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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听到响动之后，便半眯着眼，瞧见了来人是苏绵时，他并没有立刻发起疯来，而是难得平静地只是一直注视着苏绵，眼神中也没有恶意。
“刘氏你如今可好些了？我听闻你的疯病还没有好，那你如今可还认识我，可还听得懂我在跟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牢房中依然有些让人不适的恶臭，不过苏绵还是强忍着靠近了那刘氏，蹲下-身去轻声这般询问着。因为她明明看到刘氏睁开眼睛看向自己了，总觉得刘氏应该是认识自己的。
其实苏绵心中还是稍微有些戒备，若是刘氏突然发起狂朝自己扑来，自己也能连忙全身而退。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那刘氏居然十分的平静，强撑着直起身子来，看向苏绵的时候，脸上甚至有几分哀伤的神情。
“我可不认识贵人。贵人身上的衣服看着就很贵，应该跟我不是一类的人罢，贵人还是早些出去的好，待会儿我发起病来了，可别伤着贵人。”
若说完全不认识，苏绵是不相信的。之前的刘氏自己也见过，就是个女土匪说话哪会这样客客气气的？如今她一口一个贵人，而且下意识地往墙角缩了缩，苏绵就觉得她必定是认出自己来了的。
电光火石之间，苏绵突然想到，刘氏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在装疯？即便不是从一开始的，会不会是这段时间他的疯病早好了一些，可她因着心中不可告人的原因，他还是选择继续装疯卖傻下去？
想到这个，苏绵很是震惊，如今瞧着她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若真的没得疯病，有几个正常人能够忍到现在？不过可转念一想，她毕竟是罪犯，不应该对她有多的同情，苏绵故意板着一张脸，又继续追问了一番。
“你说你不认识我，可我却是认识你的。如今你生了孩子身体亏空，不管你有没有疯病，也不管你之前是犯了什么错误被抓进来，你身为一个母亲，如今有些事情我觉得有必要与你说说。”
随着苏绵坚持要与自己说话，刘氏听到孩子的时候，眼神里写满了惊恐和悲伤，看着苏绵的时候早已忍不住红了眼眶。苏绵更加确信，她如今必定是清醒的，也就试探着将自己心中所想压低的声音问了出来。
“你不用害怕，我不是官差，如今你这个样子，你心中也应该清楚恐怕没有多少时日了。你若是愿意跟我说实话，我自然也会守口如瓶，不告诉别人，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的。”
苏绵有点讨厌自己这样动不动就会可怜人的坏毛病，这刘氏本是不足以让人同情的，谁知道她清醒的时候，做土匪的时候，是不是早已是双手沾满了鲜血，又或者是纵容其他人早已害人无数？
可一瞧着她如今这狼狈模样，再想到她毕竟拼死生下了个孩子，苏绵既然要选择照顾那个孩子，就必定是要面对她的。
刘氏听完苏绵说的，震惊得久久没有再说话，许久之后才见她垂下眼帘去，眼泪也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看上去很是悲伤却又是努力抑制着情绪，生怕再被其他人听到。
“谢谢姑娘，你是我的孩子的救命恩人，我下辈子就算是做牛做马，也一定会投胎来报答你的！我不配做那孩子的母亲，如今就算我还能熬过去，活下来，若让别人发现，我这般也是免不了牢狱之灾的。”
原来真是这样，苏绵还是猜对了。这刘氏果然是装的疯病，不过如今要去考究起她到底是从何时装的疯病，亦或是到底有没有得过疯病，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苏绵持顿时心情复杂，瞧着眼前如今不断哭泣的刘氏，心中隐隐作痛。
说实话，之前自己在刘氏怀孕的时候，对她颇加照顾，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恩典了。苏绵也不会让自己的善心泛滥成灾，在如今这样的时刻还会替她求情，这一切都要按法例行事，刘氏恐怕真的不可能全身而退。
而如今刘氏说这些也早已是看清了，不指望苏绵将自己从这里救出去，知晓摄政王府的人将自己的孩子接走之后，刘氏虽然发了一阵子的狂，但是她心中一直都是知晓的，这是孩子的福分，是自己一辈子都给不了他的福分。
“苏姑娘和王爷的大恩大德，即便是我如今没了命，也一定会永生永世的记着！那孩子得苏姑娘看重，如今我也相信苏姑娘必然是会护他周全，即便我现在已经没了疯病，也不会被斩首，但只要我不死，他永远都是土匪之子，罪人之子，我实在不能再害他了。”
直到听完刘氏这般说的，苏绵才重重叹出一口气来，不知这刘氏是何日想清楚的。若是她早些想清楚，会不会一切结局就不一样了？也不至于现在他们会母子分离，而且刘氏也落得个时日无多的光景。
怕刘氏再多说些会越发难过，引来官差，到时候发现流她的疯病已好了，事情会更加复杂，苏绵只能连忙出身安慰。
“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自然是会好好照顾那个孩子的，如今孩子本就是为足月就出生的，身子不大好。但你放心，只要是摄政王府能想到的办法，我一定会尽力那个孩子，让他平平安安长大，并且永远都不要知道他的身世。”
才听说孩子如今身子不好，刘氏已经焦急的咬紧嘴唇，眼神直勾勾地瞧着苏绵，听完她所说的那些承诺，刘氏才算是稍作放心，不过依然心如刀绞。
毕竟有哪个母亲，是会真的对孩子的事情置若罔闻的？可如今她也知道，自己不配再去关心那个孩子了，唯一能不连累他的，就是永远跟他撇清关系。
“请苏姑娘恕罪，如今我不能起身给苏姑娘磕几个头，也没办法今世就报答姑娘。那孩子以后会如何，我这个做母亲的什么都决定不了，以后关于孩子的一切都由苏姑娘决定吧，跟着苏姑娘这样的贵人，希望他能一辈子平安顺遂，不要像我们一样走了歪路。”
刘氏最后这句话，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完，之后便又瘫软到了草席上，猛烈的咳嗽了好几声，看上去已经虚弱之极。
苏绵有些着急起身，打算将桌上那碗已经凉了的冷粥端来让刘氏吃一些。刘氏却是连忙挣扎着抓住了苏绵的袖子，摇了摇头。
“没用的，你不用管我，我知道自己的身子，约莫也活不过这几日了。不用为我担心，我本就有罪，早该走了。”
听对方这般说，苏绵不得不面对一条生命在自己面前渐渐消失的现实，可心中依然没办法做到完全不被感触，一时间只能眉头紧皱，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刘氏。
这样的环境实在太过压抑，苏绵不想多待，最后只能一狠心，趁着流逝还清醒的时候问出了自己如今还想说的。
“你还没告诉我孩子的父亲姓什么，还是孩子跟着你姓？你又打算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如今总不能让他一辈子都是个无名氏吧。”
原来苏绵今日是要来问这个的，刘氏的更加欣慰感激，努力挤出笑容来，最后用轻得不能再轻的语气回答了苏绵。
“不用了，这孩子不该跟我们再有任何的瓜葛，不管是他姓甚名谁，都交由苏姑娘来决定吧，我不配，不配……”
刘氏最后这般说完的时候，便松开了抓着苏绵手袖的手，昏了过去。苏绵有些担忧，连忙找来官差查看，虽说刘氏还有气息，可是也已经微弱得紧。
“这牢房实在晦气，苏姑娘你赶快出去吧，要是王爷追究下来，小的脑袋就不保了！你放心，小的立马就出去请大夫来给这个刘氏瞧一瞧，只要她还有一口气还有办法，小的必定会留她这最后一口气让她多撑几日。”
那官差是个识相的，这般急忙劝说着苏绵，联合小玉将苏绵哄出大牢去。苏绵再次瞧见天日的时候，心中却像是压了块大石头，一点都不轻松。
“姑娘他们说的对，我们还是快走吧，这地方晦气不说，刚刚那般的阴暗潮湿，本是大白天的，牢房里也那么阴冷，姑娘若是再待下去，身子染了病就不好了。至于那刘氏，她本就是个罪人，如今官差能给她请大夫瞧病，已经是很宽容了。”
小玉上前来搀扶着苏绵，将她带离了官府，苏绵最终也只能幽幽叹了口气。正如他们所说的，刘氏是最有应得，自己的善心也差不多是该到此为止了。
“刘氏毕竟是那孩子的生母，虽然这件事情之后在王府中，想必也不会有人再提起，可她如今连给孩子起名字都已经不愿了，这是我没想到的，既然这般，那孩子便叫幸生吧。”
一路上思考了许久，苏绵最终这般与小玉说着，更像是在喃喃自语。小玉听完之后暗自重复了几遍幸生这个名字，惊喜地连连夸赞。
“姑娘这名字起得也太好了！幸生是个好名字，想来幸生之后一定能平安一生，借着他遇上姑娘跟王爷这点幸运，好好活下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