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是邹家酒馆的店庆日。
花样的周年活动, 叠加上新春的欢乐氛围,每到这个时候,店里都会相当热闹。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去, 二楼的清吧已经座无虚席。
晚饭后的邹百辰闲来无事,叫了两个发小过来玩。几人坐在最靠近驻唱台的位置, 用电烤炉烤着玉米和红薯。
韩季峰盘着双腿躺靠在藤编的巢形吊椅里, 刷看手机动态, 漫不经心地问话:“哎大辰, 你昨天在朋友圈里晒的那个键盘好用吗?一会儿上楼借我试试手感呗。”
“你想得美。”邹百辰对朋友向来大方, 这会儿却未带丝毫犹豫就答了话, “我都快要把它供起来了, 谁也别想碰。”
“它是你媳妇啊?”韩季峰诧异地扬起眉尾。
邹百辰哼:“不是也差不多了。”
黎礼轻轻摇晃着吊椅, 好奇地笑问:“那条朋友圈我也看见了, 到底是谁送的呀?”
韩季峰收起手机,转动着半熟的玉米棒,嗤的一声:“他都宝贝成这样了,还能是谁? ”
“噢——”黎礼瞬间懂了,兴致浓郁地接着八卦, “我听说你们俩假期一起单补了政治?看来感情有所升温。”
邹百辰晃了晃食指, 眯着眼睛颇为得意道:“升温这个词用得不太准确,应该用火苗炽热。”
黎礼瞄了眼电烤炉,揶揄着:“生红薯烤成熟地瓜的那种?”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和黎礼还结伴旅行了呢。亲身跨越祖国大好河山不比坐着看地图册更带劲?”韩季峰忍不住插了句嘴。
“对对对, 你的名听着就像是个热爱地理的。”
邹百辰不走心的附和惹得死党朝他撇了撇嘴。两人正要拌嘴,一道声音从后方响起。
“都在啊。”
邹百辰抬头, 看见一身雪白的新棉衣, 米色棒球帽下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清俊面容。他甚为诧异:“之前不是说初八么,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展晗脱掉外套放在一旁,坐下来回应:“我在送货单上写了随后就到,你没看到吗?”
“看到了,还是觉得惊喜。”邹百辰笑嘻嘻地把一块蜂蜜红薯放在纸盘里递给他,“刚烤好的。”
看着这两个人暗度陈仓的样子,黎礼嘶了一声,不甘示弱道:“我也要,我的那份加芝士。”
韩季峰忙应:“知道知道,烤着呢。”
伴着清吧内的纷攘,台上年轻的驻唱歌手拨动吉他弦,在飘散的人造雪景中弹唱起含情脉脉的歌。
一词一曲,温柔又惬意。
“Jorel的新年新品,他让我拿过来给你们尝尝。”穿着白色衬衫的店员端着酒托停步在桌边,放下一整盘清醇透亮的小盏鸡尾酒。
邹百辰隔空朝着调酒师招了招手,吧台里的人只点点头,又一丝不苟地安静调酒。
“味道还不错。”韩季峰挑了杯顺眼的凑到嘴边抿了一口,觉得酒精味不大浓,也顺手递给黎礼。
几人各执一盏,边对饮边聊天。
落了几次杯后,邹百辰看向桌上的纸盘:“好吃吗?给我尝尝?”
展晗点头,用鞋尖抵住地面,尽量稳住双人吊椅的晃动,把另外一把塑料小勺子递过来。
店内氛围雅致,头顶有柔和的橘光如烛火一般跳跃着。展晗摘下眼镜,用指关节揉了揉眉心。
邹百辰就着一起吃红薯的动作,欣赏他流畅俊朗的侧颜。
晗哥可真好看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半个月没见面,邹百辰现在对这张脸更加没有抵抗力,恍惚间还想起了在骆娆姑姑家吃火锅那天,自己想做但没做成的事情。
现在亲一下应该不会再被拒绝了吧?再装醉一次?同样的伎俩用两次是不是不太好?
一阵头脑风暴后,邹百辰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展晗察觉到了自己脸上的灼热视线,回盯数秒,幽幽问道:“怎么脸红了?”
“怎么可能?”邹百辰心虚地撤了撤身,胡乱敷衍,“肯定是电炉烤的,太热了。”
展晗眯起眸子:“你确定?”
邹百辰刚想答话,却听到身边的人轻笑出声,在他耳畔直白地发问:“你到底亲不亲?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我的脚都麻了。”
邹百辰怔住,大脑飞速地运转着消化刚才的话。
“你们俩……在耳鬓厮磨什么东西?”坐在对面的黎礼和韩季峰察觉到异样,都盯着看过来。
“去一个安静点的地方。”邹百辰终于梳理好思绪,不等回答,直接牵着他的衣袖起身。
背后传来死党不满的吐槽:“哎!几个意思?拿谁当外人呢?”
邹百辰沉默着把人带到楼梯转角,腕上稍用力推了一把。展晗后退两步靠在了墙边,脸上却仍带着朦胧的笑意。
“这次可不是我趁人之危。”邹百辰说完便缓缓地凑了上去。
展晗没应答,细密的睫毛阖垂下来。下一秒,两片薄唇贴触到了他洁白的脖颈。
一串轻柔虔诚的亲吻从脸颊侧移到嘴角。伴着清甜的果酒味,邹百辰的手不不自觉地揽上了对方的腰。
展晗没戴眼镜,看不太清稍远的背景,只能专注于面前的那片出众的眉眼。
他后撤开嘴角,噙着笑意低声开口:“邹百辰,你亲都亲了,我们再谈个恋爱吧。 ”
即便有心理准备,邹百辰在一刻仍然感受到了一种神秘的心动:“我当然求之不得,但你确定自己还清醒着,没有喝醉吗?”
展晗摇头:“你现在这双带笑的眼睛对我来说,确实够烈的。”
如此一本正经的撩人最难以抵挡。
邹百辰捂上自己的胸口,笑着告饶:“哥,你别……我遭不住。”
“再亲一下?”展晗揽着面前人的脖子主动贴上来,又一次触了触他的嘴唇,然后准备钻出墙角,“回去吧,离开太久不好。”
邹百辰拉住他的手,脑回路清奇地调侃自己:“时间太短他们会以为我不行。”
“这件事他们没有发言权。”展晗边整理衬衫边回应得真诚。
两人回到前厅时,刚才的那首情歌早已唱完,驻唱歌手正在翻看客人们的心愿单。背景幕布上悬挂着的灯依然如海洋瀑布一样安静流淌。
展晗轻轻挣脱开邹百辰的手,跨步登上了舞台。
他单手调整着麦杆的高度,视线模糊地看着台下沸腾欢闹的人群,用好听的嗓音开口道:“抱歉打扰各位,刚刚表白成功,想唱首歌送给我喜欢的人。”
来参加庆典的大多都是店里的熟客,大家纷纷起身起哄,有的在客区站立,有的坐在调酒吧台前,有的直接趴在楼上栏杆边凑趣。
早在两年前来兼职时,展晗就与酒馆乐团的键盘手熟识了,俯身低语着请他帮忙播放曲子。
伴随着如雾色淡雅的舞台星光,梦中情嗓般的歌声娓娓而出。
邹百辰倚着楼梯安静欣赏。这首本不熟悉的歌此刻却仿佛成为他听过的最温柔最合人心意的曲调。
忽然间,他有点理解韩季峰和黎礼在一起时黏黏糊糊的样子了。
喜欢上一个不吝于表达自己爱意的人,这种明目张胆的双向偏爱与奔赴真他妈的让人上头。
——
这一晚,邹百辰完全知晓了「酒不醉人人自醉」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店庆之夜众人极尽酣畅的热闹过后,新的朝阳再次升起。
邹百辰从酒馆楼上的单人床边蜷缩着醒来,双眼朦胧间,看到展晗盖着同一床被子,在自己的臂弯里睡得很熟。
他小心翼翼地收回胳膊爬起来,晃动头颅,宿醉之后的脖颈酸痛无比,连带着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等晗哥睡醒怕是要更难受吧。
邹百辰这样想着,环着手臂做几次拉伸,披上外套走出了房间。
天光大亮,收拾整齐的邹母像往常一样下楼看店,路过餐吧厨房时无意地往里瞄一眼,竟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哟,浪荡子洗手作羹汤啦?”她走近两步,看着操作台上的各种食材更觉惊奇。
“哪儿跟哪儿啊,是晚上玩得太疯,我想着搞点什么给他解解酒。”邹百辰正专心地调制着自己的厨艺作品。在他面前摆着一本醪糟冰汤圆的菜谱。
邹母哼笑,对自己已有所耳闻的事情发表评价:“恩,昨天店里的确热闹。”
“唉,非要和我表白,拦都拦不住。”邹百辰假模假样地叹了声,顺手把瓷盏放上托盘。
桂花、葡萄干、冰糖、银耳、糯圆……一碗解酒甜品中各样用料齐全,乍一看上去还真是让人有些胃口。
看着某人一副自我膨胀的模样,邹母笑着揶揄:“别高兴得太早,我瞧他昨晚没少喝,酒后的事算不算数可说不准。”
“别,不至于。我马上就可以向您展示一个成年人的说一不二。”邹百辰端着冰汤圆从亲妈身边走过,假笑着打住了后面的话茬。
待他回到房间时,展晗依然姿态懒惬地赖在床上。
“说了让你别喝那么多。”邹百辰把托盘放在床畔,关切地掀了掀被子,“头疼啊?”
展晗用胳膊挡着眼睛,遮住刺眼的光亮:“嗯……都断片了。”
卧槽。
听着细如蚊呐的声音,邹百辰很难不暗道一声糟糕:“你不会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吧?”
床上的人一声呢喃:“恩,一点都不记得了。”
“得,那我确实白高兴了。 ”邹百辰了然无趣地摊了摊手,整个人都颓废了三分半。
“说什么呢?”展晗艰难地坐起上身,揉了揉头顶干净的黑发,晃着衣着单薄的脊背去卫生间。
“没事——”邹百辰闷闷地应答,“我是说你昨晚夜不归宿,你妈那边没关系吗?”
里间传出刷着牙的含糊应答:“出来的时候和她说过了,有可能不回去。”
“你这也可以算早有预谋了吧。”邹百辰小声嘟囔着。
几分钟后,展晗洗漱完毕,推开玻璃拉门走出来,一眼便瞧见了桌上的冰镇甜品。
“给我做的?”
“恩,尝尝吧。”
邹百辰的尾音又轻又摇曳,趁对方低头吃汤圆的时机,暗戳戳地凑唇上去,不料却被他轻松躲开。
耍流氓失败,邹百辰笔直地栽进被子里哼唧起来:“哎呀,你还真忘了啊?翻脸无情,什么人呀。”
“我就这样。”展晗把一勺甜品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咽下去才接着补充,“一个特别健忘的男朋友,你爱要不要。”
“那你也不能忘成这...哎?”男朋友三个字打乱了邹百辰的全部思路,意识到自己被戏耍,懊恼地埋头在被子底下蹭了好一会,最后还是乖乖地答了两个字,“我要。”
作者有话说:
就算酒醒赖账也没有用,昨晚店里的两百多个客人都帮忙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