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 陆秋回到家里时,陶晨在主宅客厅里等他。
这很罕见,平日里, 陶晨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主宅的客厅大多时像个摆设,是座恢弘的门厅。
无论是陆秋还是陶晨、兰迪、温九,回到家后都目不斜视地路过客厅, 返回楼上自己的房间。
可今天, 陶晨却坐在客厅里等待陆秋。
陆秋心中一沉:“这么晚了, 怎么还没睡?”
“雄主。”陶晨走向玄关,通过表情观察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淡淡的:“我有事情想和您说。”
陆秋心脏猛跳两下,忽然想起来白天长子对他说的话,他对陶晨笑了笑:“陶晨, 我也有事情和你说。”他牵起陶晨的虫爪:“去我的房间好吗?”
陶晨不是很喜欢去陆秋的房间, 虫类说到底还是一种领地意识很强的生物, 陆秋的房间不属于陶晨的领地。
至少现在不属于了。
在陆秋迎娶兰迪前,陶晨就住在陆秋的房间,那时候, 他天真地把陆秋的房间当做了自己的领地。
可陆秋和兰迪的新婚夜, 就是在陆秋的房间里度过的。
从那以后, 陶晨就不把那里当做自己的领地了。
但陶晨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和陆秋讲, 他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忤逆陆秋——他原本也很少忤逆陆秋。
陆秋牵着陶晨的手, 没有走进电梯,而是一步步迈上楼梯。
陆家主宅建造时用料奢侈, 连楼梯都时红木打造, 每一步台阶上篆刻着精美的雕饰, 别墅一层的挑空极高,一楼和二楼的连接处是一处露台,只是从一楼走到二楼就要走很长时间。
“陶晨,”陆秋忽然叫了陶晨的名字:“你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说主宅太大了,也高了。我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可时至今日我才发现,这里确实太大,住的虫也太多了。”
陶晨盯着地面上铺着的羊绒地毯,猜不透陆秋为什么忽然要说这些。
陆秋的卧室很大,物品摆放的井井有条、整齐干净,是很有质感的灰白色色调,利索的像一间品质卓越的样板间,没什么生活痕迹。
一张浅橙色的布艺懒虫躺椅与整体装修格格不入。
陶晨住在这里时,因为纯皮沙发太硬太凉,总是喜欢坐在地毯上,后来就有了这张柔软的躺椅。
很久没有走进陆秋房间的陶晨,下意识地走到了属于他的那张躺椅旁边。
在坐下前,他自以为隐秘地轻轻抽了抽鼻子。
没有其他雌虫的味道。
陶晨坐了下来。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陆秋,眼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在陶晨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来,握着陶晨的虫爪,轻轻捏着陶晨的指尖。
有点痒。
陶晨用抽出手指,反手扣住陆秋的手指,陆秋就没办法捏他了。
成婚多年,陶晨有很多方法对付陆秋的小习惯,只是陶晨没有发现,他用爪子扣陆秋的手,陆秋确实没办法捏他的爪子,但同时他的手完完全全把陆秋的手握住了。
看起来就像是他主动牵住陆秋的手。
陆秋的心机和陶晨一样多。
甚至能多。
陆秋的声音很好听,他很温柔地问陶晨:“你想和我说什么?”陶晨站起身,牵动着陆秋的手,他想松开手,却被陆秋反手握住,陆秋拽了陶晨一下:“坐下说。”
陶晨只好坐下,把之前准备了很久的话说出来:“雄主,这么多年在一起的日子,很感谢您的照顾,我只是一名C级雌虫,根据帝国法律规定,C级雌虫诞育两颗虫蛋,且有一颗孵化出雄虫的,可以向雄主提出离婚。”
虽然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可当陆秋听到陶晨提出“离婚”两个字时,心中仍是一紧,他在心里把水性杨花的兰迪骂了又骂。
这段时间在他的努力下,他已经感受到陶晨对他的态度有所好转,就在他们即将重温恋爱的甜蜜时,兰迪竟然怀孕了。
这让陆秋怎么和陶晨解释呢?
他虽然不爱兰迪,但兰迪毕竟是他名义上的雌君。当年,在和兰迪完成生育虫蛋的KPI后,陆秋就默许和兰迪各过各的,可谁能料到兰迪竟然玩出一颗虫蛋来!
帝国法律对于雌虫极为严苛,兰迪婚内出轨怀蛋不仅是陆家的丑闻,如果让监察庭发现,兰迪还会面临严重的惩罚。
可兰迪怎么会怀蛋呢,他不是和温九玩的很好吗?
在医院,陆秋问兰迪令他怀孕的雄虫是谁,兰迪不仅没有说出那个奸夫的名字,反而还想将虫蛋赖在陆秋头上,他们因此发生了争执。
兰迪生气后,释放精神力向陆秋表明他没有被其他雄虫标记,那天陆秋精神力损耗严重,非常虚弱,在兰迪顶级精神力的压迫下昏了过去。
在事情查清之前,陆秋是想为兰迪保守秘密的。
但陶晨因此要和他离婚。
所以,兰迪,对不起了。
“兰迪怀的蛋不是我的。”陆秋面不改色地认下这顶绿帽子,丝毫不觉得在陶晨面前承认这些有什么丢脸的,如果陶晨能因为兰迪的出轨,而对他心生怜悯那就最好不过了。
陆秋继续说:“陶晨,我向你保证,有了陆炎后,我就再也没有碰过兰迪。”
陶晨僵在原地,不知该先为那句话震惊。
什么叫兰迪怀的蛋不是陆秋的?什么叫有了陆炎后再也没碰过兰迪?
陆炎已经二十多岁了,难道陆秋二十多年没有碰过兰迪?怎么可能,他前阵子还在兰迪的脖颈上看见过吻痕。
难道不是陆秋留下的?
可要不是陆秋留下的,兰迪怎么敢这样明目张胆。
哦,对了,兰迪向来明目张胆,恣意自在。
一只胆敢背叛雄虫的雌虫,兰迪好勇敢啊。
兰迪速来是个敢爱敢恨,个性鲜明的雌虫,他出身贵族,等级强大,容貌美丽,无论和谁在一起都很般配。
他就像一只飞蛾勇敢地飞向火焰,哪怕是万劫不复、火海刀山,他都义无反顾,他离经叛道,他不为世俗束缚。
陶晨的眼神中出现了赞赏和倾羡。
陆秋:“??”
陶晨是在羡慕一只婚内出轨的雌虫吗?
不可以!
万万不可!!
陆秋伸手在陶晨眼前晃了晃,陶晨回过神:“雄主?”
陆秋露出很伤心的神情:“陶晨,你也要离开我了吗?”
陶晨:“......”
他低下头,指甲不自觉地扣着软垫上的毛球,这个躺椅已经二十年多了,很旧,还起了球,颜色也不太新,这二十年间,陆秋房间的家具大多重新换过,只有这个躺椅留了下来。
陶晨陷入了纠结的情绪中,他咬着嘴唇,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又动摇了起来。
陆秋深深知道陶晨非常容易心软,他乘胜追击,从沙发上站起身,半蹲在陶晨身边的地毯上:“陶晨,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陶晨微微一动,想从躺椅上站起身。
陆秋用双臂把陶晨困在躺椅中:“我们的虫蛋还没有孵化,你忍心让他一出生就没有雌父吗?”
“虫蛋归我,其他都可以给你。”陶晨说。
陆秋探过身,把额头抵在陶晨的额头上:“都想好虫崽和财产怎么分配了,你想离开我很久了,对吗。”
陆秋的额头有些烫,陶晨后退些许,用手掌心抵住陆秋的额头。
“你发烧了。”陶晨低声说。
陆秋心想,那可太好了。
因为发热,陆秋的眼睛有些红,他抬起眼看着陶晨,陶晨心中一颤,避开了视线。
陶晨揪掉了一个毛球,生涩地转移了话题:“发烧应该去验个血。”
“听你的。”陆秋说:“陶晨,以后都听你的,你不喜欢主宅,我也不喜欢,咱们可以搬到林土星去,你不是很喜欢那里吗?”
陶晨站起身,轻声说:“再说吧,我先带您去验血。”
陆秋从陶晨身后搂住他,像一只巨大的人形玩偶,略微炽热的呼吸打在陶晨耳朵上:“我想去一个只有你和我的地方,只有你和我,可以吗?”
陶晨抿了下唇:“还要有虫崽。”
陶晨很喜欢自己的虫崽,喜欢家的感觉,但陆秋太自我了,他的世界只有他自己,容不下其他的虫,包括自己的虫崽,很像自然界中那种只为完成繁衍天性的雄性生物,生下蛋就万事大吉,管生不管养,没有责任心,只在乎自己的感受。
小寒和陆炎都是陆秋扔给兰迪带大的,可兰迪根本不会照顾虫崽,他是S级雌虫,过于强大的体魄导致他对冷热温饱不是很敏感,无数次天气降温,别家的虫崽都早早换上了厚衣服,只有小寒和陆炎还穿着薄薄的衬衣,这样的事情多到不胜枚举。
意识到兰迪不懂养虫崽后,陶晨就总是提前把一切给小寒预备好,以雌父的身份额外照顾小寒,可陆炎毕竟不是陶晨的虫崽,陶晨也不好过于插手,只能让小寒多看顾点弟弟。
这只虫崽,陶晨一定要亲手把他养大。
陶晨看向陆秋,再一次坚定地说:“我的虫崽要我自己养。”
陆秋捏着陶晨的爪尖,深邃的眉眼温和地凝望陶晨:“怎么能你自己养呢,我和你一起养,好不好?”
陶晨心念一动,他总是没办法对陆秋太狠心。
虽然陆秋在外面的形象一向雷厉风行、凌厉高傲,可在陶晨面前陆秋不是那个样子——陆秋很擅长叫陶晨心软。
当年陆秋隐瞒身份和陶晨恋爱,身份暴露后,陶晨第一个想法就是和陆秋分手,他删除了陆秋所有的联系方式,躲在家里不肯见陆秋。
那大概是一个夏天、也可能是一个秋天。
时间太久远了,具体细节陶晨已记不清,他只记得陆秋在他家楼下站了一夜。
上天很不公平,偏帮陆秋。
那晚下了一整夜的雨。
从黄昏下到黎明,陆秋什么也没有带,就那样站在雨里,当陶晨撑着伞下楼时,陆秋也是用那双深邃的眉眼静静地望着陶晨。
那天黎明过后,陶晨怀了虫蛋。
时至今日回想起来,陶晨依旧认定这是陆秋的阴谋!
这就要说回上天偏帮陆秋这件事情了,那天明明不是陶晨的发情期,他们也只亲热了一次,因为淋雨,陆秋还发烧了,怎么就会一次就怀上虫蛋。
在这种状态下怀蛋的概率简直比彗星撞帝星还低!
这次怀虫蛋也是。
因为陆秋让小寒替陆炎顶罪,他很生陆秋的气,已经想离开陆秋去林土星找小寒了,可就在他明确拒绝了陆秋要虫蛋的要求后,没多长时间他又怀蛋了。
简直匪夷所思,之前二十年都没有在怀过。
帝星繁衍生育研究所应该把陆秋抓走研究,说不定能打开攻克虫族繁衍难关的新思路。
作者有话说:
兰迪疑惑:虫蛋找不到爹惹?
陶晨:陆秋不对劲,应该把他抓走研究。
陆.真虫傲天.钞能力.生蛋只是KPI.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