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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红菱苑，百灵上来伺候，池月坐下喝了杯茶，灰心丧气地抱怨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真不知道我前世做了多少孽，方才与这么许多人结下了孽缘，就连自己的朋友，也可能随时变成自己的敌人。”
摇了摇头，她又仰头喝下一杯，仿若在借酒消愁。
百灵听得糊里糊涂，不过依旧趁机道：“苗姑娘尽管放宽心，有王爷在，姑娘绝不会受谁欺负挤兑。”
池月嗤之以鼻，“你家的王爷分明就在欺负我呢，哪里还能帮我抵御外敌，替我着想？”
百灵顿感好奇，“王爷如何欺负你啦？苗姑娘，你莫不是误解王爷了吧？”
“他不肯答应与韩二小姐交好，便是欺负我。”池月颇有些蛮不讲理地嘟嘴道。
这回应令百灵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还是头一回，她见一个女子肯将极度宠爱她的男人推给另外一个女子，何况这个男子还是全天下最优异的男子。
百灵犹疑了一下，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苗姑娘，你难道对荣王就没有半点的感情吗？”
池月惶惑地看向百灵，“感情？你是说……我和荣王？”
百灵见池月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下定决心要做这个戳破窗户纸的人，坚定地启口道：“苗姑娘，荣王对你可不是非同一般的好，他定然是喜欢你到骨子里呢，难道你对他就没有这份依恋跟情愫么？难道，你不想嫁给荣王，与他终身厮守么？”
百灵的这句问话，恍若霹雳在池月头顶裂开，震耳欲聋。
嫁给荣王？荣王喜欢她？
这些问话一遍遍在她脑海中盘旋，恍若洪水猛兽，欲要冲垮她最后的一道防线。
“不不，不可能！”池月慌乱无措地摇头。
“怎么不可能？”百灵趁热打铁地道，“荣王肯带姑娘你前来京城，还千方百计叫太后喜欢上你，目的不正是为了为你们的将来铺路吗？这一点傻子都看得出来呢。”
隐隐的，池月觉百灵的话不无道理。否则，拿什么解释他有意将她推到太后身边呢？
不过，她依旧不肯相信顾寒对她有超越朋友的另外的感情。
“你这丫头懂什么？”池月颇有些强词夺理地道，“荣王这样做自是为了我着想，不过不是为了为我们的将来铺路，而只是为了我而已。他想趁机叫太后喜欢上我，叫我排忧解难更加轻易些，叫我以后做生意也更加顺风顺水。这份恩情我自然会铭记，只是你们也莫要胡乱猜度，将我们之间朴素纯真的友谊说得那么不堪。”
百灵瞠目，感慨池月的思维与常人实在迥异，固执得叫人不知如何劝导才好。
“可奴婢以为并非如此……”
“好啦好啦，你还有完没完？”池月不想再听这些“胡言乱语”，打断她道，“你若再说这样的话，我可真的要不顾情面，将你替换了哟，也好叫我的耳朵清净清净。”
见池月如此顽固不化，百灵只好闭口不言。
过了半晌，池月又忍不住询问百灵，“百灵你说，该怎么样使荣王倾心于韩小姐呢？”
百灵满脸黑线，支支吾吾地道：“奴婢愚钝，想不出法子……”
望着池月皱眉苦想，为此愁闷的模样，百灵心里一百个纳闷，明明有人送价值连城的夜明珠给她，她却拱手让人，这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为了得到太后口中许诺的好处，池月并不灰心，依旧绞尽脑汁想着办成太后的嘱托。
晚间，顾寒携带池月到了酒馆醉翁居中，去会见他的两位好友。
这两位，一位是孟国公的大公子孟子奇，一位是史将军的小公子史林立。
“哈哈顾寒，这位便是你从南方带来的小妞儿？看起来挺漂亮的嘛！”
粗声粗气说话的，是一个体型健硕，面容有些粗犷的男子。
池月再看另一个，长得文质彬彬，与顾寒相比更为和气一些，似无任何的棱角，这个便是顾寒事先对他提起过的，新近考中了进士，正等着上面分配的孟子奇了。
这讲话粗俗的，大概就是那将门之子史林立了。
史林立将池月称作“小妞儿”，池月倒不觉怎样，顾寒却微微皱了皱眉头，“你这张嘴能不能吐字文雅些？人家可是正经人家的女子，什幺小妞不小妞的。”
“哎呦，我还是头一回听顾寒维护一个女孩子呢，真不容易。”史林立嗤笑着道，戏谑地又道，“怪不得人家韩二小姐如何热脸贴你冷屁股，你都一副冰山模样凉透了人家的心呢，原来你这心早就心有所属，不遑他顾啦？哈哈，也不知是不是韩二小姐没脸回来了，这回竟没跟在你屁股后头回京城来。”
说罢，又颇有深意地瞥一眼在一旁微微浅笑，云淡风轻的孟子奇，“就苦了我们孟公子，只得继续日夜怀想，辗转反侧啦！”
孟子奇到底将云淡风轻装不下去，白一眼史林立，“你小子，满嘴吐不出象牙来，真不知我堂堂孟大才子，因何要与你这莽夫结交？”
史林立被“羞辱”，不仅不着恼，反而笑得更加灿烂，大力拍了拍孟子奇的肩头，差点将孟子奇由椅子上拍下去，“你小子就是口是心非，咱们都多少年的交情了？可是小时候没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从小到大好到用一双筷子吃饭，一张床上睡觉，好到穿同一条裤子呢。你说过多少回要同我绝交？可过后还不一样没我相伴便不想出门，没我陪着便不想喝酒吗？哈哈，你这口是心非的毛病，在感情上也是如出一辙。见到顾寒有新欢，你心里高兴得跟吃了蜜似的，却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唬别人容易，可唬不了哥们我！”
史林立的这番话，羞得孟子奇面上通红，恼怒形于面上，急急地辩解，“顾寒有没有新欢，干我何事？你莫要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史林立“切”了一声，睥睨地道：“你还装？你口上不说，可谁都看得出来，你对韩二小姐可是痴情得很呢。韩二小姐去追的若不是咱们哥们顾寒，你恐怕也要紧随在后追到南方去啦。顾寒这回既带回了中意的女人，没有带回来韩二小姐，足以表明他们的联姻彻底泡汤。哈哈，你不就有了可趁之机了吗？你晚上还不会偷着乐吗！”
“你，你……”孟子奇恼羞成怒，平日里出口成章的他，此时竟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顾寒知孟子奇碍于自己这个朋友，方才不好意思道出内心真实想法，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头，不说什么，却已将慰问之意传达了出去。
“你这个直言快语的性子，若再不改改，恐怕往后有你吃亏的地儿。”顾寒好笑地看向史林立。
话语虽有些警戒史林立的意思，顾寒的心里却十分受用。
史林立口口声声说池月是他的女人，看来他觉得池月与自己是很搭配的。
一旁的池月听了，却气不打一处来。
哪里来的莽夫，狗嘴里竟吐不出一句象牙来？
顾寒竟有这样的朋友，令她极为不可思议。
她踏前一步，正色地道：“这位公子，请你说话放尊重些，莫要信口胡言好不好？我同顾寒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而非你所言什么新欢。你这些话纯粹是污蔑！”
见池月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顾寒只是垂眸凝思并未反驳，史林立才发觉自己似乎先入为主，搞错了状况。
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对池月赔笑道：“抱歉啊姑娘，我只是见你们郎才女貌的十分搭配，顾寒难得对一个女孩儿含情脉脉的，还以为……不过顾寒能与女孩子结为好友，懂得怜香惜玉了，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值得庆贺呢。”
他以为自己在道歉，可言语里依旧暧昧气息十足，令池月愈发着恼。
顾寒对她含情脉脉？她怎么半点没察觉？这男人该不会是眼瞎了，亦或脑残了吧？
可毕竟面对的是顾寒的好友，池月不好发作，只好闷闷地嘀咕道：“知道错了就好，若你再胡乱编排我们，看我不去官府告你个污蔑陷害之罪！”
本是说笑的言语，令史林立哈哈大笑，却叫顾寒胸口愈发憋闷，冷哼一声，坐下便自斟自酌，猛灌了一大杯。
一旁的孟子奇见了，恍然有悟，捅了捅顾寒，低声耳语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是不是？只是你沦为落花，旁人为流水，倒是极为新鲜。”
听闻这明显奚落的言语，顾寒冷冷瞪视他一眼，故作淡定地道：“喝你的酒，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难不成我不在京城的这半年，你又不务正业了不成？”
孟子奇悠然自得，扇着羽扇道：“从前学业繁忙，我爹爹才禁止我看那些杂七杂八的书籍。如今我既已中得进士，只等着皇上分配职务，哪里需要再一头猛栽进圣贤书里？什么《西厢记》，什么《牡丹亭》，自然是要反复看过多少回的，对你们这些痴情儿女们的心思，也就熟知了然，再看透不过的了。”
“别光顾着看透别人，先把自己给看透了再说。”顾寒白他一眼，显然又回到了先前的话题。
孟子奇最忌讳旁人谈论此事，生恐摊牌出来了，自己同顾寒就此成为显性的“情敌”，那么他将有何面目面对顾寒，这个自己视为生死之交的兄弟？
是以，他只是尴尬地笑笑，同样自斟自酌，看着一旁的池月同史林立继续斗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