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含烟似遇冷水浇头般,修地神色一黯,默默无言。
马鑫武心中暗暗得意,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干笑道:“二位朋友不必过于多虑,二位功力惊人,加以又是判公所荐,想必定能顺利通过!”
柳含烟闻言暗暗一声冷笑,口中却仍似不甚放心地道:“马接引不必过于安慰在下兄弟,在下等对自己些微功力颇有自知之明,能否如愿,万事由天。不过,在下兄弟希望马接引此刻能将二关情形略作指点,也好先作准备,免得在下兄弟临时忙中有错,功亏一篑!”
马鑫武此时已深信两人是谒诚投靠无疑,作梦也未料到自己已为地幽帮领来了两位煞垦,更是作梦也未料到身侧的黑衣黑面书生申正义即是使他自己及地幽众丑,闻名丧胆的柳含烟。
饶是如此,这老奸巨猾的马鑫武仍是迟疑须臾,国射狡黠光芒一扫二人,方自悄声说道:“关于二关情形,小老儿只能略略告诉二位一个概况,详细情形,小老儿也不甚了了,尚请二位原谅!”
微微一顿,飞驰中狡黠目光一扫四周,轻吁一口气,又道:“二关之上,先有几样设置,旨在略试二位功力,依二位身手看来,该是轻而易举,较为难的是试验功力之后,二关主持的一项口试,内容如何,详情如何,小老儿便已不知,其他三关如何,小老儿就更是无可奉告了。”
两人沉默片刻,蓝九卿突然问道:“这么说来,在下兄弟二人仍无法在二关晋见‘判公’的了?”
马鑫武点头说道:“蓝朋友猜得不错,晋谒判公须通过五关后,到冥府总舵去。”
柳含烟心中倏地一动,颇为失望地“啊”了一声,然后毫不经心地乘势问道:“冥府总舵?冥府总舵却又在何处呢?”
“冥府总舵在北……申朋友问此作甚?”
铁算盘马鑫武不愧是老奸巨猾,“北”字甫出口,便自惊觉,倏然住口,一顿之后,改口反问。
两人也知此话问得过于突然,已引起马鑫武疑心,各自心中一惊,忙又各自暗聚真力,以备万一。
柳含烟急中生智,故作不解地诧声问道:“在下兄弟因入帮困难重重,急欲一谒判公设法通融。怎么?莫非在下问错了,犯了帮规么?”
马鑫武略一摇头,话声严肃地道:“这句话问得并不错,但却是帮规严禁之一,违者立即处死,好在二位尚未入帮,犹未谙熟帮规,不在此限,不过像此类帮中重大隐秘,二位入帮后,千万莫在人前提及,否则难免杀身之祸!”
至此一顿,轻叹一声,颇为感慨而自得地又道:“其实举帮数来,能获知冥府所在的,连小老儿内,只不过十余人而已,若论小老儿职位,该是不应知悉的,只是小老儿身份较人略有不同罢了;其余数千帮众只是各守岗位,听命行更,不要说无殊荣得睹冥后仙颜,就是冥府所在也是茫无所知J老儿今夜当着二位话说得太多了,若让帮中人听去,怕不即被处酷刑,唉!”
一声使人难以意会的轻叹,结束了他这番谈话,言辞之间,颇似感慨良多。
其实若以素称阴沉狡黠的马鑫武来说,今夕他的话说得的确太多了,而且句句都是千真万确的实言,让两人轻易地获悉许多踏破铁鞋难以侦得的地幽帮隐秘,无形中更增加了地幽冥后的神秘,大概这应该归诸天意如此吧!
两人也知问话此时已应适可而止,再问下去,必会引起他怀疑;而且就马鑫武话意来看,他也只是知道这么多,再问也是白费。
柳含烟强捺心中激动,状颇感激地一笑说道:“多谢马接引不避忌讳,不吝指教,在下兄弟感谢之余,定当牢记在心,绝不轻泄一字!”
其实他心底恨不得将马鑫武就地擒下,迫他说出地幽冥府到底位于何处,但是也深知此时妄动不得,小不忍则乱大谋,地幽帮素称阴狠狡黠,一着之差,全盘皆输,到头来不但会落个一事无成,反而提高了地幽帮的警觉,再欲以这种方法,以期有所收获,那是万难,故而只得强捺激动,继续与其周旋,并将此意暗中用蚁语传音告知身侧蓝九卿,以防他按捺不住而轻举妄动。
柳含烟话声一落,马鑫武便自颇为得意地干笑说道:“二位说哪里话来,小老儿入帮已久,托个大应是二位老大哥,照顾二位理所应当,日后二位见着判公,也请二位为我这不成材的老大哥美言—……”
“二”字犹未出口,他突然身形一颤,倏然住口,一扯柳含烟儒袖,神色甚为紧张地悄声说道:“二位注意,此地已进二关范围,千万不可出声,只管跟着小老儿身后走就是了!”
两人闻言心中微微一惊,遂自略现紧张地各一颔首,缓下身形,由旁边门至马鑫武身后飞驰前进。
柳含烟一路默默飞驰,一面却暗暗放眼环顾四周,一看之下,不由使他大为懊悔。
原来就在三人只顾谈话之间,如今已进入一片山区,显然经过多少路程,路途如何,柳含烟如今是一概不知。
这片山地有的峻岭插天,有的形如丘陵,月光下山色青葱,山风强劲,却不知是何所在。
略一仰观天色,玉兔已斜,斗转星移,但仍可看出自己两人是跟在马鑫武身后,正向西北飞驰,群山越来越密,回顾身后适才所走的竟不是路,而是顺着两旁婉蜒山势的一道山沟,而且支道甚多,茫茫夜色中如今已不知自己适才所经,再回过头来向前一看,正是顺着这道山沟向山区深处飞驰,这种所在又是如此深夜,若无马鑫武领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群山深处会有地幽帮总舵!同时一进此区,若不熟谙地形、路途实也不容易走将出去。不由剑眉深蹙,向蓝九卿看去,神色又是一阵诧异。
蓝九卿神色安详,步履从容地仍在飘然飞驰,看不出他有一丝不安,暗道一声:惭愧!
心知既入险地,所遇当然惊险,只求如何杀敌,别的一概先置脑后,遂也敛神静气,摒除杂念,默默飞驰。
他哪知蓝九卿是个有心人,乘适才谈话之际,早已分神将路径牢记在心,而且他此刻心中也正在盘算着另外一件事,故而态度安详泰然,步履从容不迫三人向山区深处越进越深,而且路径尽是曲折蜿蜒,忽宽忽*的羊肠小道,两旁嵯峨怪石林立,角棱突出,飞驰间稍一不慎必会碰得头破血流,但是马鑫武是识途老马,二人又是内家绝顶高手,故而仍是飞驰如前,身形一点也未受限制。
柳含烟此刻脑中仍自萦绕着马鑫武适才无意间吐露出的那个“北”字,他想凭自己的智慧可以判断出冥府总舵的所在,并思忖稍时需要应用的过关良策。
良策已得,但是判断冥后总舵所在地这件事他失败了,不,不是失败,而是以“北”字为首的地名太多,使他一时无法断定是哪一处。
失望之余,他下意识地向山沟两旁的山上望去,一看之下不由使他既是深感不屑,又是杀机顿生,目毗欲裂。
两旁山腰处,枝叶茂密的树梢上,每隔十丈便仁立着一个黑衣蒙面的地幽帮徒众,一个个不言不动,状如僵尸,此时此地颇职低人之效。
每个黑衣蒙面人脚下的树干上,各倒挂着一具赤裸裸的无首死尸,强劲山风吹过处,不住摇曳,此时此地恍若地幽栈道,罗刹屠场,又是甚为阴森可怖。
柳含烟此刻对地幽帮群丑的仇恨已是更深一层,他简直恨透了这批东西,尤其是对身为帮主的地幽冥后,他恨不得立刻找出地幽冥府将这残忍、冷酷的地幽冥后碎尸万般,挫骨扬灰。
他怀着一股杀机,满腔仇恨,星目神光万射地微微一瞥蓝九卿。
一瞥之下,不由顿使他微微一愕,诧异又生。
蓝九卿背负双手,儒袖飘拂,步似行云流水,从容自如地疾驰如前,神色却是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不知是尚未看见这悲惨可怖,令人触目惊心的景象,抑或是有着一份出奇的镇静。
柳含烟忍不住轻声呼道:“蓝兄!”
蓝九卿闻声侧顾,柳含烟向两旁山腰微一努嘴。
蓝九卿眼皮也未抬一下,冷冷一笑:“这些下九流的庸俗伎俩,小弟一人此谷,便已悉收眼底,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不值一顾,哼!”
蓝九卿城府之深,实在是超人一等,连入目这种惨绝人寰的景象,他面上居然仍是不动一丝声色。
柳含烟吃他几句话儿说得陡感面上一热,暗暗自责道:连这一代魔头的门下,素称邪而不正的风流郎君竟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颜色不改,自己却少见多怪的大惊小怪,真是惭愧。
他却不知蓝九卿在那阴山九曲谷内,他那六个师父之二的阴山人屠北宫寅,碧眼毒爪追魂辛浩,练那歹毒无伦的阴煞尸气与毒爪之时,杀人何止上千,其残酷、悲惨较目下这些景象相去无殊天壤,对蓝九卿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这些死人怎会使他触目心惊!
他赫然一笑,方待再说,蓝九卿已是神秘一笑地悄声说道:“申兄,你未看出那些尸体有什么毛病吗?”
柳含烟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又自向两旁山腰树干上,犹自迎风摇曳的赤裸尸体微瞥两眼,大惑不解地向蓝九卿微一摇头。
蓝九卿微微一笑:“申兄难道未看出那些尸体不是真的?”
柳含烟闻言大为诧异,竟似不信地,又向两旁山腰上仔细地瞥了两眼,这一回他可是留上了心。
两旁山腰树干上倒吊着的赤裸尸体,除了甚为僵硬外,别的像是看不出一丝端倪,本来人死过久,尸体僵硬这是必然的道理,月光下混身呈死白,也是一定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