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晚上好,我是鹿深。"
这短短的几个字让已经定了的局势霎时有了变化。
外界其他商贾或许不知,但雁家所有直系旁系亲属都清楚雁长宇刚才那句“往后就要留在国内工作了"代表着什么。
从夏天雁长宁把陶与尧弄到公司实习一个月起,雁长宇就不断出么蛾子。先是弄了个鹿鸣进公司,几番比拼都输给陶与尧后,他心里就一直藏着气。这番又弄个鹿深进来,而且也由暑假工变成了常驻。谁不知道他为的是什么。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鹿深浅浅鞠了个躬,又缓步走下台来,和雁家所有人一样,举着高脚杯加入应酬。
她神态自若,对前来敬酒的生意人来者不拒,并在喝完后嘱咐对方要吃好玩好,就好似她也是这个家的一员,是本次生日宴的主办方中的一份子。
陶与尧简直给干懵了,他扯了扯雁决的袖子,"哎,雁决,你和这个鹿深熟不熟?"
"不熟。”雁决在糕点塔上挑了一块儿看起来最不腻人的递给陶与尧,"抹茶蛋糕,你应该喜欢。"
“喜欢喜欢。”陶与尧顺嘴连说两句,然后又重新回到话题,“哇,她刚刚看我的那一眼,好像……"
陶与尧皱巴着一张脸冥思苦想。
"好像什么?"雁决问。
良久之后,陶与尧放弃思考,"算了,这么复杂的东西我形容不出来。"事实上,他是怕形容了雁决也听不懂。
鹿深刚刚那一眼……太自信了。
有一种把打招呼和宣战融为一体的自信,仿佛直接站在他跟前,对他说:嗨,以后我们就是对手了。
说曹操曹操到,陶与尧吃完了巴掌大的抹茶蛋糕,正在蛋糕群里继续选妃时,那道清脆悦耳的嗓音已经到了身后。
"这位就是嫂子吗?"
陶与尧看向一块榛子蛋糕,遗憾转身,决定先处理正事。他扬起嘴角笑答, "不是嫂子,是表哥夫。"鹿深微怔,笑容加深了几分,好似她真的很愉悦似的,"嫂子好幽默,怪不得雁决会喜欢你。"
不像故意撒娇的鹿鸣,她直接叫的雁决的名字
。这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我要是比他先遇上你,兴许也会喜欢你。”美女眨眼也是令人心动的。
陶与尧想:鹿家基因真是不错,鹿鸣那双眼睛就够大够无辜了,鹿深这双眸子更是灿若星辰,波光流转。
这明明是一句客套话,雁决却很认真地在皱眉毛。
鹿深心细如发,立刻就举起两只手, "开个玩笑而已,雁决,你也太容易当真了吧。"她继续同陶与尧说话, "嫂子,跟雁决这样容易较真的人一起生活,很辛苦吧?""鹿深。"雁决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差。"雁决。"陶与尧说, "你猜我刚选中的是哪个小蛋糕?"
雁决就不说话了,转身把陶与尧刚刚一直盯着瞅的榛子蛋糕取到小托盘上,找了一圈,发现周围没有小叉子了,便到另一个蛋糕台去拿。
这短暂的间隙间,只剩下陶与尧和鹿深。
如果说,刚才的那一眼对视是陶与尧内心戏过多,那么现在,他几乎完全能确认了:鹿深对雁决的心思不单纯。
雁决为人刻板,不知变通,像鹿鸣那样茶里茶气的手段他根本体会不到,自然也很难顺着对方的意思走
可眼前这个鹿深不一样。
她短短几句话就试探出了雁决的底线,并用这个“底线”激起了他的情绪。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两人无言对视,什么都没说,却反而像什么都说了。
“我以为雁决这样的性格不知道怎么对人好。"鹿深笑着夸赞陶与尧, "还是嫂子驭夫有方啊。"
陶与尧还未来得及回答,鹿深的目光聚焦在雁决手上那碟榛子蛋糕上。她“哇”了声, "这小蛋糕做得好精致。"
陶与尧还没察觉到她的意图,保守地说“是我爸妈安排的,确实做得不错,不仅外观漂亮,味道也很好,表妹要不要尝一尝?"
据雁长宇所说,鹿深刚从大学毕业,那按年龄推算,应该在二十二或二十三岁。比雁决小。
论辈分,是雁决的表妹。
那当然也是他的表妹呀!
鹿深毫无破绽的脸上掠过一丝
不易察觉的裂缝。
"大家年龄差不了多少,嫂子叫我深深就行。"鹿深搓搓手,很自然地流露出征求意见的神态,"嫂子,我想尝尝。"
一块蛋糕而已,陶与尧倒也不至于吝啬, "你喜欢就给你,雁决重新给我拿一块一样的就好了。"
"这怎么能一样,我就觉得嫂嫂手里这块要比别的香甜。"鹿深说话的音色,语调和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好似真的只是在说一块蛋糕而已。
陶与尧心里却立刻感受到了一阵不舒服。
鹿深……段位太高了。
没察觉到另说,已经察觉到了,陶与尧就不打算装傻。
鹿深把手伸到雁决面前, "雁决,嫂子都发话了,你给我呀。"雁决一向只听老婆的话,正要动作,被陶与尧一只手抓上了手腕。
"叉子拆开。"陶与尧吩咐,雁决依言把单独包装的小叉子拆开。
陶与尧拿过叉子,在鹿深的注释下叉了一小口蛋糕塞进嘴里,接着笑盈盈地对鹿深说, "抱歉啦,小表妹,我也觉得我选的蛋糕和其他的与众不同,架子上还有这么多呢,你也去拿一块吧。"
鹿深面色不改,笑吟吟地“呜哇”了一声, "嫂嫂你也太小气了吧。"她转身走向另一个放蛋糕的架子,在无人看到的角落里表情骤变。雁决这个论点中心却一无所觉,问陶与尧为什么要跟鹿深说那么多话。
“因为她抢我蛋糕啊。”陶与尧意有所指。
雁决哪里是听得懂的人, "这一整个宴会厅的小蛋糕都是你的,她能吃得掉几个。""我管她能吃得了多少,想要从我手里抢就是不行。"
雁决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对,但还是板着一张脸交待, "总之,你少跟她说话。"“为什么?”陶与尧想听听他的理由。
难道雁决也察觉到了这个人不简单?
雁决:“我觉得她喜欢你。”
“……”陶与尧:"行,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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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与尧一勺蛋糕堵住了他的嘴。
宴会结束,雁决一家人回到宅子。
"鹿深从小心思深沉,做事谨慎,你们以后要都留个心眼。"雁母说, "尤其是你,雁决,尧尧还在读书,最快也要把宝宝生了才能到公司里去,你自己要多注意言行举止,别让她有机可乘。"
雁决点头答应,心里无甚波澜,因为在他的认知里,他不会做出任何让鹿深钻得了空子的事。陶与尧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清点完生日礼品单,陶与尧发现,自己也已经是一个小富翁了!
他慎重地将那个单子叠好,和雁父雁母给的空白支票一起夹在一本书里,放进了抽屉的最下层。
因为肚子大了,晚上睡觉时,他总是怎么躺都不太舒服,每次醒来发现自己正仰面躺着时都会惊出一脑门汗,赶紧把手扶肚子上查看,直到感受到里面的动静才松懈下来。
他有一次轻手轻脚翻身时,雁决清明的声音在房间响起, “睡不着吗?”陶与尧泄气地“嗯”了声。
之前鹿鸣来的时候他都没这么有危机感,这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威胁。
“因为什么?”雁决在脑子里把一天的事情都过了过,找出两个变量, "因为雁长宇和雁长远,还是因为鹿深?"
陶与尧在昏暗的小夜灯下轻抬了下眉尾。虽然情感上木了些,脑子还是很聪明的嘛。
“后者。”他说。
"鹿深?"雁决由平躺变成侧躺,和陶与尧面对面, "她不过是表亲,今年才毕业,在公司暂时担不了要职,对大局影响不大,不必过早担心。"
“不是担心这个……”陶与尧向前挪动身体,把自己贴在雁决怀里,后者抬起胳膊揽住了他。
陶与尧的声音嗡喻的, "雁决,鹿深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在工作上能避开就避开她,知道了吗?"
"好。"尽管雁决不觉得鹿深能翻出什么浪花,为了让陶与尧安心睡觉,还是答应了他。
怀孕到后期连耻骨都在疼,陶与尧也变得嗜睡。
第二天,雁决洗漱好,在床边打领带了,他还睡得迷迷瞪瞪的。
br />“宝宝,我去上班了。”雁决说。
陶与尧迷糊地伸着两只手要抱。
没有了室外的分别仪式,他们的吻别礼仪也变成了拥抱。
雁决一边膝盖跪在床边,大手从他后背穿过,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陶与尧抱了好一会儿,都感觉到热了才放开手。
雁氏集团总部的公司大楼,从大门口的保安楼到电梯间的负责人都在夸奖新来的鹿深。
"小姑娘很漂亮啊,美丽又热心,刚安保系统出了点问题,她二话不说,坐电脑前帮我修了好半天。"
"听说是长宇董事长妻子娘家的亲戚,论辈分算起来,应该是雁总的表妹?""是倒是,但硬要算起来,也没什么血缘关系嘛。""咦,这话在公司里可不能乱说!"
鹿深正巧在这时踏入电梯间,正在交谈的两人停了下来,跟她打招呼。
“鹿小姐好。”
"你们好。"鹿深笑着回应。
"鹿小姐在哪个部门啊?"今天值班的安保自认为和她已经比较熟,便随口问了一句。“秘书部。”鹿深笑答。
“叮”声结束了简短的对话,鹿深在相应楼层走了出去。
普通人对秘书的印象局限于穿着职业包臀裙,跟在领导身边汇报会议时间和工作安排。事实上,这是助理李非的工作。
鹿深接到的第一个工作是安排会议事宜。
他们旗下酒店在偏远的C市开业,邀请雁决前去剪彩,加上指导工作,需在那边待两天一夜。
鹿深上班的第一天就出差了,她先联系了会议场地,亲自去现场试了音响设备,查了接待方做的会议准备,各方面都完善了才回来。
在公司一楼大厅和正下班的雁决迎面而遇。
"雁……"她正常打招呼。
雁决直接错身走开了。
一楼把这一幕看进眼中的其他工作人员对鹿深投以同情的目光。鹿深浅笑着耸了耸肩,好似并不把这一件小事放在心上。又过了一日,李非到总裁办公室里给雁决安排工作。
"雁总,需要您到C市出个差,他们剪彩,要在那边
住一晚,酒店我已经给您定好了。"雁决“嗯”了声, "你也去?""不,秘书部的鹿深和您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