堂下见。”风扫残云踢椅离座说。
鹰爪王皮笑肉不笑地说:“公冶兄,咱们打不得。”
风扫残云哼一声道:“姓王的,你的话每句都带刺,教人受不了,我风扫残云不吃你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