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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满脸都是为难和害怕：“査小姐，我真的不知道啊。”
查旋撒开她的胳膊：“你不说我自己去看看。”
王妈见小人儿准备往外走，她慌忙一把扯住查旋胳膊。
“您别去，我真的不知道，您身子还没好呢，出去着凉，那我给您出去看看再告诉您好吗？”
有缓和，查旋也不咄咄逼人。
小人儿心中一闪而过猜测绝对不会是富少歇或者毕良野。
门外的嘈杂声杂乱无章，毫无秩序，富少歇和毕良野的人绝对不会是这样。
王妈出去后，小人儿也有心眼儿，她跟着悄悄出去了。
见到不远处王妈的身影进入殷甫辰房间，不出查旋所料，王妈一定是要提前通风报信。
小人儿围着披风往大门口走，院子里面的雪已经被佣人清扫至两侧，堆砌的高高的。
夜里看上去，像是置身小雪山当中一样，蛮有诗情画意。
她还没到大门口的时候，府里的副官们已经跑步前行先一步赶到门口。
大门拉开的一瞬间，小人儿立刻躲起来偷瞄。
门外有百十来号的学生，从他们的装扮上能看出来。
他们面色上有无所畏惧的稚气和冲动，有气愤和不达目不罢休的坚韧。
年纪可能和查旋差不多大，有的会比查旋小一两岁，可查旋看上去却比他们要成熟的多。
副官们站的整齐，飒爽雷利呈一字排开横亘大门口。
学生们见状叫喊的声音小了不少，却也没有停下。
一个平头男生义正言辞上前代表开口：“叫殷总长出来对拨款一事进行解释，也要对我们被迫害的两名同学失去生命进行一个交代，不然我们今夜是不会回去的。”
好家伙，查旋一听，殷甫辰这是惹事了啊。
她原本心中百分之九十九认为来人不会是毕良野或者富少歇，抱着那百分之一她才出来的。
百分之一也没了，她才不在这冷风口里看热闹呢。
她想走，却见殷甫辰军装未退带着两命副官疾驰赶来。
怕被发现，小人儿将自己藏匿的隐蔽。
殷甫辰正色走到门口，前排副官前后位列，将学生们逼退几步，和殷甫辰拉开一段距离。
他站在台阶上面往下俯视，泰然又不失儒雅风度。
查旋眼珠一转没有走，就在后面看着。
大概是殷甫辰的儒雅让学生们明白他要讲理，也并没有最开始时候的吵闹，一个个认真模样等待他给一个交代。
殷甫辰不卑不亢开口：“大家有问题可以照常提出，我能解答的一定会给大家解答，你们都是国家未来的栋梁，本不该在此让大家受冻，但人太多，恕我不便请你们进去做客。”
他话落，副官们人手一个小手炉发放到每一个学生手中。
上百人没有一个学生被落下，所有人都在诧异中接过手炉面面相觑。
接着一旁出现很多记者，殷甫辰就在这时开口。
“你们对于这次拨款存在什么异议都可以提出来，我们公开探讨，明日的早报也会如实汇报，大家也不必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畅所欲言即可。”
记者出现，明面上看的确是为了学什么保驾护航，至于谁叫来的，怎么拍，怎么报道，这些不重要。
只要有记者，在场所有人都不能搞小动作，对学生和殷甫辰是双重保障。
学生们见状也非常放心，他们就是再热血心中也多少会惧怕大兵的势力。
一切准备就绪，殷甫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学生派代表。
方才的平头男生和另外两名看上去像骨干的男生一起向前迈步。
“殷总长您好，我们是京都大学的学生代表，想请您对于您承诺并已经兑现给我们学校的拨款去向做一个说明，还有我们前几日去教育局要说法的同学有两名命丧荒野，也请您给我们一个说法。”
京都大学向教育局提出申请要筹备建筑系。
京都大学的建筑系几经波折，始终没有完善开起。
对此教育局上报给殷甫辰，殷甫辰是准许的。
经过内阁商讨，他如实拨款，可款项却不翼而飞。
没有意料当中的层层扒皮，以为到达京都大学的钱财会少很多，而是连一块大洋都没有落到京都大学头上。
学校派出代表和教育局几番沟通，教育局承认失责也回复一直在调查。
殷甫辰听闻此消息的时候就是今天上午，佣人急忙找他也是因为这件事情。
教育局瞒不住，除了调查，也要报备给殷甫辰，他不只是财政部总长，也是代理总统。
可没多久，就传来和教育局沟通的学生们当中有两人已经失踪很久。
殷甫辰下令警署全面查找，很快在荒郊野岭找到那两位同学尸体。
不知怎的刚找到，消息便走漏了。
结果情况一发不可收拾，还没来得及处理，舆论已经开始满天飞。
学生们和军政界，关系一直是一根脆弱的浮萍。
对于学生们的处理不能打不能骂，稍有不慎，舆论便会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谁。
曾经的总统之所以名声不好，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过于暴戾，滥杀无辜。
可学生们却不会就此停下反抗的脚步，所以关系相当难办。
大多数人不会像殷甫辰这样出门迎接学生们的示威，更别提还给他们准备小手炉了。
查旋在后面看的愈发好奇，她奇怪殷甫辰哪里来的这么多手炉。
好吧，查大小姐的关注点总是很奇怪。
殷甫辰等待记者记好之后从容回答：“针对此事，我的确已经拨款，相关文件今天下午我已经让秘书送到报社，明日早报都会公开。
问题出现送款途中，现在不清楚情况，还在调查，教育局和财政部都不会推卸责任，也请大家耐心等待，一定会给你们一个说法。
为了让京都大学的建筑系如期开办，我今天已经签发补拨文件，三天后京都大学会收到这笔款项。”
他对于钱财给交代，接着也给甜头，学生们却更注重那两条人命。
殷甫辰再度开口：“两名同学遇害，我深表同情，警署全面调查，也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但我希望大家能给我们时间，不要着急，欲速则不达，两名同学不会无故被害，一定会还给他们一个公道，学生的家长我们也委派相关人员慰问，事情势必会水落石出。”
殷甫辰说的很公正，也没有半分推卸责任狡辩之意，只不过承诺总是比不得现实。
学生们窃窃私语，在雪夜灯光下像是一颗颗奋力破土明知不合时宜也要长出来的种子。
殷甫辰很耐心，逡巡人群也在细听他们的声音。
记者的镁光灯不停闪烁，将殷甫辰从容不迫的温润英气记录其中。
学生们似乎商量好后礼貌问殷甫辰可否讲一下款项失窃的细节。
学生们想要从殷甫辰话语中挑细节，最好抓住些什么不一样的，不肯放过这个好机会。
殷甫辰似笑非笑扯动嘴角，动作很微妙。
“细节我并不清楚，不好妄下定论，我身为财政总长，拨款却也需要经过内阁同意。”
他这句话说的不清不楚，学生们却有的能听明白会意。
既然需要经过内阁同意，内阁官员很多，说不准谁的手不干净呢。
再加上殷甫辰名声一直很好，在学生们心中的威望明显是有一定认可的。
平头男三人商量后问殷甫辰怎样保证自己所说的话会如实兑现。
殷甫辰轻笑：“各家记者都在，是这世道上最公平的抨击力量，我字字被记录，完全公开，明日早报大家自会见分晓。”
他今晚给的交代完美也贴心，再多的也问不出来，有记者在场，学生们也不会太放肆。
大抵殷甫辰态度好，学生们想挑事情也不可。
这场并没有持续多久的示威在殷甫辰端正态度和暖心小火炉下气氛还算和谐散场结束。
记者学生们陆续退场，大门口逐渐恢复安静。
殷甫辰和副官们没有立马关门，而是在大门口停留了足足二十分钟，直到一个人影儿都不见后，他才下令关门。
查旋没搞懂他目送这么久的意义，而且到处都是人，她不想暴露。
被殷甫辰知道她在这里盯梢，就不太好嘛。
结果就在她思考的功夫，她瞧着殷甫辰副官朝她走了过来。
她手忙脚乱，下意识觉得不是来找她的，她将身体躲的更往里面一些，几乎要贴上了墙壁。
可当副官脚步停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人家是来找她的。
她不抬头装鸵鸟，副官恭敬声音响起：“査小姐，总长让您快点回房间，不要着凉了。”
人家说的大方，查旋不得已讪讪抬头点点脑袋。
而这时殷甫辰的身影却已经走远了。
还好他没有当面给查旋难堪，不然小人儿又要窘迫。
王妈在房间内等查旋，见她进来关心的问她冷不冷，怎么说出去就出去了呢。
查旋定定的瞧她半晌，把王妈都快瞧楞了她也没说话。
王妈摸不准查旋脾气，小心翼翼说水放好了便急急退下。
小人儿呆呆坐在床上，殷甫辰在门口稳如泰山的一面让她刮目相看，尤其是小火炉。
其实他还蛮细心的。
查旋知道自己对殷甫辰有偏见，所以总是将他想的不好。
学生们的问题不好处理，从今天上午直到到今晚殷甫辰所说，可见他处理事情的确缜密也有效率。
他和学生们说话没有过多花边儿和官方周旋，直接叫记者，意在实打实解决问题。
他自己没给自己留后路，算是给学生们一个诚恳的以身作则姿态。
这样的殷甫辰貌似很有诚意。
小人儿替那些学生们开心。
她想着想着就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连澡都没有洗。
翌日早起天刚蒙蒙亮，查旋听见院子里有声音。
她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还穿着衣裳，可见昨晚她就是这么睡着的，一条腿还耷拉在床下呢。
不过她身上轻松很多，她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就是一股火而已。
身上不痛，就是嗓子还有些发干。
她迷迷糊糊起身，院子外面的声音依旧存在。
小人儿晃荡着透过窗户瞧，佣人一个个领着水桶还有刷子来回奔波。
她纳闷刚推开门，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冬日里的血腥味带着飒冷的阴森，让小人儿当即打了一个冷颤。
偏房里没有王妈的身影，小人儿一路往前走想要探个究竟。
可佣人们忙碌着，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
她远远的看见副官带着十几个名急色匆匆的长官奔赴殷甫辰书房。
殷甫辰有专门的书房会议室，光这一批人就有十几个，可见是要去会议室的。
一定是出事了，不然这些人不会一大早赶过来。
查旋不知不觉走过去，门口的副官远远看见查旋便走了过来。
副官叫李胡，是一个长相白皙的小伙子，眉清目秀，也带有浓浓的书卷气。
是殷甫辰的贴身副官。
他亲切问查旋：“査小姐早，可是有事情要找总长？”
查旋没有事儿啊，可她又走过来了，那她就直接问。
“我看见大家都在拿水桶，是不是哪里走水了？”
李胡说没有。
接着他有些犹豫不过也照实说了出来，大概瞒也瞒不住。
昨晚的学生们遭到迫害，无一幸免，今早开门发现大门口堆了成群的尸体。
“不只是我们府门口，别家门口也都是。”
查旋闻言当场错愕！
她震惊也不可思议的问李胡：“全，全死了？”
李胡面色凝重点点头。
佣人们之所以拿着桶和刷子是在清洗血流成河的地面，因为尸体刚搬走。
半宿的鲜血几乎浸满了整条街道。
小人儿一度恍神脑中还在回荡着昨晚学生们一张张热血充满希望的面庞。
一百多条鲜活朝气的生命，竟然在一夜之间没了声息。
李胡对查旋说：“这不都来找总长商议，因为事态严峻，所有百姓都已经看到各家门口的尸体了，总长现在在开紧急会议，査小姐您先回去休息吧。”
小人儿看了看李胡，又像是听懂了的样子点点头转身。
李胡不放心，招手一名佣人扶着查旋回去。
查旋摆手说：“啊，不用了，大家都在忙，我自己回去。”
她话落，远处副官又带着一行人急匆匆赶来。
有些面孔查旋认识，是当时在内阁晚宴上面瞧见的，但叫不上来名字。
这些人在看见查旋的时候显然相当吃惊，可打了照面也不能不打招呼，便都纷纷点了头。
查旋也回敬。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查旋，便只能以这种方式打招呼。
撩门帘的时候，查旋瞧见殷甫辰低眸喝茶。
小人儿看不见他表情，却能听到不知道哪位长官的大嗓门喊了一句。
“都他娘的门口有人，就他家没有，这还不够明显吗？陷害，谁家陷害的如此公平，都给自己捎带进去，就为了陷害他还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很多人跟着附和：“是啊，伯言啊，这说不过去啊，这还不够明显吗，他这是要给我们一锅端了呦。”
大嗓门军官粗狂吆喝：“哼，京都都成了他杨三立一个人的才好呢，可不就是想给我们一锅端了。”
查旋恍然大悟家门外没有尸体的是杨三立。
可他这样做的目地也太过招摇了吧，把人都得罪了，自己也摘不干净啊。
门帘再度闭阖的时候殷甫辰看见了门外的查旋。
他眉头骤然聚拢，李胡仓皇接着催促让佣人赶紧送查旋回去。
小人儿没说话，她自知的确是不方便留在这里。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看见了不远处杨三立在一群人的拥护下浩浩荡荡走来。
查旋无意瞟一眼，接着瞬间错乱惊慌！
因为杨三立手里面拎着小富少辉！
小人儿当即慌不迭的跑下石阶，李胡紧跟其后大喊一声：“査小姐。”
杨三立个头小，力气却不小，他拎着小富少辉走路一点不费劲儿，毕竟小富少辉还挺胖的。
可小富少辉眼下被他拎着样子实在难看，像一个小王八四角朝下直扑腾，小胖脸憋的通红。
小人儿疯了似的冲过去呵斥：“放他下来。”
她说罢上手从杨三立手中想要抢人，被杨三立的副官铁壁一膛，差点将她推到地上。
李胡眼疾手快从后面扶住小人儿赶紧看看她有没有受伤。
小富少辉本来没有哭，可看见查旋的时候，眼泪在眼圈喊她。
算起来，他还没叫过查旋什么称呼，可能他不知道叫她什么。
叫她后妈不合适，因为查旋已经把富国渊和她关系讲给小富少辉听了。
小富少辉憋了半天喊出来一句：“二嫂，救我。”
查旋愣了，没想到小富少辉这样叫。
杨三立一脸瞧好戏表情看看富少辉，又看看查旋。
他满脸鄙夷问查旋：“我都不知道该叫你什么，你是谁啊？”
“她是我未婚妻！”
殷甫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查旋身后从李胡手中接过查旋。
小人儿有些没反应过来木讷的看着他。
杨三立微扬下巴，眯眼射出一缕缕恶狠狠的视线直逼殷甫辰。
可殷甫辰没看他，而是关心问查旋：“撞疼了吗？”
小人儿泪眼朦胧摇头示意他看小富少辉。
这功夫，杨三立也没松手。
殷甫辰看了看小富少辉，又如常看向杨三立：“杨委员这是要做什么，怎么抓我家人啊？”
因为杨三立个子矮，所以他抓小富少辉的时候胳膊要抬起来一些。
他听见殷甫辰这句话，像是听到了千年可笑的笑话，又将小富少辉抬起来一些滑稽的瞧了瞧，然后忍不住嘲讽笑意问殷甫辰：“你家人？我没记错这小子是富少歇的野种弟弟，怎得是你家人？”
“野种”两个字让查旋气急，她刚想要张口发飙，殷甫辰握住她肩膀的手一用力，她便忍住了。
没有父母的孩子最忌讳听到这种话，杨三立真恶心人。
殷甫辰淡笑看杨三立，脸上无悲无喜，笑容也不达眼底。
突然间，他趁其不备伸手在杨三立手臂处用力一拍！
小富少辉跟着从杨三立手中猝不及防掉下，殷甫辰牢牢接住回复此刻震惊又气愤的杨三立。
“他住我家，自然是我家人，不牢杨委员费心。”
他态度依然沉稳，连同话语说的都不过分。
仿佛他在和杨三立探讨诗词歌赋，没有半点硝烟气息。
可他那一掌用了力度，因为杨三立的那条手臂已经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发抖。
杨三立身后副官还有一直在看热闹的杨易绅面色都不好看。
小富少辉哭着抱紧查旋呜咽。
殷甫辰却笑看杨三立：“杨委员该练练身体了啊，以前的杨委员身手名震湘地，刀枪棍棒样样精通，怎得如今还能经不起我玩闹呢，啊，哈哈。”
杨三立的大眼睛眯了又眯，睁了又睁，接着他比殷甫辰笑的更大声音。
“哈哈，老喽，是该练练喽，到底比不得你们这辈，哪方面都厉害啊，年轻就是好啊。”
他说这句话同时用那条还在颤抖的胳膊轻轻敲了敲殷甫辰胸膛，眼神瞟了一眼查旋。
这一眼，意味不明，似有若无的余光还瞥向他身后的杨易绅。
殷甫辰没有躲，因为杨三立这下也不重。
他礼貌笑着伸手请杨三立进去用眼神示意李胡送查旋回去。
小富少辉抱着查旋哭的伤心，查旋摸着他脑袋安慰他。
杨易绅走到查旋面前停下，并没有跟着进去。
查旋没什么心情跟她演戏，眼神不善看他，可他却眼神温润问查旋：“査小姐没有忘记明天的约定吧？”
明天是查旋跟他约着去跑马场的日子。
如若没有今天这事儿，小人儿可能会按照原计划进行，可有了嘛，更要按照原计划进行。
不过她没心情跟他周旋，语气冰冷说：“没忘。”
杨易绅微笑，金丝框眼睛泛着一缕亮光，以至于查旋看不见他的眼神。
“那就好，那个，査小姐别生气，明天我带你好好玩儿，咱们别影响心情。”
查旋心里冷笑，面上淡然：“嗯。”
他可能还想说些什么，碍于一旁的李胡满脸警惕，便礼貌的和查旋告了别。
他走后，查旋跟李胡说：“你去忙吧，我带他回去了。”
李胡招呼佣人跟着查旋。
小富少辉一路没离开小人儿，到房间的时候王妈刚巧在偏房。
查旋吩咐她去打水，小富少辉脸都哭花了，要擦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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