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春好几乎是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像只投林的乳燕奔到窗边,包着头发的毛巾散开掉落到地上她都不管。
哗啦一声拉开窗,潮气和雨丝一起被风挟着飘进来一些,扑湿了刚干的长发。她投进他湿漉漉的怀里。
“周炽……”
祝春好下意识像要确定般叫他的名字,带着含糊不清的鼻音和抑制不住的抽咽。泪水和雨水交.融,渗透进他的上衣、皮肤。周炽揽住她的后脑。
"嗯。我来了。"
祝春好把脑袋在他身上重重蹭了蹭,深深地嗅他身上又湿又热的涩香。
"周炽。"
她又叫了一声。
"在呢。"他揉了揉她头发,懒懒散散回应道。祝春好终于安心了。
他们两个隔着窗台,安静又热烈地拥抱了很久。
雨滴敲在周炽头顶的屋檐上,夜风递过来的凉意也被他用身体挡住,一点都吹不到她。直到感觉怀里的哭包抽泣得没那么厉害了,周炽才轻声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吗?小蝴蝶?"
祝春好像只鸵鸟一样埋在他的拥抱中,好一会儿才闷闷道:"没什么。就是,周炽,你……"
她哽了下, "…你,为什么喜欢我?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小时候,周炽明明烦她烦得很。烦她哭,烦她生病,烦她事多,烦她烂好心,烦她总粘着他。
就连熟悉了之后,他对她的照护,更多的也像是因为习惯和责任。她一直对他又信任又有点怕。
直到在岚江,他辅导她功课,一切才猝不及防地转变。
少刻,祝春好听到周炽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但我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你的。"
祝春好仰起头看他。
她的房间只开了进门处那一盏廊灯,暖色小灯的光线穿透性不是特别好,只够她看到他低垂模糊的脸庞,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周炽的语调扬着:“我在《击中》的歌词里告诉过你,在C号门走廊的最
后一张照片里也告诉过你。"
祝春好懵懂地眨了眨眼。
《击中》的歌词……是那句“春日的翅膀,击中心脏”?还有C号门里的照片,是他在亲吻她的手指,可是她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拍的那张照片了。
她摇摇头, "是什么时候啊?"周炽捧着她的下颌,嗓音低低的:
"是一个春天,天气很好很温暖,你脸上起了风团……"
他用有点湿的指腹,点着她的脸, "颊上和眼角,这一块红那一块红的,看着像只小花猫……"祝春好忍不住叫住他:"停……"
"周炽,你认真的吗?"她皱着鼻子嘟囔。
他怎么可能在她脸上有风团的时候发现他喜欢她?这也太奇怪了吧..
周炽哼笑了下, "当然。"
祝春好抿唇半晌,还是想知道,怏怏道:"……那你继续说。"周炽捏了捏她的脸颊。
"小花猫刚射击完,还相当狂妄地用手当枪朝着我……"那天恰逢放学,夕阳铺遍了整个校园。
她连打三枪10.9环后结束训练,在周围的欢呼声中神采飞扬。脸上几个浅浅的粉红风团,被夕阳笼得朦胧旖旎。
她看到了他,气焰依旧嚣张,恣意又张扬地以手作枪,食指和中指笔直,无名指和小指弯曲。嘴唇还撅着模拟着枪声。
"砰-
___"
春日的骄纵蝴蝶,向他开了一枪。
祝春好咳了下:"周炽…你真的是认真的对吧?"
怎么听起来这么蠢呢?
而且,原来真的像张彭川说的那样,她射击的时候这么嚣张的吗?还敢这样朝着那时候的周炽?她疯了吗?
“真的。”
屋檐下,他缱绻的含情眼被水汽氤氲得模模糊糊。
"那然后呢?没了?"就这样?他就确定他喜欢她了?
"还有。"他说。
"林听在后面推了你一下
,你的‘手.枪’撞到了我的心口。"
他在全身血液的沸腾喧嚣中,试探地用两指,夹住她食指和中指的“枪口”,放到了唇边……而后,便感受到了更加猛烈的心跳。
他确定了。
"咦?"
祝春好思索了好久,也想不起来有这么一件事情,语气闷闷的。“我不记得了……”
她当然不会记得了。
对她来说,那只是最寻常的一个春日。可是对他来说,在那个春日里,他的心脏被蝴蝶击中了。
"然后呢,你发现你喜欢我之后呢?"祝春好还想知道更多。
"之后啊……"周炽故意拉长了尾音,直到她等不及晃了晃他的腰,他才省略了那之间他对自己的怀疑和挣扎,直接说了结果:"之后我就报了岚江大学,想躲开你。"
当时他觉得自己是在犯.罪,竟然会喜欢从小到大当亲妹妹对待的未成年,这未成年还他妈是个眼泪出奇多的哭包。
所以,他周炽,这辈子第一次躲了。从Top3的大学里,选了离嘉湖最远的岚江大学。
"可是没几天,你的腰受伤了……"
想起她那哭包又因为不能射击而难过,又因为腰疼而彻夜难眠,他就没办法放心。就像这次一样。
"所以,我好像躲不过去了。"
周炽捏着她的下巴,唇角散漫又痞气地翘着。
"既然避不开,那就勾到手。"
"啊……"
祝春好学着他刚刚那样拖了个长腔,有点得意他放不下她,又有点害羞。
"你真的是一肚子坏水儿哦。"她总结道。
周炽短促地笑了声, ”那祝大小姐呢?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祝春好回想:“我……我也不知道。”
"可能是,在岚江看到你裸.着上半身的时候?被你勾.引到了?"
那时她毫无防备地意识到,周炽不仅是从小一起长大、让她信任依赖的哥哥。他还是一个异性,一个充满不安全因素与侵.略性的
异性。
想到布料下的那层色.气的薄肌肉,祝春好忍不住贴得他更紧了些。零距离的挤压中,周炽也就感受到了刚刚没发觉的一丝不对劲儿。
他锋利的喉结滚了滚:"阿蝶……"是他那好听的低分贝声带。
祝春好听着他声音,耳根有点痒,答应着下意识蹭了蹭他,突然惊呼, "周炽,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她后知后觉想起来,周炽给她打过电话来时,好像是说他发什么。
祝春好猛地抬起头:“你刚刚是要跟我说你发烧了?你是不是发烧了啊?”周炽低下头,已经能从她半离开的上身,看出些端倪。他缓慢地“嗯”了声,嗓音有点哑。
连嗓子都哑了,的确像是发烧了。祝春好急了,刚刚都忘记让他进来了,他身上还湿着的。
她边微撤离他边道:"那你赶紧进来啊。"
刚离开他一厘米,就被他拽着又拉回到怀里,撞到了他的胸膛。祝春好被撞得有点懵。
"……你干嘛?"
她的耳朵贴着他,听到他长长叹了声,胸腔微微震着:“阿蝶,你…没穿内.衣。”祝春好愣了下。
“啊!”
她像只兔子似的嗖得弹开。
但显然,周炽刚刚拽住她是对的,她一离开他,情况更糟糕了。
薄薄的荔粉色真丝睡裙,尤其凸起的位置,都被周炽身上的雨水打湿,接近透明。祝春好尴尬地快速交叉双臂挡住,脚趾都局促地蜷缩了起来。然而,在她挡住前,该看的不该看的,周炽都已经看到了。他闭了下眼,深深呼吸后,睁开晦暗的眸。单手撑在窗台,干净利落地翻了进来。
动作间滴落的水珠砸在窗边的地板上,碎得七零八落。昏黄的灯光下,周炽裹着湿汽向她慢慢逼近,而她被迫心悸着不住后退。
他低声道:
“阿蝶,是你让我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