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时间手环 第3章 徐梓娜

《时间手环》第3章 徐梓娜

作者:兜里有两块 字数:3049 书籍:时间手环

  “无事生非杜宇”一声宏笑道:“这比之你的‘见影蚀魂’剧毒如何?”

  “花灵”面现死灰,娇躯簌簌而抖,她的肩上,伏着一只小东西,粗如小指,长约四寸,通体金红,独眼肉冠,背上一对软翅,口中蛇信乱吐,丑怪可怖至极。

  这是生长南荒的一种毒物中的毒物,飞行似电,只要被它咬上一口,全身立即瘫痪,三年五载,慢慢全身溃烂而死,功力愈高,痛苦的时间愈长,而且根本无救,即使你是毒中圣手,也无法解这慢性奇毒,大罗金仙也难逃此厄。

  这东西百年不一见,仅属传闻,饲此毒物,必须在它破卵而出之时,予以收饲,只认一主。

  “花灵”是“毒道”高手,当然认得此物。

  “无事生非”冷声道:“关冷霜,识得此物否?”

  “花灵”颤栗地道:“飞天毒虬?”

  “不错,你见识不差!”

  “收了它……”

  “我们交易尚未谈妥。”

  “老怪物,你……”

  “听着,你役使那小子行凶也好,使用‘见影蚀魂’剧毒也好,我老人家等眼一闭万般事了,而你却不会死,想死也办不到,因为你连自决的力量都不会有,只有现世,我老人家会把你易容改装,放在乞讨群中,请你慢慢消磨。”

  “花灵”目眦欲裂,这可比死更可怖千百倍,偏偏她连动都不敢动,生怕这小东西给她一口。

  此刻,她纵有通天本领,也无用了。

  她做梦也估不到“无事生非”会使出这一绝招。

  吴刚看情况有些不对,弹身纵了过来,凶霸霸地道:“师姐,怎么回事?”

  “花灵”没好气地道:“你过去,等我叫你再来!”

  吴刚一抖手中剑,道:“杀了算了,没这多废话……”

  “你过去!”

  吴刚扫了众人一眼,怏怏回到原位。

  “无事生非杜宇”此刻已大事若定,冷静道:“决定了没有?”

  “花灵”咬了咬了牙道:“我决定以一命换四命,连‘索血一剑’在内!”

  这句狠毒无伦的话,令人听来不寒而栗。

  “无事生非”丝毫不为所动地道:“你已决定了?”

  “决定了!”

  “不再考虑?”

  “唔!”

  “你愿意现世现报,尝那世上所无的痛苦?”

  “至少我可以看到你们死!”

  “无事生非”哈哈一笑道:“关冷霜,其实你是不愿意这结局的,是吗?你担心躲过了‘飞天毒虬’却逃不过同门的制栽,对吗?”

  短短数语,直打进“花灵”的心坎里,的确,她想到的正是这一点,“书灵”被杀前所说的“仙规难犯”四个字,使她不顾一切,狠心到底。

  闻言之下,她哑口无言。

  “无事生非”又道:“这一点,我老人家会替你安排,包你稳如泰山,只要你从此弃邪归正!”

  再凶残的人,面对死亡时也会起贪生之念,何况,她是个女人,而且面对的比死亡更可怕,更残酷。

  她的心动了,幽幽地道:“如何安排?”

  “此刻别问,我老人家名号保证,说一不二!”

  “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让我带走他,永绝江湖!”

  “这办不到,你当想到天下虽大,可能没你藏身之地,除非接受这笔交易!”

  “花灵”望了望站在一角的吴刚,又望望肩上那只待令而噬的“飞天毒虬”,猛地一咬牙,道:“再说一遍,如何交易?”

  “你解了他的禁制,使他回复正常,我老人家保障你的安全。”

  “好,我接受,不过……”

  “不过什么?”

  “我只履行这诺言,别想从我口中套问此事以外的任何秘密!”

  “无事生非”望了“忘我和尚”一眼之后,毅然道:“我老人家答应了!”

  “请先把这毒物收去?”

  “这……”

  “我‘花灵’还不是出尔反尔之辈!”

  “好,我老人家相信你一次!”说完,自袖中取出一只锦盒,打开来托在掌心之中,口里发出一阵怪异的“嘘!”声,“飞天毒虬”扭头倾听了片刻,疾箭般射回那锦盒之中,盒盖“咔!”地合上。

  “花灵”吁了一口气,娇躯踉跄了三四步,似乎是从鬼关里脱身出来。

  “忘我和尚”高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无事生非杜宇”目注“花灵”道:“现在如何做?”

  “花灵”幽幽地道:“请各位在此稍候!”

  说完,走到吴刚身前,低低说了几句话,然后双双进入房门。

  “无事生非”这才转身面将“铁心太岁胡非”的尸体,低头默吊了片刻,凄声道:“想不到他作了邪魔的牺牲!”

  “忘我和尚”垂下了老泪。

  宋维屏则已是唏嘘出声了。

  “无事生非”黯然开口问宋维屏道:“小要饭的,你立刻去办一件事,但不要惊动别人!”

  “但请吩咐。”

  “你去准备一辆大车,一具上等棺木,寻个邻近的僻静处备用!”

  宋维屏点了点头,弹身越屋而去。

  日上三竿,客栈内经过一阵嘈杂闹嚷之后,又寂静下来,想来住店的都已上路了,只是这跨院中,仍弥漫着惨雾恶云。

  “忘我和尚”与“无事生非”就地而坐,谁也不开口说话,不言可喻,这两位武林异人的心头,是非常沉重的。

  半个时辰过去了,房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忘我和尚”有些沉不住气了,悠悠开口道:“杜施主,不会……节外生枝吧?”

  “无事生非”一摇头道:“谅来不会,再听候片刻!”

  人影一晃,宋维屏去而复返,焦灼地道:“怎么样了?”

  “无事生非”道:“尚无动静!”

  “会不会……”

  “停会儿再说,你办的事如何了?”

  “遵命办妥,放在镇外庙中!”

  “很好,现在你把胡非的遗体整理一下,我们得好好予以埋葬!”

  宋维屏自去依命行事。

  又过了约莫盏茶时分,“花灵”在房门口幽幽出现,向这边招了招手。三人迫不及待地奔了过去。

  房中,吴刚静静地躺在床上,状显熟睡。

  “忘我和尚”趋前探了探脉息。

  “花灵”开口道:“他已回复正常,禁制已除,停会儿只消解他睡穴便成!”

  “忘我和尚”肃然道:“关施主一念弃邪,善莫大焉!”

  宋维屏意有未释地道:“既然解了禁制,为什么又点上他的‘黑甜穴’?”

  “花灵”幽怨道:“我不想再与他对面!”

  “为什么?”

  “小化子,你不必追根究底了!”说完,转向“无事生非”道:“姓杜的,履行你的诺言!”

  “无事生非”道:“我老人家送你到一个地方,百分之百安全,也可说是人间乐土,世外桃园!”

  “花灵”动容道:“什么地方?”

  “到时自知,说出来不太好!”

  “那具尸体如何处置?”

  “早就埋葬了!”

  “剑呢?”

  “这你不必操心了,我老人家会还他!”

  “现在就走么?”

  “可以!”

  “无事生非”想了一想,向“忘我和尚”道:“吃素的,我们走后,你把他弄醒,有一样记住,别让他知道他在丧失本性之后所作的事,他会受不了……”

  “忘我和尚”一颔首,道:“贪僧知道!”

  “我们前道见,走吧!”

  宋维屏道:“晚辈也走么?”

  “噫!小要饭的,你买的马车棺材,你得带路呀!”

  “花灵”粉腮一变,道:“买了棺材?”

  “无事生非”轩眉一笑道:“别紧张,马车是为你准备的,棺材是用来收殓‘铁心太岁胡非’!”

  “哦!”

  “我们走!”

  “花灵”回首深深盯了吴刚一眼,叹了一口气,玉颜惨淡,杏眼含怨,跟在“无事生非”与宋维屏身后,出房而去。

  房中,剩下“忘我和尚”伴着吴刚。

  宋维屏又匆匆回身入房,手中拿着吴刚失落的“凤剑”与“花灵”回栈时所提的包袱,递与“忘我和尚”道:“大师,包袱内是衣衫,他身上的血衣该换下。”

  “唔!”

  “回头见!”

  宋维屏走后,“忘我和尚”望着昏睡的吴刚,老泪纵横,口里连称:“冤孽!冤孽!愿我佛慈悲!”

  他伸手解了吴刚的穴道,然后退到窗前椅上落坐。

  吴刚悠悠醒转,睁眼,起身,茫然道:“这还是‘七灵仙境’么?”

  “忘我和尚”一震,道:“孩子,你说什么‘七灵仙境’?”

  吴刚一跃下床,骇然望着“忘我和尚”万分迷惑道:“原来是大师,这……怎么回事?”

  “忘我和尚”长长一声叹息,道:“孩子,这里是客栈!”

  “晚辈……怎会到这里?”

  “你一点也记不起么?”

  “晚辈只记得……是在‘七灵仙境’之中,中计被擒……以后的……”

  “七灵仙境在何处?”

  “伏牛山中!”

  “你见到‘七灵’了?”

  “是的!”

  “全在人世?”

  “一个不少!”

  “奇怪,当年‘隆中山’之役,‘七灵教’业已灰飞烟灭,怎的‘七灵’竟然全部幸免?……这中间是何蹊跷?”

  吴刚落坐床沿,闭上眼,深深地想,从赴少林,见“大悲”,离寺上道,抄捷径越伏牛山,发现丐门弟子尸体,追查误入“七灵仙境”到碰上“花灵”等等经过,这些片段,在苦思冥索之下,一一从脑海中再现。

  “七灵”的面目,一个个飘过脑海。

  再以后,便模糊不能记忆了。

  “大师,晚辈是如何到此的?”

  “被‘花灵’带来!”

  “花灵?”

  “不错!”

  “她人呢?”

  “离开了!”

  吴刚骇异但又十分茫然道:“她……为什么带晚辈来此?”

  “忘我和尚”髯眉俱张道:“带你出来作屠杀同道的工具!”

  “这……晚辈一点也不明白。”

  “你被他们以特异邪功封闭本性与记忆,然后带入江湖杀人……”

  吴刚全身一震,目瞪如铃,栗声道:“有这等事?”

  “嗯!”

  “晚辈在丧失本性之后做了些什么?”

  “忘我和尚”窒了半晌,才凄然一叹道:“孩子,以后慢慢告诉你!”

  吴刚急道:“为什么不现在?”

  “说来话长,现在没功夫讲,你把包袱内的衣衫换上,走路!”

  “大师……”

  “孩子,我们得迅速离开这里!”

  “为什么?”

  “为了不影响别人的安全!”

  “谁?”

  “以后你会知道的!”

  吴刚又坐了下去,自顾自地沉思起来,他必须仔细地想上一想,这太离奇了,一个人的心神,竟然会受别人控制指挥,成为工具,这多么可怕,在这段日子当中,自己究竟被利用做了些什么可怕的事呢?

  为什么毫无记忆?

  他想,全神贯注地想,似乎有些模糊的影丝,自己曾杀过人……

  “大师,晚辈伤过人?”

  “有!”

  “是些什么样的人?”

  “目前你不必知道,事已成过去……”

  “但晚辈于心不安,极想知道。”

  “贫僧不会告诉你。”

  吴刚内心起了一阵痛苦的痉挛,他意识到自己必然做了些不可恕的事,为什么这怪和尚守口如瓶呢?

  “大师,‘花灵’人呢?”

  “离开了!”

  “晚辈要找到她……”

  “孩子,你不可与她为敌!”

  “为什么?”

  “等于她挽救了你悲惨的命运!”

  吴刚大感意外地一震道:“她如何挽救了晚辈的命运?”

  “她受命控制你,你的一切在她掌握中,只因她一念归正,解除了你的禁制,使你得以重新做人,否则你是毁定了……”

  “啊!”吴刚悚然打了一个冷噤。

  “而她,等于是‘七灵仙境’的叛徒,‘五灵’不除,她将永不能露面……”

  “五灵?”

  “不错,其中一灵已死!”

  “哪一灵?”

  “书灵!”

  “哦!晚辈想起来了,晚辈遭此奇祸,便是中了他的圈套。他如何死的?”

  “死在你掌下!”

  吴刚又是骇然大惊,栗声道:“怎么晚辈毫无印象?”

  “忘我和尚”沉重地道:“当时,你是在心神被制之中,所作所为,自无印象,好在禁制解除之后,你已恢复了从前的记忆,否则你此生完了!”

  “令人难信!”

  “你怎会进入‘七灵仙境’?”

  “晚辈途经伏牛山,忽听传出‘魔湖歌声’,追查之下,发现有数名丐帮弟子被害,其中之一尚未断气,临死说出系奉小长老之命守候晚辈,至于为什么,不及说完便已断气,歌声再传,晚辈被引到了‘七灵仙境’看来是预谋……”

  “丐门弟子之死,贫僧知道原因!”

  “请见示。”

  “当你离开嵩山南下,向伏牛山方向进发,宋小施主业已得到手下报告,当然你的行踪也在‘武盟’监视之中,他们在中途布好陷阱等你投入,宋小施主心切你的安危,在大道上中途拦候你,为的是怕你万一抄捷径,所以又派五名弟子在伏牛山中迎候你,目的在警告你提防阴谋……”

  “哦!”

  “想不到你竟然抄上了捷径,那五名丐门弟子是‘七灵’所害的了?”

  “是的,‘花灵’已坦白不讳!”

  “你赴少林何事?”

  “寻‘大悲和尚’!”

  “什么?大悲?”

  吴刚觉得有些失口,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只好硬起头皮道:“是的!”

  “忘我和尚”有些激动地道:“你怎会知道有‘大悲’其人?”

  吴刚窒了一窒之后才道:“是一个被‘武盟’追杀的义士,临死吐露的!”

  “那人是谁?”

  “铁臂猿孙景!”

  “啊!”

  “忘我和尚”陡地离座而起,目射精光,身躯微微发颤,看样子内心十分激动,吴刚心中疑云大起,沉声道:“大师认识孙景其人?”

  “一面之缘!”

  “不止此吧?”

  “何以见得?”

  “大师若非知其人甚深,不会如此激动!”

  “忘我和尚”颓然坐了回去,道:“孩子,贫僧有许多话藏在心里,有一天会对你说,现在,不要追问了!”

  吴刚默然,他觉得这怪和尚的言行?与他的外表一样怪。一样不可测度,但有一点可以认定,他对自己关切得超乎常情,决无恶意。

  “忘我和尚”转了话题道:“你见到‘大悲’本人了?”

  “是的!”

  “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

  话声突地顿住,他想,该不该把这话对“忘我和尚”坦白说出来,这关系太重大了,万一不巧,后果是堪虑的。

  但,“忘我和尚”却不肯放松,紧迫着追问道:“说什么?”

  “呃!他说……”

  “孩子,放心地说好了,对贫僧你不必心存顾忌!”

  吴刚反问道:“大师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忘我和尚”微微一笑,缓和了一下紧张的空气,以十分诚挚的声调,道:“孩子,我只告诉你一点,我关心你的家仇。”

  提到家仇,吴刚目中不知觉地流露恨芒,望了望表情严肃的怪和尚,心里暗忖,这和尚走南闯北,也许能助自己找到些线索也说不定,当下毅然道:“大悲说家父当年并不会遭害,仍在世间!”

  “忘我和尚”全身一震,再度离座而起,眸中闪射一种异样的光辉,厉声道:“孩子,你相信么?”

  吴刚毫不考虑地道:“相信!”

  “如何打算?”

  “上天入地,誓必寻到他老人家!”

  “忘我和尚”闭上了眼,低宣了一声佛号。重新睁眼道:“孩子,不必枉费心机了!”

  吴刚一震道:“大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忘我和尚”沉默了片刻,才徐徐道:“事实十分显明,事隔十年以上,如令尊尚在世间的话,他早该露面了,如果他存心避世,打算与草木同朽,天下之大,你又何从寻起?”

  吴刚断然道:“人子之道,只顾本分,不计其余。”

  “忘我和尚”黯然道:“是的,孩子,你的想法没有错!”

  “大师可知晚辈盟兄宋维屏目前行踪?”

  “他离去不久,可能会与你在前道见面!”

  吴刚喜之不胜道:“他也在此地?”

  “是的!”

  “因何离去?”

  “办事!”

  “哦!大师尚有什么指示?”

  “你先换了衣衫,带上剑,我们该离开此处了!”

  “离此何往?”

  “再说吧!”

  吴刚脱下了血渍斑斑的外衫,打开包袱,里面仍是同色同式的一件青色儒衫,他穿上身,竟然十分合体,再把“凤剑”悬在腰间。

  “走吧”

  吴刚有些茫然地跟“忘我和尚”走出房门。

  “我们越墙而出吧!”

  “不走大门?”

  “算了,免得麻烦!”

  两人越屋而出,顾盼间来到镇外。

  “大师,这是什么所在?”

  “黑龙庙!”

  “再往前呢?”

  “郑平!”

  “是往樊城的路?”

  “没有错!”

  “大师与晚辈同路么?”

  “是否感到不便?”

  吴刚大觉赧然,讪讪地道:“晚辈……有些事必须赶紧办!”

  “什么事?”

  “这……恕晚辈不便奉告!”

  “是报仇的事么?”

  “呃!……当然,总脱不了恩怨二字!”

  “孩子,听贫僧说一句,你目前别急于寻仇,最要紧的是先找到你胞兄吴雄的生死下落,另方面设法澄清当年惨案的真相,据贫僧所知,已有不少位同道在为‘天下第一堡’的公案奔走,你必须尊重那些热心同道,候机而动!”

  吴刚激动地道:“是哪些同道?”

  “贫僧便是一个,届时会一一与你联络的!”

  “这……晚辈不愿假手别人!”

  “忘我和尚”作色道:“孩子,你很有志气,但错了,武林公义是要靠武林侠义之士共同维持的,不能一味以牙还牙,以杀戮来解决,那定会自绝于人!”

  吴刚心念数转,道:“晚辈谨受教!”

  “还有,暂停流血,以待势态发展,你能答应贫僧么?”

  吴刚想了一想,道:“晚辈尽量克制自己!”

  “你打算何往?”

  “赴‘地宫’!”

  “地宫?”

  “是的!”

  “忘我和尚”沉重地点了点头,道:“是的,你应该去一趟!”

  这句话显然含有别的意思,但吴刚没有去深想,心里只急着要离开怪和尚单独上路,当即深深一揖,道:“大恩不言谢,晚辈谨铭于心,告辞!”

  “孩子,珍重,勿妄逞血气之勇。”

  “晚辈记下了!”

  说完,弹身顺宫道疾驰而去。

  这一天,来到排子河畔的三官集,距樊城已不远了,吴刚不由紧张起来,他在集上打尖过午,一面吃一面考虑见到“幽灵夫人”之时,将如何启口解释拒婚的原因,同时,对方肯不肯接见自己……

  按路程来算,入夜可以赶到那坟场,是入“地宫”的最好时刻。

  他不期然地又想到了薄命红颜吕淑媛,她怎样了?平安吗?

  于是,连带勾起子对“妖中之王欧阳残”夫妇与“万邪书生曲九风”刻骨镂心的恨,这笔债,非讨不可,吕淑媛也非救出不可。

  过樊城,渡汉水,向北便是“武盟”所在地的隆中山。

  他暗自决定,“地宫”事了,即赴“武盟”,可以利用“公义台”把“妖中之王”等各个消灭,然后直闯总坛,向“武林盟主”算帐……

  “龙剑”是胞兄吴雄的兵刃,即然落在“灰衣蒙面客”之手,大哥的下落,必须着落在他身上。

  “是时候了!”

  他猛一拍桌,脱口自语了一声。

  所有在座的食客,全以惊异的目光投向他。

  吴刚顿省自己失态,正待付帐出门,忽见四个歪戴帽,半袒胸的汉子,大步走入,这四人的面孔,十分厮熟,可就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在座食客一见四名汉子入店,有的忙着会帐离开,有的,低头吃喝。

  店内顿时鸦雀无声。

  “砰!”

  当先的大汉,用掌重重一拍柜台,带着浓重的豫南口音道:“给爷们来两斤熟切,四碗头蹄,一坛白干!”

  掌柜的没口子应着:“是!是!四位请里边坐,麻皮,招呼客人!”

  “喳!”

  麻面小二应了一声,弯着腰走过来,堆下一脸硬装出来的笑容,道:“请!请!里面有空桌!”

  那为首的大汉一咧嘴,怪声嚷道:“他妈的,小麻皮,动作利落些,爷们渴了!”

  麻面小二连声应道:“是!是!……”

  吴刚一眼触及为首大汉脸上刺目的青记,猛地想起来了。

  一段凄惨的回忆,浮现脑海――

  天王庙中,蔡管家遇害,“铁心太岁胡非”救了他,赠他金银,要他远走边荒,他亡命到了樊城,城厢茶店中钱财露了白,被这四名痞棍拦路抢劫,不谙武功的他,几乎丧生拳脚之下……

  这一幕历久犹新,真是冤家路窄了。

  四名汉子,在吴刚侧面的空桌上各据一方坐下。

  吴刚心中暗忖,这些下三流的东西,值得计较么?

  又想,看样子这四个家伙,必是无恶不作的地头蛇,从这些食客的畏惧之状便可知道,像自己所遭遇的那种故事,不知重演了多少遍,受害的何其多?

  除掉这四个蛇鼠!

  吴刚心中作了决定,当下偏头朝四个汉子冷冷一笑。

  那面有青记为首大汉一瞪眼,道:“朋友是哪道上的?”

  吴刚脱口道:“黑道!”

  这话答得离了谱,四名大汉不由哈哈一阵狂笑。

  那为首的意存调侃地又道:“朋友在黑道中算老几?”

  吴刚一翘大拇指,道:“这个!”

  四大汉笑容一敛,为首的皱了皱鼻子,道:“这个是什么?”

  吴刚嘿嘿一笑道:“不懂么?这叫龙头!”

  青记大汉皱了皱鼻子,斜起一只眼道:“青龙抑是红龙?”

  “吸血黑龙!”

  “哈哈哈哈,朋友何处开山立柜?”

  “南七北六!”

  这真是牛头不对马嘴。

  小二端了杯筷过来,吴刚轻轻一敲桌面道:“放这里!”

  小二一怔,没了主意。

  青记汉子朝其余三人挤了挤眼。道:“这位朋友请客,来,挪座!”

  四名汉子果真自己移座到吴刚这桌来,青记汉子与吴刚对面,其余两人在上首,一人在下首打了横。

  小二只好布下杯筷。

  青记汉子打量了吴刚几眼,道:“朋友如何称呼?”

  吴刚一撇嘴,道:“噫!老相识,阁下如此犍忘么?”

  “这……呃!老相识!哈哈哈哈,不错,老相识!”

  酒茶送上,青记汉子一瞪眼,大声吆喝道:“换大碗来,谁耐烦用这小杯子!”

  “哗啦!”四只土瓷杯子全部落了地。

  小二敢怒不敢言地换上了四只大碗,并替客人倒满了一碗。

  “小麻皮,酒再加一坛,外加一盘烧卤,一只全鸡,这位朋友请客!”

  小二望了吴刚一眼,应了一声:“是,大爷!”

  现有食客,已走了大半,新来的略一张望,掉头了。

  吴刚哈哈一笑道:“各位尽量!”

  “当然!”

  “当然!”

  “哈哈哈哈,朋友够意思!”

  “机会难得,四位以后可能不再有机会了!”

  四汉子被这话说得一怔。

  吴刚举杯道:“请!请!”

  四名汉子见吴刚文生装束,面目佼好,像个不谙世事的纨绔子弟,遂也不把那句话放在心上。四名汉子目中无人地大吃大喝起来,不到片刻,一坛酒吃了个坛底朝天,小二开了第二坛――

  就在此刻――

  一个面有菜色,破衣敝履的落魄文士,走入店中,一抬头,目光盯在吴刚面上。

  吴刚暗自一惊,仔细一辨认,赫然是拜兄宋维屏易容改装的,登时心花怒发,先使了个眼色?然后起身拱手,酸溜溜地道:“宋兄,人生何处不相逢,睽违迄今,已两易寒暑,不道在此幸遇,哈哈哈哈,请!请!”

  宋维屏也长揖还礼,高声道:“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吾弟风采犹昔,足慰故知!”

  说着,走向吴刚桌前。

  小二忙着搬椅子,布杯筷,与吴刚并肩而坐。

  四汉子直了眼,对这穷秀才一肚子的不自在。

  宋维屏穷凶饿极地拿起酒杯,一口喝光,向吴刚照了照,再自行斟满,然后三筷子熟切牛肉入口,就衣袖揩了揩嘴,才笑嘻嘻地道:“这四位……吾弟尚未引见。”

  吴刚哈哈一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仅这么一句,没了下文。

  宋维屏附和着道:“飘萍偶聚,亦人生快事,来,小生敬各位一杯!”

  四汉子愣愣地就碗喝了一大口,青记汉子目注吴刚道:“我青面虎没念过什么劳什子书,不会掉文,朋友是出来看世面的么?”

  吴刚一点头道:“正是这句话!”

  “朋友这剑……”

  “哦!这个么?许多游学仕子,不是也佩剑么,兴之所至而已!”

  “朋友必是富家公子?”

  “好说!好说!”

  青记汉子向其余三人眨了眼,意思是又碰上了肥羊。

  宋维屏想是饿了,只顾大吃大喝,那副吃相,仍不脱化子气,吴刚几乎笑出声来,忍俊不置地道:“兄台,你也豪迈如昔呢。”

  宋维屏一抬头。得意道:“贤弟过奖,酒逢知己干杯少,愚兄岂可惜量!”

  吴刚一拍手道:“妙极,他乡逢故旧,该开怀畅饮,来,你我尽三觞!”

  说完,真的执壶与宋维屏连尽三杯。

  青记汉子皮笑肉不笑地道:“朋友准备何往?”

  吴刚故意把声音放低,道:“在下带一批珠宝到襄阳,顺便收讨欠租!”

  四汉子欣然色喜,互望了一眼,青记汉子一抹嘴道:“朋友,叨扰了,我兄弟有事先行一步。”

  吴刚一抬手道:“各位务必尽兴,以后再没有这等机会了!”

  青记汉子业已听出话有蹊跷,脸色微微一笑道:“朋友,因何没有机会?”

  吴刚俊面一沉,道:“死囚在临刑前照例有一顿酒食!”

  四汉子虎站起身来,个个目露凶光。

  吴刚冷冷道:“坐下!”

  青记汉子嘿嘿一笑道:“朋友,拿小命开玩笑?”

  吴刚右手五指,在白木桌上一插,直到没指根,再次道:“我说坐下!”

  四汉子亡魂尽冒,做梦也估不到错把阎王当菩萨,“咚!”地坐了下去。

  吴刚轻轻拔出手指,淡淡道:“区区在下人称‘索血一剑’!”

  这一报名号,四汉子登时面已如土色,筛糠般地抖了起来。

  宋维屏哈哈一笑道:“来!来!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归极乐早超生!”

  说完,自顾自干了一杯。

  吴刚冰寒至极地道:“各位记得樊城外茶馆中一个穷小子被照顾的那档子事吗?”

  四汉子脸孔变了形,为首的青记汉子语不成声地道:“尊驾……就是那……那……”

  吴刚咬着牙道:“你们作的孽大概不少了,杀你们实在污了宝剑,听着,本人不是为了报复,因为你等还不配本人报复,但必须为一般无告的安分人民除害!”

  店内食客已走的半个不剩,店伙们远远站着,苦脸愁眉。

  吴刚扔了一块碎银在桌上,一挥手,道:“走,到外面去!”

  四汉子像风瘫了似的,连动都不能动了。

  “索血一剑”四个字,在他们心目中,是死神的代表、恶煞的化身。

  吴刚再次道:“走!到外面我给你们机会,凭命运决断生死!”

  四汉子觳觫地站起身来,向外走去,每一步似有千钧之重。

  店伙们瞪眼而望,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四个独霸一方的地头蛇,竟受制于一个白面书生?

  吴刚与宋维屏在后跟随。

  四人到了门外凉棚之下,吴刚冷喝一声道:“现在不许动!”

  四人依命站住,不少行人驻足而观,有的在望了一眼之后,匆匆走避。

  吴刚寒声道:“听我数一,你们开始逃命,数到三本人便出手!”

  就在此刻――

  一个黑衣老者,从不远的转角发缓步行来。吴刚的目光何等犀利,乍看得这老者似曾相识,细一辨认,不由杀机陡起,来的,赫然是“七灵仙境”内,见过一面的第三灵,第三灵在此现身,的确大出他意料之外。

  黑衣老者大概也认出了吴刚,远远止住脚步。

  吴刚立即悄声向身旁的宋维屏道:“离开我,快,不管怎样,别跟我接触。”

  “什么事?”

  “快些!”

  宋维屏莫明其所以地装作看热闹的人,徐步走开。

  吴刚沉声数出了:

  “一!”

  四名汉子没命狂奔,大概是慌不择路,事先也没讲好,竟然四人逃向同一方向。

  “二!”

  四人已奔出五丈,路人纷纷避开。

  “三!”

  那尾音尚在荡漾,惨号已起,四人,死做一堆。

  惊呼之声,震耳而起。

  吴刚徐徐归剑入鞘,没事人儿般的,举步向前走去,似乎他杀人是家常便饭,又似乎这四人根本不是他杀的。

  惊呼声中,夹着称快的呼喊:

  “杀得好!”

  “恶贯满盈……”

  “善恶到头终有报,老天仍是有眼的!”

  吴刚不疾不徐地向街路尽头走去,他知道第三灵必定会追踪而至,是否“花灵”之叛变与“书灵”之死,已为对方知悉了呢?他在盘算,如何对付第三灵?

  他头也不回地直走,这小集是沿大道两旁设市,街也是路,路也是街,只这么一条,其余的是住家巷道。

  渐渐,行人疏落,业已来到集外。

  “站住!”

  他听得出是那老者的声音,当下止步回身,杀光闪闪的眸子,罩定了对方。

  黑衣老者仔细打量了吴刚一眼,沉声道:“索血一剑,记得老夫么?”

  “阁下是谁?”

  “你的朋友!”

  “朋友?”

  老者似有所忌惮似地后退了一步,挤出一抹笑容,道:“你忘了,令师姐曾介绍过,老夫等是你师姐弟唯一朋友!”

  吴刚有些莫明其妙,但聪颖的他,立即悟到了所谓师姐,必指“花灵”,看样子这次变故对方无所悉,心思一转,计上心来,可是他无法想象自己丧失心志之时,是什么神情,照常情而言,对方既利用自己作刽子手,三分木愣七分凶,总不会太离谱。

  心念之中,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对方,冷森森地道:“报名?”

  老者皱了皱眉,道:“你真的忘了?”

  “唰!”寒芒乍现,吴刚已掣剑在手。其实,他确实不知第三灵的名号。

  老者似乎吃了一惊,忙悄声道:“老夫‘人灵’!”

  吴刚故作姿态,偏头沉思了一下,道:“嗯!对了,师姐说过。”

  “把剑收起来吧!”

  “唔!”长剑重新回鞘。

  “我们边走边谈!”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别忘了,我们是友非敌!”

  吴刚木然点了点头,举步便走。

  宋维屏可傻了眼,只远远地跟着。

  “人灵”边走边问道:“为何杀那四个小玩意?”

  “高兴!”

  “嗯!令师姐呢?”

  “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

  “不错!”

  “人灵”大感意外,“花灵”是受令负责控制吴刚的,怎会擅自离开呢?

  “她怎会离开你?”

  “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他这种应对,无形中符了一个失常者的反应,使“人灵”再也不会疑及其他,耐心追问道:“她何时离开你?”

  “昨夜!”

  “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

  “她说了什么没有?”

  “要我上路,她会追上来!”

  “她没说去做什么?”

  “朋友,你问的太多了!”

  “人灵”一怔神,自顾自地苦苦一笑,又道:“你现在准备何往?”

  “当然在道上等她!”

  “如果贵师姐不来找你呢?”

  吴刚止步,一瞪眼,道:“胡说!”

  “人灵”可有些心里发毛,他十分清楚吴刚目前的功力,如果应付不当,后果是非常可怕的,倒是吴刚并不知道在“七灵仙境”,服食“玉灵石乳”,增加了一甲子功力那回事,因他当时心神业已受制。

  “索血一剑,老夫此来并非偶然!”

  “怎样?”

  “奉命协助你师姐弟复仇!”

  吴刚顺水推舟地“哦”了一声,道:“真的么?”

  “人灵”一拍他的肩头,道:“你仇家遍天下,与你一道,便是冒生命之险,岂能有假!”

  吴刚心里暗骂了一声“混帐”,口里却道:“在下很感激!”

  “人灵”得意地一笑,道:“你认识多少仇家?”

  “一个也不认识!”

  “老夫可以给你指认。”

  “唔!”

  “所以老夫必须与你同路,目前最要紧的是会合令师姐,我们走吧!”

  吴刚心中自然非常明白,江湖中再不会有“花灵”其人了,这些鬼话,是信口胡诌的,“七灵”使用卑鄙的手段,控制自己心神,作他们的刽子手,在这段时日中,自己究竟杀过人,到底受害的是些什么人?“忘我和尚”讳莫如深,谅来拜兄必然知情,可惜被“人灵”这一岔,没有机会询问,但可想而知的是被害者必非寻常之辈。

  “七灵”如此做的目的何在呢?

  若非“花灵”弃邪归正,“忘我和尚”等相救,自己是毁定了。

  这笔帐,非找未死的“五灵”结算不可,谜底,当然着落在眼前的“人灵”身上,且跟他混一程,俟机再迫问口供。

  心念之中,他没有开口,依言与“人灵”继续上道。

  走了一程,“人灵”突地刹住身形,道:“不对!”

  吴刚心中一动,道:“什么不对?”

  “我们得回头!”

  “回头,为什么?”

  “向前走我们无法碰上你师姐。”

  “阁下如何知道?”

  “人灵”顿了一顿,才沉声道:“老夫一路下来,不见你师姐的暗号,暗号只到黑龙庙为止,老夫在那里找不到你俩,才顺路追下来,可能错了方向!”

  吴刚心中暗吃一惊,想不到对方计划如此周密,当下故意道:“师姐明明要我在这条道上相见。”

  “这点老夫甚觉不解,可能她临时改道,也许你超过了头,总之我们必须往回走,否则难以碰头。”

  吴刚暗忖:“七灵作为,大有文章,且随他走走再说,也许能发现更多秘密,好在他对自己毫无防范,地宫之行,只好缓一步了。”心念之中,道:“好吧!”

  两人回头向北奔去。

  一路之上,再不说话,“人灵”十分注意岔道,但却没有发现任何暗记。

  这一来,苦了宋维屏,跟着走回头路,他不知吴刚在捣什么鬼,也不认识这老者的来历,又苦于没机会与吴刚接谈。

  两人打尖,他也打尖,两人歇脚,他也歇脚?

  “人灵”似对于“花灵”的无故失踪,极感焦灼,入晚不投店,一味地赶,吴刚当然不在乎,尾追的宋维屏可就大吃不消了。

  一日夜之后,宋维屏终于无法支持,追脱了线。

  这一天,在邓城投宿一宵之后,疾奔黑龙庙。

  就在距黑龙庙十里左近,“人灵”在一道山岗前停了身形,指着道旁一块大石道:“这是最后发现的暗号!”

  吴刚定睛望去,只见石上现出一个北斗星座的图案,入石三分,是用指功刻的。

  “我第一次见识到!”

  “唔!我们上岗去查看!”

  到了岗头,吴刚瞥见一座新冢雄踞山岗的最高处,目光无意间扫向墓碑,一看碑文,不由心胆俱裂,忘形地大叫一声:“他死了?”

  “人灵”陡地回身,骇然道:“谁死了?”

  吴刚似失了魂,痴痴地立着,泪水一滴接一滴地滚落。

  墓碑上刻的是“故义士铁心太岁胡非之墓”。

  胡非对吴刚可说恩重如山,如果不是胡非,吴刚在天王庙之时,便已落入“武盟”爪牙“丑面人屠”之手,当然不会再有今日。

  他是如何死的?

  什么人给他立的墓?

  “胡大叔!-胡大叔!”他在心里凄切地呼唤:“想不到人天永隔了!”

  “人灵”一望墓碑,栗声道:“你认识死者?”

  吴刚立时警觉,强忍悲痛,含泪道:“不是敝师姐么?”

  “什么?你师姐……”

  “这新坟……”

  “人灵”若有所悟地喘了一口大气,道:“你没看清碑文,上面不是明写着义士什么的吗?”

  吴刚故意审视一遍,“啊!”了一声,道:“惭愧,在下认为阁下领在下上岗是看墓呢!”

  “人灵”不疑有他,不再说话,在岗上转了一个圈,任什么也没有发现,沮丧地回到吴刚身边,自语般地道:“奇怪,暗号到岗下为止,她仍在黑龙庙附近没离开么?”

  吴刚不接腔,木然望着天际浮云,内心感到阵阵刺痛,他在悼念胡大叔之死。

  “人灵”哪里会知道他的心事?更哪会料到他已回复正常!

  “我们走!”

  “走?”

  “回黑龙庙镇上去,务必要找出令师姐的行踪去向!”

  吴刚颔了颔首,意念仍萦绕在那座新冢上。

  下了山岗,“人灵”在那暗号的岩石上,划了另一座“七灵”斗柄的方向指着黑龙庙这一面,吴刚心里明白,却假作痴呆,不闻不问。

  一个时辰之后,进入镇集,“人灵”毫不费事地直达数日前吴刚与“花灵”投宿过的高升客栈,吴刚一眼瞥见栈门外粉墙上一个“北斗”暗记,是用木炭画的,不知者自认为是顽童涂抹的,他明白了,“人灵”能很容易找到的原因。

  这暗记不用说是数日前“花灵”做的。

  店小二见吴刚在门前现身,脸色登时一变,惊怖之色溢于言表,这书生数日前与一个女的投店,包跨院,逐房客,却又无故失踪,留下一院子的血渍,现在又伴一个老人来到

  车船店脚牙,这些经验是足够的了,江湖诡谲,无奇不有,怎敢过问。

  当下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哈腰道:“住店请进,有清净上房!”

  “人灵”当先进入,吴刚后随。

  到了数日前住过的西跨院前,“人灵”止步道:“就这里吧,有客人没有?”

  小二窒了一窒,道:“还空着,您老!”

  “老夫包了,不许再住其他客人!”

  这当然不是巧合,小二再也挤不出笑容,但他能说什么,应了一个:“是!”

  吴刚发现院门边也有七星暗记,自然是数日前留下的。

  小二领先进入跨院,那些摧折的花树山石,业已整理过,血渍也不见了,两人住的是下首的一栋三开间。

  漱洗之后,要了酒食,两人在明间里吃用。

  “索血一剑,你记得这院子吗?”

  “唔!记得!”

  “你和令师姐在此住过?”

  “是的!”

  “有人到此与令师姐接过头没有?”

  “呃!似乎没有!”

  “饭后老夫准备到镇集附近查探查探,你在这里休息好了,别外出……”

  “可以!”

  酒食之间,“人灵”似乎心事重重,吴刚却坦然地受用。

  “索血一剑,时过数日,毫无消息,老夫担心……”

  “担心什么?”

  “令师姐可能出了意外!”

  吴刚一瞪眼,道:“意外?”

  “嗯!猜想而已,但愿不会!”

  酒饭用罢,已是黄昏时分,小二来燃上了灯火,收拾残肴,俟小二离去之后,“人灵”整了整衣衫,道:“老夫走了,至多三更天必回,你切不可离开。”

  “在下不能与阁下一道查探么?”

  “能,不过老夫顾及万一令师姐寻来,两下错过!”

  吴刚心中暗自好笑,表面上一本正经地道:“在下懂了!”

  “人灵”走后,吴刚有些心神不宁,离房到院地中溜达,这跨院他住过,但没有什么印象,在禁制解前,他没有记忆,解除后,即被“忘我和尚”带离,所以事实上这院子对他仍是陌生的。

  他在花木间转了一会儿,信步走向上首的房间。

  突地――

  一条人影,自房门暗影中幽然出现。

  吴铡陡吃一惊,脱口道:“什么人?”

  “嘘!是我!”

  吴刚定睛一看,喜孜孜地道:“是大哥!”

  来的,正是小叫化宋维屏。

  宋维屏抑低了声音道:“那老儿出去了!”

  “出去了,一时不会转回!”

  “他是谁?”

  “七灵之中的第三灵‘人灵’!”

  “啊!人灵!”

  “大哥是一路追踪而来的么?”

  “谁说不是,你们那等走法,把我给弄惨了,到底你在捣什么鬼?”

  “小弟假作禁制未除,想探究‘七灵’残害小弟的目的与数年‘七灵教’之谜,不得不虚与委蛇!”

  “进展如何?”

  “尚未着手,那老匹夫正在探索‘花灵’的下落,到底‘花灵’何往?”

  “不知道,‘无事生非’杜老儿安排她一个安全去处。”

  “无事生非也插了一手?”

  “嗯!若没杜老儿,‘花灵’不会就范,贤弟你可能后果不堪设想!”

  “哦!大哥,请问你件事……”“什么事?”

  吴刚神情一黯,悲声道:“铁心太岁胡非死了?”

  宋维屏咚地退了一步,久久才道:“你怎么知道的?”

  “小弟发现他的坟墓!”

  “唉!命也如斯,夫复何言?”

  “大哥,胡前辈如何死的?”

  宋维屏似乎在竭力按捺情绪,以极不自然的腔调道:“此事以后再说吧!”

  吴刚疑心大起,向宋维屏身边一靠,道:“大哥,告诉我?”

  “贤弟,如‘人灵’回头撞见,会误了大事,我们以后再谈……”

  “不,他一时不会回头!”

  “万一呢?”

  “我只好宰了他!”

  “贤弟……”

  “大哥,告诉我!”

  宋维屏断然道:“不行,目前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

  吴刚急不择言地大吼道:“你非说不可!”

  宋维屏倒是一惊,冷冷道:“贤弟,莫非要对愚兄下手?”

  吴刚的泪水在眸中打转,凄声道:“大哥,原谅小弟一时情急,请求你,把实情告诉小弟!”

  宋维屏神情一缓道:“贤弟,你知道后会影响你心情……”

  “如此小弟更要知道!”

  “你一定要知道?”

  “是的!”

  宋维屏一字一顿,沉痛万分地道:“是你杀的!”

  吴刚触电似地全身一颤,栗声道:“是小弟……我……杀的?”

  “一点不错,但……”

  “怎样?”

  “错不在你,因你是在心神丧失之下。”

  吴刚连退数步,脸孔起了扭曲,内心似撕裂了般地痛楚,自己竟然杀了生平最敬爱的人,虽说本性迷失,但自己下的手不假。

  泪水,扑簌簌倾泻而下。

  宋维屏幽幽道:“贤弟,不要自苦,胡前辈泉下有知,会原谅你!”

  吴刚歇斯底里地狂呼道:“我不是人!我能算是人么?”

  “贤弟,罪在‘七灵’,而不在你!”

  “大哥,我……还做了些什么?”

  “毁了本帮三名弟子!”

  “还有呢?”

  “伤了慕容姑娘……”

  “绿衣少女?”

  “不错!”

  “啊!”愧、悔、急、愤交进之下,吴刚喷出了一口鲜血。

  宋维屏抓住吴刚的手,诚挚地道:“贤弟,别自责太深,化悲愤为力量,除掉这批魍魑。”

  吴刚咬牙切齿道:“大哥,小弟何以为人……”

  “贤弟,不要这样想,没有人责怪你。”

  “但我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不必,你的行为并非出自你本心,该庆幸,没有出更多的乱子。”

  “哼!我不尽诛‘七灵’,誓不为人!”

  “贤弟,‘花灵’例外!”

  吴刚点了点头,没有作声,他完全沉浸在椎心刺骨的痛苦中。

  “贤弟,你目前如何打算?”

  “暂时跟随‘人灵’,待机行动!”

  “好,我该走了……”

  “大哥,还有件事,‘七灵’的联络暗号是‘北斗七星’图,斗柄所指,是行走方向……”

  “哦!”

  “有个秘密必须让大哥知道……”

  “什么?”

  “小弟此次赴少林,碰到‘大悲’和尚,据他说家父当年并未罹难,仍在世间。”

  “啊!真的,贤弟,愚兄为你高兴,这是件天大的喜事。”

  “可是,家父似有心避世。”

  “愚兄将尽一切力量,助你查访……”

  “谢大哥!”

  “这也是愚兄份内之事,何谢之有!”

  “还有,小弟为贵帮死难弟子,向贵帮致歉疚之意,请转达贵帮主。”

  “这一点本帮上下均能谅解,贤弟会替本帮破灭叛帮阴谋,感激还不暇呢!”

  “同时请大哥向关切小弟的前辈朋友们致意……”

  “不消说得,你小心行事,我走了!”

  “大哥珍重!”

  宋维屏走后,吴刚回到房中,独坐灯前,愈想愈恨,愈想愈觉问心难安,想不到自己被鬼蜮利用,作出这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三更,人静,“人灵”仍不见回转。

  “唏――”一声胡哨,划破死寂的夜空,传入耳鼓,听声音,似在对过屋顶。

  吴刚故作不知。

  一条人影,鬼魅般来到房门之外,好身手,竟然了无声音。

  吴刚是侧面向门而坐,来人甫现,便已入目。

  一见来人,胸中立时涌起了一股无法遏止的杀机,现身的,赫然是“武盟”太上护法“妖中之王欧阳残”。

  这不可一世的魔头怎会在此现身呢?

  追踪自己而至么?

  由欧阳残,想到了他的传人“万邪书生曲九风”,想到惨遭不幸的红颜知己吕淑媛,那一股子恨,令吴刚几乎发狂。

  “妖中之王”凝视了吴刚半晌,开口道:“认得老夫是谁么?”

  这一问,使吴刚心生警惕,顺口道:“你是谁?”

  “妖中之王”悠悠道:“是你师姐的朋友!”

  吴刚闻言心头一震,对方的现身决非偶然,他这话与“人灵”如出一辙,看来这魔头清楚自己心神受制的内情,莫非“七灵”与“武盟”有某种关系存在,但怎么可能呢?当年的“七灵教”是当今的“武林盟主”所灭……

  “妖中之王”身为“武盟”太上护法,他现身的目的是什么?

  奇突的事实,使吴刚不得不抑住满腹杀机,故作姿态道:“阁下是敝师姐朋友?”

  “不错!”

  “如何称呼?”

  “老夫欧阳残!”

  “有何见教?”

  “老夫可以入内一谈么?”

  吴刚缓缓站起身来,一抬手,道:“请!”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粤语 陕西 台语 辽宁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回到书页 下一章 > 错误反馈

设为首页加入收藏保存桌面网址发布会员中心留言本

Copyright © 2024-2025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