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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第二十七章 从此只因真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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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中旬的时候孙守礼病逝,以郡侯礼入殓。同月,全国颁布新法,主要有以下四个部分:

  其一,废除当下三公制度。建内阁六院,宣平朝不再设一品大员,最高官员为六院院首,正二品。六院将三公下属合并,各院首皆直接向皇帝负责。设监察院,刑狱司,狱检司等监督执法部门,与六院并行,各司首亦直接向皇帝负责,监督六院执法。

  其二,开放国有部分田地买卖,交易者需向国家申报并上缴赋税。以往田产为永继法,不许买卖,以致私相交易,与国无益。或者干脆强取豪夺,动摇国基。设田令交易细法,严格规定交易程序,各地央集细管,由监察监督。

  其三,废除凌迟,腰斩,醢,车裂等极其残酷重刑,将族灭大罪由十九条降为九条。

  其四,科举制向全国各阶层开放,贱籍出身者也可以参加,不需要再经由地方推荐。

  新法当中的一些法则压制了贵族的利益,缓和了贵族与平民之间的矛盾。锦泰已经历经六朝,六朝之间,已经有一些世族大家盘根错节,新法的推行,限制了一些世族的特权,同时,也令一些平民阶层的新生力量涌现。

  锦泰需要新鲜的血液才能继续延世而继,云曦深知,锦泰经过武宗一朝的动荡之后,后三朝的休养生息的确大大增加了国力,但同时也滋生了许多弊端,而他这一朝若想有所作为,光能守成是不够的。

  如今全国人口激增,已经是开朝时期的四倍,在大力推广农桑,提高农业技术的同时,也开展各项经济调配以保证本国的持续繁荣。

  在这个基础之上,当然还需要领土的扩张。北关民生不稳,因与北地荒蛮太近,铁骑时常扰民,令大片沃土白白流失。

  一向以和亲策略维持,但如此便又要耗费大量白银。先帝在位之时,采取的是先南后北的策略。南方无险雄关地可据,威胁性比北方更大,加上夜滦国昏君无道,搞得民不聊生,正是平南的好时机。所以先灭南国使之归服,同时缓和与北方的关系。如今,南国已服,民心所向,驱踏北地是早晚的事。

  云曦打算以三年为限,先看新法推行的成绩,由新法而聚拢民心,挑选人才。如此再意图向北扩张,以达到一统天下的目的。

  最近太后忙着盯着内府准备明年采选的事,以往绯心装阮慧一装就是三年。如今虽说比以往难装,但这两个月对她而言也不算是难过。而且她故意诸事不理,也没了以前的才干。生是对后宫的事不管不问,只管借着此时的闲适好生调养身体。

  后宫三年一选,对此她早有觉悟。但最近有些惶然起来,红粉娇颜,三年一来全是明媚。皇上不是她一个人的,她甚至不知他何时会乏味她的所有!其实他说得没错,她就是害怕。最怕的不是斗,而是这漫漫的岁月!无情的时候,宽容二字自是云淡风清。有情的时候,宽容便是对心的折磨!一方面她是有些惶惶,但另一方面又有点窃喜!其实她的确与云曦很像,都不是庸碌甘于平淡的人。风起云涌,更容易激起她的斗志!

  绯心深知再进一帮女人是对她与云曦感情的考验,其实这样也并不是坏事。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不移之情,他会不会因莺飞蝶舞失了如今的执著,都有待时间为她验证。这并不是她惶然而可控制的!若他能在红粉香濡之中依旧保持对她的真情,那她的痴心,在她闭眼的那一刻才算可安!

  而作为在太后眼皮下的贵妃,这段时间正好是她脱局的好时机!她不展才,装傻充愣日子久了,那以往舞权贪财的贵妃便在太后眼中淡了去。

  但同时,后宫的琐碎会让太后想到她昔日的好。以前她再怎么努力地周全,在太后眼里都落不得好。总归是她有目的,总归是她图谋更多。但当下,采选她是历过一回的,知道有多么地繁杂。

  从静华夫人献子一事,她已经掌握了莫氏的个性,这女人是只想保荣华,根本不打算在后宫呼风唤雨。至于林雪清,绯心听说打从六月她解了禁以后变得乖巧懂事得多了。想必是林孝见过女儿之后对她有一番提点,不过如今林孝在太后眼里是杀了阮丹青的大仇人,林雪清在太后眼中也很难翻身。只消她以后老实不生事,绯心并不想与她为难。至于她的才干,绯心也了解得很!

  所以绯心一直借病诸事不理,只由得太后领着德妃和静华夫人三人劳碌不休。云曦这阵子一直忙新政的事,哪有工夫管这些个?眼下是关键时刻,全国上下问题许多,他终日操劳鲜有暇时,有时忙得狠了极是疲累,饮盏茶的工夫便会想起绯心来!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观察她的细小不同已经成了他的乐趣。纵然觉得她那会子是装腔作势,或者是那会子一心想揭她的老底,反正不管是什么理由,总会带给他博弈的乐趣。

  世上唯信最难逢,更何况,在这猜忌重重的帝王之家!便是母子也要斗心思,兄弟也要互筹谋,至于夫妻,同床异梦更是不计其数。但若求天涯相知,身居二地而发乎一心,举手投足灵犀顿现,不需言语而其意分明,只心牵便狂情难止。若求这些,以前只当做是笑话,如今亲历亲逢,又岂能放手?

  说白了,他也不过是个凡人,如今只想守着一个过!打从她豁了小命给她自己设了个死局之后,他越发连逢场作戏的劲头也没有了。是他逼着她动了心肠,如今,便是作戏也觉得对她不住。宫中颜色许多,万花丛里,若一点反应没有的确也是假。

  但只消一想她,便真的没什么反应了。况且美色这东西,打从他十二三岁开始,各异频频地让他也有点麻木。而当下,他只想好生治理天下,更难装下什么!世上红粉几多,缤纷色彩迷乱人眼,看多了,眼里倦怠而难生激昂。

  有时甚至想得很长远,再过个二三十年,他们都老了,若她能给他添几个儿女,他对得起祖宗基业也就罢了。不过凡人一对,到老能享几年清福,如此一生也尽足了!不负他对她的威逼利诱,也不负她对他的忠心柔肠!

  如今她一装也快三个月,他心里明白,她是故意摞挑子让太后念她旧时的好来。并不是他非要夸她,抛开感情不谈,她打从替后理事以来,将这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她处事风格与他极像,两人都是对事不对人,从不把个人利益放在首位。纵然是排除异己,但目的也并不仅仅是因个个,而是整个后宫的平衡。她是有些迂腐,据理行章,不像他时常剑走偏锋,险中求胜。但总归来说,还是一个非常可靠而且值得信赖的当家主母。

  阮星华瞅着下首坐着的绯心,最近她倒是日日来省安。不过日日都给星华一种很新奇的感觉,今天她穿湖水绿的嵌纱银丝裙,梳了一个七宝涡轮髻,一层层地盘上头顶,没有别发簪,而是以两条流苏带呈蝎盘般绕系住,流苏垂在脑后,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摆。

  她袅婷而至,身姿纤细婀娜,五官依旧明媚如初。不过比半年前那弱不禁风之态可大有不同,最近皇上忙得脚不沾地,鲜少可以陪伴她。但她倒也不无聊,听闻整日都有乐子可寻。弄得太后觉得她倒是甩了手享起福来了!

  后宫一向如此,如今贵妃依旧独宠,底下的奴才哪有不尽心伺候的?就算不若以往那般有手段,也不再管什么各司府的事,但人人皆知,皇上便是来了后宫,定是要往掬慧宫去探看的。眼瞅那劲头,简直比三月前那会子只劲不衰。

  如今她大眼灵动,顾盼神飞,眼珠乱转无一刻定得住。笑的时候,更比以往凭添风情无数。此时再看,半分也没阮慧的影子,倒是像这乐正绯心原本就是如此面目的一个人!这般样子,更是将皇上的魂勾得离体三尺三,以前星华倒真是没发觉,这乐正绯心还有这种百媚生香的味道!

  以往绯心眼媚,眼角飞起,所以她总是勾绘眼彩带平眼角,把那媚骨柔情倒是掩了,却显得人枯板了许多。嘴唇一抿是极薄的,脸也尖得很。如今她妆比往常是淡了,那对眼睛一动的时候可谓勾魂夺魄,连星华都忍不住要多瞅她几眼。加上她如今胖了些,脸儿成了个鹅蛋般,关键在于行举的动作和神态,生是让星华觉得如今她越发地娇艳了。

  “这些日子,瞧你气色也不错。前阵子你总道头晕得很,一想事情就头痛。今儿可热得很,大中午的怎么跑来了?”星华扬眉,托着手边的碧玉盏,“关于你这病,哀家也问过太医院的几位老手,怕是短时也难愈得。之前突然出了南腔,怕也是因这病而起的。如今瞧你言语倒是顺当多了,哀家心里也宽慰不少。”

  “臣妾病了好久,亏得太后体恤得很。如今臣妾也觉得好了许多,并无什么不妥当的地方。”绯心微微笑着,眼却盯着桌上的水果盘子。弄得星华有点发怔,说话是好了许多,没动不动什么南方的称谓就冒出来。但怎么瞧怎么还像是不好的,以往她何时会一直盯着吃的瞧个没完。

  太后瞧着好笑,看着那盘切好的水果拼件,各方进供时新瓜果都有,皆都摆好扎好签子。她随手戳了一块西瓜递过去:“贵妃如今倒是变了不少,以往哪里吃这些东西?”

  绯心见了,笑着伸手接过,有点不好意思地微红了脸:“如今是天太热,所以臣妾也有些烟嗓呢!”一边说着,一边一手托着便把签子上的西瓜塞嘴里了。其实最近是因那些个药汤子弄的,搞得她天天都燥得很,不过是在太后面前再稍加演绎一番罢了。

  太后见她那样子,对皇上那分愧欠又深了几层。以往贵妃虽说太能算计,但总归这几年没出什么岔子。当初认了这罪,也是不想再往广远了牵扯。便是她跟那些外臣来往,但终是也没生出什么事端。反倒至了最后也没提过半点调动其父的事,如今想想,倒是为了掌控在先,贪图却是其次。

  一时瞧她吃个不停,接下来那签子就没离手,自动自觉地连扎带吃去了半盘子。手边一碗茶也喝了个底朝天。绯心以前从不吃生果冷物,举凡宫里摆着,也是为了添个果香。眼见她不管西瓜、荔枝、桃子、杏还是小甜瓜,来者不拒,越吃越兴奋,两眼都快弯成月牙!

  太后见她这般自在的样子,倒比以往拘着板着可爱了许多。更觉得自己最近不时言语试探倒有些小人之心了,太医院那几个也都说了,贵妃脉阻有淤,心滞难散,连带一向亲管太后身体的孟劳赞也是如此说的。况且她不时让人抽冷子往掬慧宫一探,每每都是如此,竟倒不像是装的!以前她是装过阮慧,但阮慧出身世家大族,所以装起无非是收敛眼眉,计较细微。况且她装这个的确没什么意义!

  “最近你好生养着,也不必管那些个琐碎繁杂。待你好些,再理事也不迟。”太后看着她,低声说,“之前的事,不提也罢了。不过总归要提醒你,后宫的女人安分些便是,外头的事,到底不是女人该管的。”

  “臣妾知道了,以后再不管那些。”绯心眨了眨眼,低声说,“太后,臣妾愿意拿钱出来还给林大人。太后莫因这个生气了好吗?”

  太后听了一哽,摇头道:“算了,都说别提了,你又来提它做什么?”都说人历了生死,心性总有变改。如今她这般一说,更让太后有些喟叹,乐正家乃淮南豪富,一个南安园都建得,二十万两又算得了什么?她当初借着这个管林家要钱,太后乍听很是吃惊,总觉她是存了暗谋在里面。如今再想,估计她只是借机要钱,至于这数目,怕是她见多豪富,在家也是用惯了,随口一要罢了,根本没想太多在里面!

  “臣妾不是有心要违太后的意思,是太后上回问臣妾那些钱的去处。臣妾有些实是不记得花到哪里,不如索性还给林大人,以后再不敢动这心思了!”绯心听了嗫嚅着说,“以前臣妾大手大脚习惯了,又总想得个好名儿,对着奴才也很是舍得。那会子皇上赏果子,打发二十个奴才来端盘子。臣妾一个也不愿意得罪,一人给五两,钱就这般花了无数去!后来实在没钱花了,才想从外臣那里弄些。”

  一时太后听了竟有些发怔,心里竟有种想爆笑出声的冲动。以往绯心哪敢说这些话来,这事太后有数,不仅皇上这样干过,她也这样干过。当时绯心广散银钱,哪个都知道这贵妃最是舍得花钱的。有时传到星华耳里,她听了很不以为然,觉得这女人跑到后宫来这般拢人,一副暴发户的德行。有时便故意弄一堆奴才去她那讨赏,现在一想,倒觉得她夹在他们母子之间,其实也颇是难做的。

  她这边刚说完,突然外头一声:“你不是脑瓜子不好使了吗?怎么这会子这种破事都想起来?”

  太后一抬头,正见云曦一脸铁黑地进来,他往这边来从不需要通报,除非太后有事提前嘱咐了奴才,不然皇上想悄悄地进来,哪个敢拦?他身上还穿着朝服,暗金盘龙纹,头上束着冠。一看就是打朝上直接往这边来的,结果一耳朵就听到绯心拿话排揎他,不高兴了!

  他一嗓子把绯心吓得跳了两跳,没想到这会子他竟跑来了。结果她正在说他的坏话,竟让他听了去!一时太后开口道:“皇上也不用着恼,以前的陈芝麻烂谷子,说着玩玩罢了。哀家也是闷了,听个乐子而已!”

  云曦的眼瞪着绯心,这个算计精,倒是没露马脚,但拿混话排揎他呢!东抠一点西挖一点,她是生要把这二十万搅活干净才算罢休!

  绯心忙忙起身跪下磕头,云曦这几天太忙了,忙得好些天都没往后宫来。本来十分地挂念,当时先往掬慧宫去了,得知她窜太后这里来了,赶着往这边跑。如今见了更是牵肠挂肚起来,盯着她的脑瓜顶一直瞧。今天梳的是个什么发型?跟个牛角一样的古里古怪!

  太后瞧云曦的眼神,心里也明白十分。他能真气吗?两眼都快盯出大疮来了!

  “皇上今儿怎么有空过来?难得闲一会子,生这个气做什么?她的病没利索,想起什么便说什么,有什么好计较的?”太后说着,眼撩着云曦,那意思是你还不赶紧地就台阶让她起来?

  云曦听了太后开口,一时心里称奇,再一看太后,正拿眼睛示意他呢。他缓了面容,往太后边上一坐道:“起吧!朕瞧你越发病得厉害。该记的记不住,不该记的全想起来了!既没好利索,就好生养着便是。前账还没干净,还跑来讨这个不痛快做什么?”

  绯心扶着绣灵慢慢站起来,垂着双眼不敢再言语。星华笑笑:“如今倒也没什么,哀家这几个月下来,也想开了,皇上也不必多心才是!”

  云曦听了心下一动,绯心在太后眼里是一个小心谨慎到极点的人。如今她这招果然是有效的,毫不顾忌地在太后面前扯三四,倒是让太后开始撤防了。

  绯心是在说闲话的时候让云曦逮了个正着,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她倒不是有心想揪他的前帐,只是这般坦诚如今对太后是最有效的。她也不敢乱瞄,只乖乖地站在云曦身侧,听两人在那说些体恤关怀的话。

  云曦听了笑了笑,一时又陪着太后闲叙了几句,瞧着太后双眼有点犯迷,知道她一向有午睡的习惯,就起身出了寿春宫。

  一出去他牙根都痒痒,看绯心一脸神态自若的样子跟在他后头挪碎步,今天日头毒得要命,外头知了叫得尖声刺耳,连树叶子都让太阳烤得打蔫。这会子她竟有闲情往这边跑!两人出了寿春宫,乘着辇一前一后到了前御园子。近了湖畔,小风一吹倒是有了凉意。湖面上浮着睡莲,此时绿叶浮波,岸上柳垂点金格外地明耀。云曦把人全打发了,径直扯着她下了阶往水台桥上走。

  明明她淡定自若,以假乱真是她该完成的任务,眼神飞扬,巧笑天成,太后面前也没有半点破绽是对她演技的最高夸赞。但是她往他面前一站,越是如此活灵活现,他就越是难控。她演技越是高妙,越是临危不乱,他就越是定不住神。让她少往寿春宫来她就是不听,今天让他逮个正着真真是气死人!

  他扯得她一路小跑,走到桥台中间一回头,见她咧着嘴眯着眼睛,头上的流苏穗子七甩八荡的弄得他心痒痒的。看久了她以往的样子已经成了习惯,如今她这般一打扮竟让他心跳漏了两拍。最近因着新政的事,他实是太忙又累。想着她难得扮回天真,没准也能往启元殿瞧他一眼。谁料她就是不来,不来就不来,如今居然还撒着欢地往寿春宫跑!这个没良心的!

  绯心让他揪捏得生疼,突然肩膀一抖,不用抬头就知道他甩飞刀呢!五月那会子,绣灵是怂着她往启元殿去耍天真。但她觉得,最难攻克的是寿春宫。这副样子先要让寿春宫的太后瞧而且不露破绽才是当务之急。所以她找了几个眉眼生动的,生是细细观察学了一个月。六月中旬的时候开始大着胆子去,如今有了些成绩。

  但他最近又极是忙,每日都与臣工议事到深夜,她是想着等他有了时间,过来的时候再与他细讲。谁料今天他抽冷子杀进来,弄得她当时也很是慌张!

  “你是不是成心跟朕过不去?”云曦一直将她扯到中央小亭才撒开手,她最近让那药汤子泡得格外耐不得热,几步道的工夫已经满脸通红。绯心听他没好气的声音,一时也不敢辩,低眉顺眼地等他撒气。

  “你现在脑瓜子不清不楚的,大中午的不窝着睡觉去跑出来做什么?”他伸出一根手指就戳她的头,戳得她七晃八摇的直咧嘴,最近热得要命,园子里半个人影也没有,都猫着各地歇着去了,“朕说的话你没一句听得进去,几天不瞧你,你就开始撒性子胡来!你顶个牛犄角美什么呢?”

  绯心让云曦戳得发晕,加上暑热难当,虽说在湖中间小风一吹凉嗖嗖,但心里老裹得一团火似的弄得她起燥。让他骂得脸又臊得很,他半点也不压着声音,让风裹得湖对岸都听得去。一时头晕脑胀地退了两步,眼见他逼上来又要戳她的头,把心一横也不管了,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臣,臣妾去蹭,蹭吃……”

  “你说什么?”云曦听得有点晕,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蹭吃……”绯心脸都紫了,吭哧了半天又咬了两个字。

  “你不是真的病了吧?”他有点担心起来,伸手勾过她的脖子摸她的脑门。她摇了摇头,皱着一张脸道:“那药汤别泡了吧?臣妾都快烧着了。”

  云曦低头看着她皱成一团的苦瓜脸,突然抱着她笑了起来!霎时竟把她之前排揎他的话给忘记个干净!因她最近一直内外兼治,内里还是用冯意昌的药,外则是用那干姜、党参、当归等药材泡汤。云曦又让她生冷之物一概全忌,这一下,掬慧宫里半点瓜果全无。以前分派过来,也就是摆着添个香,如今绣灵严格执行皇上指示,连摆也不摆了。入夏以后,她别说生冷的东西了,茶都快忌了。冰镇酸梅汤,什么莲子银耳这类的更在掬慧宫半点见不着!

  绯心烧得是快跳了脚,整日都有些坐立不安,前些天大着胆子往太后那里去了一趟,眼瞅那摆着果盘子。以往这些东西她哪瞧得进眼去,但最近她太烧得慌,便借着演戏,今天壮了胆厚着脸皮去吃。绣灵便是瞅见也不敢拦她,生让她吃了大半盘子进了肚!

  这会子让云曦数落得歪了脸,迫不得已地将真实的想法给说出去了。她自己也是极不好意思的,但那药用得真是快烧起来了。她也不好大咧咧地跑别的宫里去吃喝,只得往太后那里去!一来借此证明自己不同以往,二来也能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云曦简直是笑得不行,她就算是去蹭吃也要一举两得皆不耽误。但笑归笑,她这般样子弄得他也有些担心起来。他一早指派冯意昌去照管绯心的身体,太后那边也派了孟劳赞协理,他已经跟冯意昌讲了,若贵妃有什么不妥当必要往前头去告诉他,绝不能耽搁半分的。但这几天,冯意昌也没过来,他想着也该没什么事。

  如今见她生是一副摞火上煎的样子,一时也开始牵肠挂肚起来。不由得伸手揽过她,抚着她的肚子半是玩笑半是真地道:“别是有了吧?”

  绯心听了抬头瞅他,他上回就说得准得很。说她有了,结果半个月之后她真的有了。这会子一听这个,心里乱跳了无数。他看着她的表情,越发心移神荡起来,她今天梳个牛角发髻,更是鲜亮活泼起来了。

  “冯意昌这几日怎么说?”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冲汪成海招手。汪成海会意,忙领着人撑了大伞过来迎。

  “也没说什么,当时那浸汤的方儿他也说妥当。但双管齐下臣妾实是烧得难耐,他道积寒难清,仍是外热内虚的,半点散热去火的都不肯开来。臣妾想着终是忍忍便罢了,这几日天气热得很,越发难忍了。”绯心老老实实地交代,一时汪成海等人过来。两人便随着伞出去,往掬慧宫去。

  云曦到了掬慧宫,让人去把冯意昌找来问话,那边让绣灵打发绯心先沐浴换衣。汪成海也伺候云曦把衣裳换了,如今云曦得空往这边跑,汪成海把一些皇上的东西也存放在这里,省得每每一来打发人跑来跑去的麻烦。其实宫殿建在高台之上,又高又阔加上板石皆厚,最是隔热抵寒的,每至盛夏就算不摆冰也很是清凉通风。绯心一直身虚体寒,一向都是惧寒不怕热。最热的时候也不用冰,至夜也是要搭盖些薄被的。如今她这般躁气连天的,别再是驱寒不成再引了虚火出来!

  一会子冯意昌过来,见过皇上之后,云曦问起他贵妃最近的病情,眼见他一脸支支吾吾的,心里有点子不自在起来。便起身往穿堂厢厅里走,汪成海一见他那意思便赶着把人轰得远远的。云曦回身瞅着冯意昌:“朕几次道明,要你有了事便要来报。你是耳聋还是嫌命长?”

  “微臣岂敢。”冯意昌一听忙跪了,低声说,“其实贵妃这并不是病,只是有点补大发了!”

  “什么?”云曦眯着眼,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冯意昌身为太医院的院首,其实照应滋补这类的功夫于他来说有些大材小用。但是皇上指派的,他自然是要格外小心,其实那干姜、党参、当归配以芍药浸汤,再加上他的滋阴补气的药对阴虚是大大有利的。外以通汗逼寒,内以调经顺气,两相补服贵妃这几个月已经明显比去年的时候要好了许多。

  但因皇上不时往掬慧宫关照,这底下的奴才们都是跟风办事的。司膳那边的一瞧着贵妃如今得宠,虽贵妃不理事也紧着要巴结。贵妃如今称病调养,他们那头就配合着今天送一盏炖乌鸡当归,明日弄一些炖花胶虫草。这些东西固然都是滋阴补气的圣品,而且都是温补的好东西。开始冯意昌觉得吃些也没什么,但几日下来,这贵妃就有点补大发了!但总归是没什么大碍,况且这种火冯意昌哪敢随便给她开药调泄?所以对着她也不好回,加上她最近又忌生冷,可不弄得她躁气连天的?

  云曦听冯意昌唧歪了半天才把话说明白,突然心里涌了一股想大笑的冲动!乐正绯心你也有今天!

  绯心换了衣裳再过来,见偏殿这边已经没了人。她便往后头寝殿来,眼见汪成海正在阶下帘外守着,里头静悄悄的没半点声音。隔着水晶帘一瞅,里头下了帐,一时压低声音道:“皇上寐着了?”

  “如今日长夜短的,刚皇上坐着就犯迷怔。”汪成海小声冲里努了努嘴,伸手撩了帘子让她上去。

  绯心听了心里很是心疼,微拎了裙角轻轻上阶,随手在妆台边上拿了一把银丝团扇。最近新政刚出台,各地交接事宜非常繁多。待诸事上了轨道,怕也得小半年。而且这还算是顺的,若是不顺,各地的贵族闹起来也都是麻烦。照这劲头,他生是要熬过今年瞧了形势才算能稍松口气。

  前一阵子,里头也闹外头也闹,他是没一刻的安宁。如今她避在这里躲风头,整日胡吃闷睡倒胖了,他却日日憔悴,她岂有不心疼的?并非是她不愿意往启元殿去瞧他,也并不是她还顾着那面子。只是当下她想先通了寿春宫,省得他再牵挂烦恼。

  她撩了帐子,歪在他的身边,轻轻地给他打扇。今年真是热得很,总觉比往年要热了许多。绯心穿了一件开襟的银丝袍裙,打着褶花散着大摆,头发松松地绾了。眼瞅他安稳合目的样子,让她的心不由得也静了许多。以往她总是揪着规矩不放,拘守不自在的让他也难安舒,浪费了许多好时光。她一时歪靠着,一时手酸便换另一只手,伸了臂绕到他身侧打扇。细风柔柔,带起他的发梢,带起许多回忆来。

  突然他侧身一靠,伸手搂了她的腰,脸凑在她的身侧低语:“今日又用的什么香?”

  绯心因这话牵起许多过往,抿了唇笑着:“一点檀香,如今也不敢再调什么香。”

  他笑了笑,抱着她一个翻身将她带到床里侧来,伸手抚抚她的脸:“以后你还是少吃些凉的东西好些,刚冯意昌说了,生冷的还是要忌。”

  他不过是指尖轻抚,绯心已经有点子麻酥酥的感觉窜起,生是带出一股怪异来。她哪敢瞅他的眼,压着眼眸应着:“既没什么,臣妾再忍就是。”

  云曦瞅着她那样子,越发觉得好笑起来,伸手把她手里的扇子随便一扔:“忍忍吧,瞧着快好了。”说着,有意无意地手伸过来一勒,正勾在她的胸侧。

  绯心整个人一悸,马上有点子发软。那怪异感觉乱涌不休,心跳霎时加快节奏,搞得她呼吸都急促起来。越发不想看他,但就是不听话般的,眼不住地瞄他。身体也有点自主地往他身侧贴贴靠靠!

  既然冯太医说了无事,那定是没用错药才对。但现在绯心也不知是自己装得太入戏还是她哪里有点子不对,见天的脑子里就有点魂不守舍的。如今他躺在边上,她一再地跟自己说不能再烦扰着他,但就是控制不住般的要贴过去!

  “你老挤我干什么?”云曦明知她现在是不禁勾撩的,手还故意在她耳后颈窝那流连,他太了解她了,她耳后是十分敏感的。像是在推她,却让她越发难耐起来。

  绯心就觉得脑子里有两个自己在打架,那个正常的已经被那个诡异的打得奄奄一息了!她心跳如鼓,那种躁火连天的劲头又窜上来了,好像再吃整个西瓜也不顶事一样。她身体越发拱了两下,突然半抬着身子凑过来,大眼使劲瞅着云曦,手指在他衣领边抠来抠去的。

  云曦真的很佩服她,若他补大发了哪能像她这样还能忍到现在,最可笑的是她以为自己吃点瓜果就能消了似的,竟壮了胆再三地跑到太后那去蹭吃!一时见她大眼含春,脸红扑扑的格外诱人,用那种前所未有的勾魂眼神玩命地看他。他好些天忙得顾不得,如今她就在身边,再这般一瞅弄得他险些有点控制不住。

  有时他自己都觉得怪了,见了她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说不上来的就窜邪火。她把他招急了就窜,有时她很是乖巧也窜。就是有时她什么也不做,瞪着眼发呆他照窜不误!

  “干什么?”云曦憋了一肚子笑,强忍着瞅着她,一脸的不明就里。

  “皇,皇上,困了吗?”绯心自己都没话找话说,使劲地给他暗示他就是没反应。越发让绯心觉得丢人起来,她本来就是一个面皮极薄的人。她真觉得冯意昌给她下错药了,但现在皇上都说没问题,她也不敢拒而不吃。

  “嗯,困了。”云曦说着,伸手在她颈后抚了两下。她越发地难持,一时快趴他身上了,一时听他说困了,也没脸再说什么。手指在他衣领前抠来抠去的,生要抠掉一缕丝去。云曦看她皱着一张脸在那冥思苦想,知道她现在脑瓜子已经揪成一个大疙瘩,以前她就是一见了他就傻,然后经常在那皱着一张苦瓜脸想半天。当时他瞧了就特别生气,如今见了就格外地好笑。

  绯心憋了半晌,无计可施但身体不听话,就想赖在他身上不起来。见他一副焉焉的提不起劲头的样子,心里觉得十分地颓败。但他抚她的颈后让她格外地难耐,见他的样子更是让她不愿意挪眼,简直可谓是色令智昏,整个人都有点不着四六起来。她手抠了一会,突然眼睛一亮又低声说:“皇上,臣妾帮您捏捏吧?臣妾学过,可以去疲倦的。”

  他摸着她的脸,扬起十分勾人的笑,看得绯心有点眼睛发直。他伸手揪着她兜衣滑脱出来的带子,轻轻绕着在她的脸上逗来逗去,低声道:“今儿你怎么这么乖巧起来了?”

  绯心脸越发地红透,听了他的话有点愧疚,一时挣扎着撑着半起:“臣妾知道皇上的辛劳,时常也想尽尽心。皇上晚些时候还是要过前头去,总坐着僵着肩也不好。臣妾帮您捏捏吧?松松筋寐一会子,过一个时辰再叫起!”

  云曦看着她一脸的愧意,一时也有点内疚觉得这会子耍她有点过分了。伸手勾着她的脖子,抚着她的眼眉道:“最近你起了燥火了,冯意昌哪敢跟你说这个?你自家也不知道,那哪里是吃点瓜果就能消了的?下午不过去了,在这里陪你吧?”

  绯心一听,半晌才琢磨过味来。一时喉间叽里咕噜乱响一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瓜顶都要冒了烟来。他不说还好,一说她整个人更像是一万只虫子在里头钻咬得难受,脸憋得紫涨,臊得她整张脸都快歪了去!

  云曦瞅着她的表情,轻轻笑了笑:“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讲的?何苦七拐八绕的?憋得自家上蹿下跳,当初你自己不也是说了吗,便先守臣纲,总也有夫妻在后吧?”绯心一哽,快滴下泪来。当初她在那小洞里的话言犹在耳,她几曾忘记过!她总是将这份情感置于忠心之下,他却从未弃过。总归是她亏欠云曦更多了一些!他总是威逼利诱也算是伎俩尽出,她还拘在教条之下扭扭捏捏的,好个没意思!

  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灼息喷在他的颈窝,身体微微颤抖地低语:“你抱抱我吧?一会真的帮你捏捏!”

  他笑出声来,伸手搂住她道:“干什么?犒劳我吗?”

  她也笑了,眼儿弯弯的格外地媚人,解他的扣子时手都有些哆嗦。但总归不像以前那样恨不得还要蒙他的眼,他看着她的样子,手在她颈后轻轻地抚。她怪得很,颈窝处倒是更惧痒,一摸便轻轻哼着缩,他复转到她的耳后轻抚,她显然更喜欢让他碰触到这里,揉一揉便像只小猫般乖顺起来。她脸越发地红透,却是主动贴过去吻他的下巴,他并不动只是任她细细柔柔地贴熨。因她一直太被动,所以他总是逼迫她。给她设的关卡节节攀升,让她一次次地挑战极限。

  其实如今他明白得很,滋补过分倒是在其次。却是因他的坦然,让她更放开手脚起来。本来于他,也没什么可瞒隐。她只是敏感又小心的习惯,蜗牛一样的缓缓地前移。她又最是个多心的,想的多了便总是怕前又惧后。更因她习惯了一切以他为先,那臣纲夫纲便是压在她身上的两座山,她越是上攀,越怕来日跌得狠重!其实他们之间,早就不用再分彼此!

  他伸手抚着她的后背,将那滑腻的触感烙在心底最深处。掌抚上她的肩骨,她轻轻地悸了一下,他闷笑了一声:“你还是需要进步些,不如今日再教你一个吧?”

  她松松的发散下流泄如瀑,掩住她滚烫的脸却难掩那火热的气息。她的唇滑过他的下巴,沿着脸廓一直到他的耳侧,微微地轻喘了一下:“还是先复习旧的吧?”说着,她的齿轻轻地开合,噙住他的耳骨,手指已经抚上他的喉结。引得他整个人也是微悸了一下,将她箍得越发紧起来,手将她衣服都撩起大半,那柔腻让他的火极速地飞窜。他让她抚得极是舒服,轻喟了一声:“你越发进宜了,我没白教你!”说着,腿都缠勾上来,想把她嵌在骨头里。

  有时他很累,朝上事多压力又大。人压得久了总是要寻求刺激才能放松,追花逐艳也是刺激的一种,但时间长了也没意思。却觉得与她一起之时,就会格外兴奋起来。开始很是不解,只是见她那样子便压不住般的,她越是躲得狠他就越发地逼得狠。而如今,越发觉得她将这乐趣放大了,让他有时便是极安生的,而有时又极是激昂的!越是熟悉她的气息就越发地沉迷,越了解她就越发地陶醉,狂情蚀骨,神销魂腐一般的。在这利益权谋争夺最惨烈的地方,也不碍他的柔情滋长,不但不妨碍,反倒更带出勃勃生机!

  掬慧宫的百香池占据寝殿边上的一整座角殿,与寝殿是通着的。如今最大的一个泉池里四面的鱼嘴衔珠里还不停地哗哗淌着水,四面的烟纱罩都下了,供歇息的角落又置在殿最里侧。饶是这般,云曦的声音还是隐隐时高时低地传出来。让候在外头待传的汪成海和绣灵面面相觑,常福在边上都快绷歪了一张脸,绣灵使劲地掐了常福几把就差踢他出去。

  汪成海也有点傻眼了,怎么听这动静像是皇上在受虐待啊?什么时候听到皇上这般喊叫的?皇上下了朝把贵妃从太后那揪回来,两人就憋在寝殿里。绣灵早早打发人准备了汤浴候着,后来两人从穿堂那边直接进去了。不多时便听这般动静,怪吓人的。汪成海也不敢愣冲进去,看绣灵紫了一张脸也是一副古里古怪的表情,两人都不敢离得远了,怕一会子叫人。绣灵听着更害怕,以往那贵妃侍寝,哪有这般动静?过后贵妃都累得半死睡过去诸事不理,方才两人在那边已经折腾过了,这会子怎么泡着汤皇上又嚷上了?别真是下错了药,贵妃有了什么怪癖了吧?

  这几个在外头提心吊胆的,云曦在里头可谓是死去活来!他从不知绯心竟还有这种手艺,生能把他硬僵的筋都给摁得极痛快!他是不想叫嚷的,但那种又痛又舒服的感觉实在让他忍不住。便是太医院的拿捏手都没她的手艺好!

  他此时整个人都趴在榻上,背上搭了一块大绒巾子。绯心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光是手劲都不行,她整个人都跪在他背上,拿膝头和手肘下力!准确地找到他的穴位,生是替他把那皱筋全顺过来!

  “老天……你,你这个死孩子,你居然瞒这么久都……都不告诉我你!”云曦喉间发出闷闷的长声,叹息着,嘴里又咬牙切齿。

  “说过嘛,学过推拿的。”绯心也咬着牙,声音都有点走调。满头大汗地卖傻力气,光是手指不行,他后背都跟铁板一样了。这几个月他累极,太医院那边的过来帮他捏哪敢这样下手?本来她也是不敢的,而且每次他起了性不管不顾,绯心都让他整得死去活来。但今天不一样了,他简直温柔至极,和风细煦让绯心都有点受宠若惊了,反倒不像以前累得软瘫。加上她应过他,又的确想帮他去去疲累,便也索性豁出去了。

  她知道他肯定要嚷出来的,当初她学的时候根本没机会在母亲身上施展,哪个耐得住这般捏,况且也没这样长坐着发僵的。不过是学学找穴点位,练练手指上的劲道便罢了。

  后来入了宫,这手艺也荒废了,手劲越发地退步。所以如今只能拿手肘膝头替代了!她知道他平日下了朝也难安生,最近事情太多,一拨一拨的臣工见个没完没了。各院都是初建而起的,各地的事更是多如牛毛。他先得给捋顺了,才好慢慢调剂,坐得久了,背总是僵硬的。不下力气,肯定难松,但下得狠了,定是要痛的。但此时痛一痛,一会子就舒服了,所以绯心根本对他的叫嚷充耳不闻,一心只想帮他松舒坦为止!

  一会子绯心捏完他的肩,又调转头去用手指摁他的腰,这块没敢拿肘替。云曦手长脚长,让她捏揉得极是舒服,手无意扫抚榻隙时突然摸到一个本子,指尖一挟便扯出来扫了一眼!登时眼微微地漾着笑。

  他一时半扭着头,正看到她的背影,长发一抖一抖的格外地动人。她松松地系了一件袍子,此时都滑了一半,半隐半露地带出肌肤的斑斑红印,何时见过她这般放开手脚,让他整个人都要醉倒!

  她方才已经表现极佳了,她难得主动一回,他自然是要配合的。如今又泼命一般的,让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柔醉芳浓。

  “绯心。”他忽然开口叫她,绯心愣了一下,半扭了身子转过脸来,一头一脑的汗让她满脸都带出釉亮的色彩。

  “你还躁得慌吗?这么大劲头?”他半支了肘瞧着她,一脸的笑吟吟。

  她的脸越发地涨红,有点不好意思,她半抬了身子要下来,他趁势翻了身一把勾过她来:“你还瞒了什么了?今儿全交了底吧?”他此时通体舒泰,说不出地舒坦。这些天因朝上的焦烦全散个干净,这半天的偷闲,格外地珍贵啊!

  “没了。”她应得很快,眼睛忽闪闪地发亮,低声说:“还哪里痛僵,再捏一会吧?”

  “不了,还是帮你再去去火是正经。”他笑,拨开她汗湿的发看她的脸,盯得她有点发窘。她伸手搔了搔鼻尖:“不,不用了。”

  “当真是不肯交底的?”他越发笑得明媚,侧支着身看着臂弯间的她。一时微扬了扬眉毛,把话又绕回来说。另一条手臂在后面摸了一阵,把一个薄薄的本子晃到绯心面前:“这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绯心正窝着发呆,眼睨间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忽然因晃来晃去带翻了书页,霎时整张脸紫涨起来。绯心喉间一阵咯咯乱响,跟让人掐了脖子般。紧着那股子无地自容感竟逼出她无尽潜力,她眼珠子狠狠盯着那让他撩来晃去的书页,直到盯着那册子在他指间挥得近了眼前,猛地一个恶虎扑食一把伸手抓住,紧着又是一个野猫十八挠,哗哗嘶嘶几声,成了破纸片子!

  云曦是刚才因她帮他推拿间,他手臂无意在榻缝里摸到的。

  其实宫里也供着欢喜佛,有养身房中之术的书籍,这些也都比较平常。只是从她这儿居然能摸着一本,实在是让他十分地惊讶,便一时扯出来逗她。

  结果绯心脸上是彻底挂不住了,加上最近她因为着滋补起了躁火,性子难压得住。但云曦没想到她居然手这么快,伸手一把扯过来几下给扯烂了!

  当时他的眉毛就挑起来了,一把勒住她,绯心这边正喘着粗气,哪敢看他半分。而且突然发力引得她把最后那一点劲头拿来撕书了,这会子整个人都软了。

  云曦勒着她,眯着眼瞅着她红透的脸道:“我还没看呢你就撕!反了你了!给我把姿势通通摆出来!”他说着,一下坐起身来,提拎着她的手脚就要摆姿势,方才他是为了配合她。压根没敢怎么大肆随性,如今让她摁捏得通体舒泰,此时那股子火更是撩起半天高。一下就把绯心给提起来,绯心吓得乱扭,喉间再忍不住吱里哇啦地叫起来!

  绯心一叫唤,外头的绣灵忍不住了,方才是皇上在喊叫,如今竟换了贵妃了。而且听那声后气不足的,但极是尖厉,似是格外凄惨的似的。隔着这么厚的壁和殿门,又杂着水声都隐隐可闻,可见娘娘得喊得多使力了!她和汪成海都在外头跳脚,主要是声音永远也听不真,老是隐隐绰绰的。搞得两人都十分地担心,看彼此的时候都怀疑对方的主子有怪癖!当然汪成海更硬气些了,绣灵没敢死乞白赖地瞪他,只是急得半步也不愿意远了去。

  过了一阵,再听不着半点动静了,绣灵在外头乱转,几次都想捧了点心盘子愣冲进去。生让常福一把抱住,常福低声叫着:“我的奶奶,您消停会子吧?咱们主子到了今天不易!您别再一脚进去坏了一宫的安生!”

  绣灵见汪成海耳朵都贴过去,专心致志地听墙角。面色越发地紫涨,实是没法子,只得揪着常福的耳朵往死里拧着出气。常福脸都快变形了,瞪着眼道:“您拧死奴才吧!到时别让奴才再顶着雷往宫里给您老捎玩艺儿!”他故意一口一个“奴才”把绣灵气得直翻白眼!

  外头这边闹了半天,静了一会子,忽然见汪成海冲绣灵猛招手,他听得里面似是皇上叫人的声音。绣灵一见忙凑过去,汪成海这边忙着打发人端过茶点交给绣灵。

  皇上一向是赖汪成海亲自打理。但里面有贵妃,汪成海大咧咧地进去不是很方便。其实汪成海觉得贵妃这习惯挺有意思的,宫里的主子大多进宫前也都是豪门贵族,贵妃在家里也是呼奴唤婢的。奴才是财产的一种,是可以任意使用和摧毁的。进了宫里,等级制度更加地严明,随着地位的不断提升,身边的奴才便只多不少,伺候主子难免要挨挨碰碰的,主子只消享受便罢,哪里在乎别的?况且太监净过身,又比宫女力气足,有些主子就仗赖太监更多些,根本不需要在奴才面前避忌这些个!但贵妃一向好面子到了极端的地步,而且一向用不惯太监做这种贴身服侍。汪成海当然知道她这点,便索性让绣灵自己进去。

  这角殿一侧全是池,大的一个,小的有四五个,还有两面墙的衣柜和配汤的香阁子。此时绣灵一进去,看垂纱缭绕,如雾如烟。没敢往远处瞧,只隐隐见池边石台上有人影!这里有方热石台,此时云曦正枕着玉蟾枕闭着眼歇息,绯心在他边上已经睡着了。方才两人一闹,害得他又要她,最后她连洗都没洗,由着他绞了热巾子擦了擦便睡了。这硬硬的热石台很是去疲,绯心身体软成一滩水,热石一熨,整个人就跟化开了一般,没一会子便睡着了。云曦寐了一会便觉得口干,刚才两人在榻那边一闹,整得一团狼藉,本来备好的酒啊茶啊也翻了无数。一时见她睡了,便开口要茶。

  绣灵慢慢捧着茶过去,见绯心身上裹了一件皇上的浴袍,她正睡着,脸偎在云曦怀里,恰到好处帮他挡住一些春光!不过挡不挡他也不在乎,云曦自小在宫里长大,从来不介意在奴才面前坦露身体,况且皇帝临幸妃嫔,这都是要记录在案的。奴才在他眼里基本上就是活动工具,说起来,这些年倒是与汪成海培养出了一些感情。他比较寂寞,太后当年虽然把他领到驻心宫来抚养,但总归不可能如民间父母对待子女一般,从小他身边就围着大批的奴才打转,只有主仆没有朋友。倒是汪成海,当初太后瞧着他比皇上略年长几岁,就放在皇上身边当个玩艺儿,如此一道长起来,倒也培养了一些默契来。汪成海很懂得看云曦脸色,不像是别的奴才一味只知奉迎很没有意趣。加上他在生活上对云曦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时间久了云曦就成了习惯。

  不过云曦知道绯心的一些毛病,还是给她套了一件,随手抓的也不分是谁的。有时也不知为何,不自觉间的便要迁就她的一些小习惯,不管那习惯他觉得有无必要。连绣灵瞧了,也有些感动起来!

  云曦扫了一眼盘里的茶,伸手拿起一杯来抿了一口:“朕在这里寐一会子,先不出去。”绣灵点头,轻声建议道:“那不如奴婢再给皇上送点清露来可好?”云曦应了一声,便贴着绯心也躺下去。乾元宫里也有一块这样的热石,比她这块要大得多,不过他已经很久没在上面躺着寐了。今天突然觉得,便是在宫中,也能感受到水灵峻透的山精之气,要看怀有什么样的心情!浮生忙碌,但偶来偷闲也的确是快意无边!

  绯心以前从不在这块热石台上睡,她嫌硬,有时勉强躺一会子就觉得硌得不行。但今天她居然一觉睡得格外舒服,半点也不觉得硌,甚至还有种极至解乏的功效似的。难怪人都道这是好的!云曦笑着看她,一身慵意满脸春情,简直看得人着迷!

  “这一寐了半晌,又出了好些汗,泡一会去!”说着,抱起她来,踱了两步到池边沿着阶坐下来。他的后腰正抵着一处旋涡出水口,水流一冲格外地舒服。

  绯心窝在他的怀里,半眯着眼让水一浸又有点昏昏欲睡的劲头。水温正是合宜,不像药池的温度那么高,里面带了些莲花淡兰的香味,加上刚才她也是累得够戗,不过是凭着一股子劲头撑顶着。他抱着她也是有些半睡半醒,送了一杯玫瑰清露让她慢慢饮两口解解困。他浑身的肌肉线条都放松下来,握着她的一只手浸在水里来回来去地划拨,像孩子般地玩水:“你怎么想来看那种书?”他还是好奇,低头看她脸又臊起来。

  绯心刚醒过闷来,低头也不瞧他。静了一会她突然轻声说:“那书是两年多前臣妾让常福帮着找来的!后来也不知扔在哪里一直也没找。谁料竟掉在那缝隙里!”她脸涨得紫红,喃喃道,“当时……”当初进宫,是因长得像慧贵妃,想借着她收拢住皇上的心,为当时仅存的宁华夫人保驾护航。但她入宫两年毫无建树,虽然皇上顺着太后的意思也立了她当贵妃,但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整日花丛游戏,让太后也觉得她十分无能!后来索性常常指派绯心做一些排挤嫔妃的事,明显已经想将她放弃。先利用绯心的高位打击一些她看不顺眼的嫔妃,等差不多再拿一个错随便让她下台便是。

  绯心看出太后的意图,但她却无力反抗。深知再这样下去早晚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所以当时她一边栽培一些位低但心气高的女子,一边又向一些阮氏见恶的外臣示意。一切都是为了能尽量地留下来地位不倒!当然她也从自身找了找原因,觉得皇上烦她主要也是因为她死气沉沉没有意趣。绣灵和常福也总是因这个不时劝她改改,她当时也是下了半天狠心才让常福弄本书来跟着学学。但她那性子十几年教出来的,哪能说改就改的?只看了两眼便自我鄙视起来,满心都是什么非礼勿视之类的,到底是瞧不进去半点,索性还是走自己的曲线。哪知今天竟让他给翻出来!

  云曦握着她的手轻声道:“前一阵子,因着查那旧案。我把与你有联的外臣全拉出来了,这样虽说太后瞧了很是震惊。但以后也没人再借这些事找旧账了!”

  她明白他的意思,一次索性掀个干净,以后再别拿这个翻扯了。一时靠着他的肩说:“臣妾能当这个贵妃,也是靠了太后的支撑。若没太后,臣妾也断不可能有今天!后来太后觉得臣妾无能,也不能拢住皇上的心,臣妾是怕太后总有一日见弃,所以……”绯心抿了抿唇,抬眼看了看他,又说,“臣妾原本是想,守在这宫里老死也罢了,最后朝廷总会因着年头加封父亲。”

  他低头看着她,他自然是明白的。她装阮慧,是她唯一可以留在这里的方法。她只想守在这里,守到老,守到死。她要的,是用自己的一生换取朝廷给予乐正家的基本体面。进宫的年头长远,朝廷会根据妃嫔在宫中的时间逐渐加封其族,至其死,通常都会再封一次。她想要在这里守着,不能倒,不能死,便是要死也得死得体面!

  他绕着她的发缕,黑黑的,柔滑却坚韧。这些,她从不肯说,是他后来慢慢明白的。随着对她的了解加深,越发地明白。如今听她说,更别有另一番体会在心头。她肯对他说,只会对他说!

  “当年进宫之前,只是想着,若能进了三围入了大内。便是不点封留在宫中最差也能当个女史,分到六尚做几年工夫,到时家里也能得个体面。若能好些,或者能指与亲贵,家里也算攀了贵戚。若再好些……”她微微地笑了笑,容颜格外地动人,“是臣妾和家里都想得太简单了,哪知刚到了皇城,在内府外驻司衙便把牌子扔出来了。臣妾带了许多钱来的,却不知该向哪里打点!在官驿的时候,臣妾一想家里殷殷期盼,当时就想死了算了!”

  “谁知没过几天,宫里又来了信,道有入选的秀女因病脱了牌,让人补替得入。臣妾只以为是运气太好,哪里知晓是太后见了臣妾的名册有心提拔!”绯心半闭了眼低声说着,“见了太后,臣妾就明白。想进宫这是臣妾唯一的机会,但此番一入再难风平浪静。若因惧而不受,又哪里有面目去见淮安家人!”

  “你若拒而不受,便无今日你我相守宫中。”云曦微笑起来,突然想起在寿春宫里她排揎他的话来,“这会子你还能想起那些破事?生把二十万两打算这样扯平了不成?”

  绯心脸一红,低声说:“当初进来听人讲,宫里随便一个宫女都是比外头小姐要矜贵的,哪里瞧得上一点小钱?所以举凡打赏都得五两十两的,稍是有头脸的,还不得二三十?后来才知,这宫里的奴才,大大小小算起来过万人,哪禁得这般赏的?皇上那会子瞧着臣妾不顺眼,生要挤兑得臣妾无立足之地。哪里用得刀枪?只消赏臣妾几次,臣妾就囊空如洗了!”

  云曦听得脸上发烧,那会子他有心治她,故意赏点不值钱的东西去,指一大堆人往她那讨赏,她来者不拒,不到一年的工夫,她就穷得叮当乱响!当时他拿这个找乐子,现在想想觉得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抽什么疯呢。

  “臣妾倒不怕在人眼皮下苟且,只是一向爱面子,最不愿意有损家声。当时也不知哪个走了风声,说臣妾的父亲是个茶贩子,靠以次充好江湖行骗发的家。”绯心一边说一边拿眼瞄他,搞得云曦咬牙切齿直想捏她。

  “谁叫你不拿好脸给我瞧?见我跟见活鬼一样,我屠你满门了?”云曦终没忍住,伸手捏她的脸,“你见天知道巴结太后,跟一帮八杆子打不着的姐姐妹妹亲近。你怎么不把脑子往正道上使?还说太后嫌你无能?你那能耐就没使对地方!”

  “你老把我往稀奇古怪的地方扯,宫里这么些人,到时传出去又要说我是贱人!你既然讨厌我就不要理我好了,反正你不理我,太后也会认为我是无能的。早晚我自己就了账了,半点也不脏你的手!”绯心突然哭着叫起来,愤愤地把手里的杯一甩一下扔到池里去。她咧着嘴也不自称“臣妾”了,一时说起过去让她那些委屈堆了满心,加上最近又起了躁气,脾气再是压不住,一边说着,一边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霎时把他给整得呆住了。从未见过她这般撒泼使性子,让他竟是讪讪得半句话说不出来!

  绯心哭了一会子,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了,一时吸了一口气,偷偷瞄了他一眼:“这些事不提了吧?再说下去你又要气了。”

  云曦垂眼看着她,伸手撩了水揉揉她的脸,轻轻笑笑:“没气,你肯这般说出来我便什么气也没了。”他伸手搂过她,“其实你学了千百样,唯独没学会如何对着男人撒娇讨好。我也学了千百样,唯独没学会如何真心相待一个女人!”

  她发了一会呆,抱住他又哭了。云曦笑着,眼却有点发潮了:“总算学会也好!以后咱们就守着过吧,外头全是假的也没事,总归没失了本真!”

  她抱得更紧了些,闷在他怀里说不出话来。两人正泡着休息,突然听殿门那边有声响,隔着几重纱罩隐隐见有人在晃,不时的还有咳嗽声。

  绯心一听,估么着可能前头又有事情了,汪成海怕误了正事便弄出点动静引人注意。便忙着想起身打发他穿衣裳出去,云曦搂着她没让动,扬了声道:“什么事,赶紧说。”

  汪成海垂了眼,扬着声道:“皇上,静华夫人过来瞧贵妃娘娘,前殿候着呢!”

  云曦听了便有些不耐烦:“让常福出去打发她走!”他一边伸手揉着她的头一边说,“烦人劲儿的,难得半天闲工夫来聚聚,非这会子过来瞧!”

  绯心看着他的表情,看得出他如今是连装的劲头都没有了。但这是宫里,并非她一个妃嫔。长此下去也不是个事!

  她想了想突然说:“皇上……”

  “你如此能容人,为什么我还不痛快呢?”云曦没待她入题便低语。瞅着她的样子,一时眉头皱起来了。

  绯心脸红着笑笑:“若是不动心,别的不敢说,有容人之量那是容易得很。但真是动了心的,哪有不多想的,容人二字是要靠忍的!”她抿了下唇,“倒不是我要图好名,也不是故意要违心说话。上一回,我以为我快死了,便有心让雪清守着你,所以才跟她说了一些。想她总算是真心的,如此我也安生。”

  绯心见他欲开口,忙握紧他的手:“四月十六装着悬梁那晚,见了左夫人,方才明白过来。后来你也骂了我,嫌我到死都给你安排人,生揪着贤名不肯放!其实这情移不移,你我说了都不算,方得天长日远了才得印证。不过我自是要定你的心,千方百计也绝不轻让!”

  云曦瞧着她,扬唇一笑:“如今你真的是进宜了!我没白费力气。”

  绯心脸越发红透,继续说道:“如今你心在这里,便是往别处去也……”

  “好名儿哪是那么轻易得的?”他笑得越发诡异起来,“若是哪日我飞了神儿走了私,你可莫要找我来哭!”

  绯心窘得很,瞪着眼憋了半晌道:“若,若是那样……”

  他眼见她全身浸在水里柔柔亮亮的,暖水烟雾,缭绕之间越发诱人。伸手勾着她的腰让她都快半躺倒,垂着眼看她:“若是那样,你要如何?”

  绯心怔怔地看着他,轻声说:“这会子让我想,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云曦伸手去抚她的唇:“我知你必是能忍的,忍死你也会忍。不是你无情,也不是你宽容,而是忠心到了迂的地步!但我不想让你再体谅这些,若我明知是如此还让你忍,那以前对你说的做的,全都是一钱不值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深吸了口气道:“其实你不想装了,我也不愿意让你再装。要不然干脆这样算了,与其让人说皇上偏倚贵妃,冷落别宫。不如由臣妾来背这个媚惑圣心,专横霸宠的妖孽恶名。”

  云曦咬牙:“你消停没两个月,又开始犯你的臭毛病!”

  “如此,不是皇上疏冷诸宫,而是臣妾不能容人。皇上却能容忍臣妾,足以说明皇上长情不忘旧人!皇上可以借此打压乐正,让他们终生止步于此不能再借女得尊。我乐正一门也能得以保存,只富贵不显达。太后见臣妾家世不济也会淡了那些过往,你我也能长伴宫中!”绯心伸手去摸他的下巴,“我们都是最务实的人,当然要最好的结果。如此便可以看看,能不能此生相依,此情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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