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与尧绘的基本框架图虽然被选上了,但他毕竟是个门外汉,需要调整和修改的细节还很多。
联系他的设计师饶有兴致地要跟他讨论修改方案,并问他到时能不能一起去现场商讨,陶与尧非常难为情地告诉他, "Miller,我对这个项目也具有高度的热情,但是很抱歉,我马上就要开学了。"
对方吃惊得睛都瞪圆了,说了一句陶与尧听不懂的意大利语。
陶与尧下意识用求助的眼神瞅了一眼身旁一只手捧着电脑办公的雁决。后者用中文把一句本该情感充沛的话译得毫,"你居然还在上学吗?"“对……”陶与尧不太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 "我开学上大二了。"
对方表情坚定地又说了一句什么。
“那我猜你肯定不是设计相关专业。”雁决翻译道。陶与尧更加觉得惭愧了, ”是我的图纸太不专业了吗?"
"不,是你的想法太童话了。"对方说,“一般接受过专业知识学习的人相对保守,蘑菇和假山的形状是他们想得到的,但极少会有设计师像你那样将大胆又绚丽的配色用在酒店类建筑物上。"
“为什么?颜色鲜艳不好吗?”陶与尧当年高考文化分不低,美术分也是省四,素描和油画他都很擅长。
在油画中,他尤其喜欢用绚丽的色盘,每每画出来的成果都张力十足。
“不,是彩色的建筑太难驾驭,一不留神就会把酒店设计成幼儿园。”对方自认为自己讲了个高级别的冷笑话,说完就自顾自笑了。
陶与尧却要等着翻译说完了才跟着笑。
两个人有时差一般。
挂掉视频前,设计师略微遗憾地表示, "陶,施工的时候你真的不能来吗?我觉得我会很需要和你沟通。"
“也不是完全没时间。”陶与尧斟酌着说, “我们学校周末都不上课,不过我还有论文和实验要完成,可能也抽不出太多时间。"
Miller一双湛蓝色的眼睛里闪着光, "你每周只要能抽出一下午的时间,那也足够了!""也不是……"每周都能。
这么大的工程要完成少不了一年半载的,陶与尧到时候说不定都要
实习了,毕业论文什么的就够忙活的,这边还真不一定顾得上。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那时候我联系你!”对方根本听不进去别的了,兴高采烈地挂了电话。
在这一整场视频聊天中都在做传话筒的雁决也一心二用地完成了工作,笔记本电脑往下一合,催促陶与尧, "你明早要开学,上学时间比平时上班的时间早一个小时,你现在该洗澡睡觉了。"
陶与尧发现,大多数时候,雁决的语调都是完全察觉不出情绪的。才二十四岁就像个小老头一样成熟稳重了。
“雁决,我跟别的男人接那么久的视频电话,你会不会吃醋呀?”陶与尧其实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但就是忍不住嘴欠想问一问。
果不其然,雁决非常坦诚度说, "不会,我会为你年纪轻轻就取得这样的成绩而骄傲,Miller是普通人都难得一见的天才设计师,他为人高傲,看不上的作品他是一句话也懒得同对方说的,所以,你真的做得很棒。"
“谢谢,我确实很棒。”陶与尧连夜看了这么多书,对于夸奖也一点也不想谦虚,但他还是不死心, "如果对方要约我单独谈呢?"
雁决一脸正直:"那我会为你们订一个环境优雅,适合谈事情的咖啡厅。"
“……你就不怕对方对我图谋不轨?”陶与尧在心里双手合十,向正直又专业的设计师疯狂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借您一用!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雁决表情疑惑不解, "我相信Miller是非常专业的设计师,他为人正直,在职业生涯中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污点,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担忧?"
陶与尧:".…"
得,跟一块木头说什么吃不吃醋的,是他找茬了。"没,我刚才鬼上身了。"
雁决这次更是一脸不认同, "宝宝,你是想跟我讨论唯心主义吗?"陶与尧立刻把一根食指竖在嘴边, "嘘……闭嘴,再说话就吻你。"这话要是换一个人说,或者换一个人听,都不知该油成什么样。
偏偏雁决很吃这套,疯狂地绞尽脑汁想要说点什么,可偏偏在关键时刻又找不到说的。于是,他干巴巴地提出,
"宝宝,还是讨论一下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吧,即使你不感兴趣。""或许,你换个别的话题来讨论,我就会如你所愿。"陶与尧笑着说。
“那你对马斯洛的需求理论感兴趣吗?我们也可以讨论这个,还有皮格马利翁效应……”雁决的尾音消失在两人唇齿之间。
次日,陶与尧返校。
和以往不一样,这次司机直接将他送到了校园内的柏油马路上。
时隔一个月,学校里的一切都令陶与尧感到亲切,司机都没机会给他开车门,他人已经下来了。雁决因为有早会,这次没跟司机一起送他上学。
"小先生,雁总交待,您在学校里不可操劳过度,放学了必须回家,每天的实验时间不可超过一个小时。"
"???”陶与尧:“他什么时候说的?"
"我们出发后,雁总给我发的短信。""好吧。"陶与尧勉强答应了。
雁决一向很支持他的学习和工作,这怎么突然强硬起来了?
“可能是小先生的肚子一天天显形了,怕你在学校累着,实验室器材那么多,磕着碰着都是大事。"
陶与尧垂眸看着自己的小腹,继而眼睛发直。
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清晰的胎动。
到了班里,温锦钰和徐瑛已经在教室了。
经过一个暑假,他们的状态甚至比放假前还要好一些,看见陶与尧时眼神丝毫不闪不避,也没有不自然的表情。
"小细腰,过来我们这边坐!"徐瑛热情招呼。
温锦钰也笑得温和。
“来了。”陶与尧冲着两个人的方向走过去。
三个人的关系好像在这一刻走向了一种微妙的状态:没有好到互相在假期分享生活,但也没有差到在学校里见了话都不说。
这样就够了。
在陶与尧,这是最完美的关系。因为怀孕他们两人在实验室帮助陶与尧很多。
但陶与尧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就坐享其成,他是三个人中文献读得最多的,做实验需要用的材料,剂量,洗涤的方式他都门儿清。
他做指导
,他们的实验都进行得很顺利,基本没怎么返工就得到了数据。已经到了大二上学期,他们要写的论文也越来越多。
大多数时候是科目作业的小论文,学术裁缝们完成起来也很快。这是陶与尧为数不多会掺点假的东西。因为这些论文交上去老师基本不会看。
日子在忙碌中悄悄过去了一个月,陶与尧肚子里那个小生命的动静也越来越频繁,他身上穿的衣服也越发往宽松舒适风靠。
中秋节的夜晚,雁父雁母和老爷子都来了,一家人齐聚一堂,切月饼,吃团圆饭。
本该和乐融融,陶与尧孕反吐得天昏地暗。
愁得一家人谁也没了胃口,上上下下忙做一团,雁母忙端水来给他漱口,雁父正接打电话询问家庭医生减轻孕反的措施,厨师又做了清甜可口的汤给他喝。
雁决轻拍着他的背,眉头皱得很深。
自从家里有一个人怀孕,他在网上看见相关信息总会下意识多留心一些。他看到有人因为孕反严重选择打掉了孩子时,心里还有几分唏嘘。现在轮到陶与尧头上,他突然觉着:这个孩子也不是非要不可。
"很难受吗?"
陶与尧的嘴唇已经没了血色,脸色也是苍白的,他仰头含了一口水,咕噜咕噜漱了口, "也没那么难受。"
"可你看起来很不舒服。"雁决说, “如果很……"
"你别说话!"这个问题先前因为陶与尧小腹凸出,他们讨论过,所以雁决一张口他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雁决只好闭嘴。
"尧尧,现在感觉怎么样?"雁母端着水杯,一脸紧张。陶与尧摇了摇头, "现在好多了,别担心。""害大家连晚饭都吃不成啦。"
“这是哪里的话。”雁父怪嗔道, “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疏离。”
"就是,饭菜凉了可以再热,有什么大不了的。”雁母说, "你健健康康的我们就算不吃也高兴。
陶与尧眨眼, "那孩子呢?"
雁母愣神片刻,才意识到他说的孩子是肚子里这个小家伙,随即“害”了声。
>"尧尧,咱们一开始结缘确实是因为这个孩子,但妈所有的关心都是给你的,跟孩子无关。"雁父沉默了下,也说, "是啊,尧尧,你出现之前,雁决失眠很严重的。"雁决的眉心不可抑制地蹙了起来,好似非常讨厌这个话题。陶与尧怔了下,突然懂了雁决在不知道他怀孕的情况下开车追了他几条街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