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林白舟楫去挑乐理书,燕婉拽了阿灰找画本子。
唐禹道:“杳音,你平日喜欢看有画的本子还是无画的本子?”
“都行,不过有画的多半是给小童看的,我们看的基本是无画的话本子。”
话落,宋杳当即觉得有些不对。也是有一种有画的话本子是给成人看的。咳……那个,咳。
她拽拽袖口,瞄了一眼唐大锤,见他没什么异样认真翻着话本子找,稍稍松口气。
“本头头打小看着一行行的字便晕。我不看了,届时你看完讲给我听吧。”
唐禹大爷的走到别处,转了一圈又跑回宋杳身边。
“虽说我未看过,不过你选一些书名起的甚有英雄气概的讲给本头头听,不要那些个才子佳人叽叽歪歪的!”
得,这位头头还挺难伺候!
宋杳看在他为让自己开心大把花银子的份上,决定比他还大方的给他花花银子!便竟往那时下最流行最贵的男子看的话本子上瞧。
唐禹寻了个座,左手糕右手茶优哉游哉的看她挑书。
书局名叫知音可寻,是罗更城中最大的书局。三层楼,书架多,书的种类也多。古色古香很是静心。
她们来的早,书局没什么人,宋杳瞧了半天看重了书架顶层的一本书,名唤《海王是怎样练成的》。
她正踮着脚伸长胳膊够书,一只手伸了过来,袖摆扫过了她的手臂,那只手替她取下了书递到她面前。
宋杳顺着这只手向上看,他背对着光,身影处在莹润的光线里,他目光清亮静静的看着她,睫毛在眼下投了一片倒影,倒显得有几分温柔。见她半晌不接书,他抬抬下巴示意她接过去。
“嗯?拿着,或是你希望我帮你拿着?”
“不,不用。”宋杳连忙接过书,她将书挡在胸前,就仿似能挡住跳的快要飞出去的心。
白舟楫还想说些什么,陆思林却在此时轻声叫道:“楫师兄,你看我寻到了什么?”
宋杳与白舟楫共同转过身,陆思林笑盈盈的抱着几本书向她们走来。她正走过一个书架,变故就在此时发生。
书架突然不知为何向她砸下来,宋杳刚说出“小心”,身边人瞬间踱了出去。
下一刻宋杳眼睁睁看着他一把拉过了陆思林,将她往怀中一带。另一只手撑起砸在陆思林肩头的书架。陆思林闷声一哼,接着便咬着嘴唇倒在白舟楫的臂弯里。
白舟楫立时问:“砸到哪了?可能动?”
陆思林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她白着脸轻声说:“胳膊和脚踝。腿不敢使力了。”
伙计吓坏了,连忙去找掌柜的。掌柜闻声赶来,见到此间情景吓了一跳。抱着拳不停赔礼,白舟楫让他备马车去医馆,马车一会儿便备好了。
马车到了门外,白舟楫一把将她抱起来,疾步向书局外走去,经过宋杳身边时停也未停。
两人上了马车,白舟楫挑开帘子看向宋杳,“莫玩太晚,早些回去。”
话落便撂下了帘子,马车快速驶离了书局。
马车起步太快,惊起了一片尘土。尘土在空中打着旋又落向四周时,宋杳只觉得原本快要飞出去的心颤悠悠的也跟着落了回来。
熟悉的滞涩之感又再次传来,这次却是比任何一回都要猛烈!
阿灰脸色沉了下来,她走到宋杳身边握住她的手,平常惯时温热的手,现下倒是凉的拔拔的。
“我想着,陆姑娘应是无大碍,有白冰窖陪着,也不需要我等的安慰。我们便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回去时,我买些补品让侍女转交便是。昨日你不是说想去游湖,这便走吧。”
阿灰不由分说的拉着宋杳往外走,“将刚刚挑好的书给我包上。唐大锤拿着。”阿灰一个银元宝抛了出去。正中掌柜胸怀。
“好嘞!”唐禹几下抱过几人的书,大摇大摆追了上去。
燕婉听着晖姐姐竟然也叫二师兄新晋外号,连补品都要侍女代转便知她这是当真生二师兄的气了。她一脸苦哈哈的。
见她们出了门,燕婉小脚一跺,拽过明生便往外跑,“五师兄,你给我回去盯着二师兄!要是,要是……我便再不与他说话了。”
明生叹口气,看着燕婉追上宋杳他们,才转身去寻二师兄。
宋杳倒面色还算平静,照常与唐禹插科打诨,只时不时的会走神。
白舟楫抱着陆思林离开的样子总是在宋杳眼前挥之不去,不去的又何止这些,还有心上那流水般的疼痛也未曾离开半分。
四人去游了湖,吃了饭,逛了街,傍晚又去戏楼里看戏。此时戏楼里演的正是英雄救美的戏码,可怜那默默喜欢着英雄的女子独自黯然神伤。
各位看官不时为英雄与美女喝彩,情节高潮之处更是男子激赞,女子落泪。只宋杳看着站在戏台一角伤心落泪的女子,这一瞬间她突然便悟了。
自己与她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可笑自己从前还怀疑过他对自己也是动了情的,他们本就殊途需的赶紧断了情对谁都好。现如今才明白动情的原是自己,要断的也原是自己!
“小二,上酒!”
唐禹便是再迟钝也觉察出不对了。他瞄了一眼阿灰。
“小二,多上!”阿灰拿起一个空碗,“你一个人喝有什么趣意,我陪你喝。”
“小二,多多上!”唐禹大手一挥,“本头头也同你们喝,人生得意须尽欢!虽不知能欢到几时。”
“还有我!”燕婉举起酒杯。
“你就莫要喝了,我们都喝多了谁运我们回去?”
燕婉慢慢的放下手,“那好吧!”
小二上了酒,宋杳给两人倒了酒,“敬,这戏文里的英雄救美!”说着仰头干了酒,
阿灰一仰头干了酒,唐禹没想到上来便这般猛,见姑娘喝的这样痛快自己也干了杯。
唐禹刚放下酒杯,宋杳又举起来,“敬,好友!”话毕又仰头喝下。
阿灰与唐禹紧接其后。
“敬,美酒!”
“敬佳肴!”
“敬月色!”
连喝了五杯,唐禹从未见过姑娘如此喝酒如牛饮的,连忙问阿灰,“她这般喝当真没问题吗?”
阿灰扶着额,“让她喝!”
燕婉见他们一杯接一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姐姐们竟如此海量!”
阿灰苦笑,什么海量,不过是伤心人喝伤心酒罢了。
见宋杳又举杯便又陪了一杯。唐禹咕噜噜喝了酒,将杯子往桌上一放。
“虽然本头头第一回见女子这般喝酒,可这酒喝的爽,老子欣赏你们!”
便是这一会儿说话的功夫宋杳又敬了星河,敬了繁花,敬了夏日,敬了冬藏。几壶酒很快见了底。
宋杳满面酡红,一杯接一杯,后来干脆用了碗,敬了个五花八门。
敬秀才,敬将军,敬太上老君,敬月老,敬蟠桃,敬猪八戒,敬孙悟空,敬如来佛祖,敬王母娘娘,敬葫芦娃,敬钢铁侠,敬擎天柱,敬李白,敬杜甫,敬哪吒……
她醉的目光迷离反应迟钝,阿灰看着再喝下去要出事,偷偷换了水,她也没分的清。
最终宋杳趴在桌上歪举着酒杯口齿不清,“敬,幽蓝姐姐,敬兔子,和熊,敬……师父……”
阿灰轻轻抚着她的背,暗自心疼,阿兔想家了。
她摇了摇尚有些清明的脑袋,“唐禹烦你去找辆马车来,燕婉拿这个去结账。我们这便回了。”
待二人揣着胖胖的银元宝走后,阿灰支着下巴小声安抚她。
“其实,我一早便看出来了,你待白舟楫不同,陆思林未出现之前他倒也待你周全。我虽从未与你说过,想是你应明白这其中的不可为,见你这些时日自己避着他,我便当你想开了,未曾想竟是这般伤情,等你明日酒醒,我们便寻个借口离开吧……”
宋杳仿似睡着了,她一动未动,头枕在臂弯间,只有她自己知晓泪珠子都沁进了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