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游龙发疯似的拍打连绵而至的木炭,仍然先后被五段木炭击中胸腹,每中一段,不但身形不稳,马步也动摇,进一步却退两步,狼狈万分。
“这条蹩龙上了大当,栽得好惨!”有人叹息着叫:“十赌九输,他是不该赌的。”
“快拔剑!”旁观的许门主大叫:“用鱼跃龙门身法必能近身。”
鱼跃龙门是双手御剑平伸,斜跃再平飞凌空扑击,对方可攻的部位只有顶门和双肩,但有剑伸在前面形成护障,笔直地平飞冲刺,一跃便可近身,近身木炭便无法使用了,确实是值得一试。
可是,四海游龙没有机会拔剑。
“啪!”一声响,炭粉爆飞,木炭不可思议地锲入双掌布下的铜墙铁壁,在四海游龙的嘴巴开花。
上次被打得鼻伤血流,这次嘴巴遭殃,嘴唇出现裂痕,炭粉猛往口中钻。
“呃……”四海游龙连退三步,小腹下又挨了两段木炭,受不了啦!
一声长笑,姜步虚趁他马步大乱的机会,袖底飞出一条牛筋长索。
他是掌鞭的大行家,对运鞭学有寸精出神入化,长杆鞭本来就是一根丈八长绳,可以远及三套车的领路健骡,如臂使指极为精妙。
骡车与马车不同,通常分为一至三套车;一套,指一匹骡拉动的车;两套,两匹骡一前一后;三套,三匹骡成一路。
这是说,三套车前后三匹骡的长度距离,足有两丈以上,长鞭指挥第一匹健骡,没有熟练的运鞭技术决难如意。
所以一个熟练的大掌鞭,在赶车行业中的地位颇高,玩鞭的技术优劣也决定待遇的高低。
四海游龙眼前朦胧,眼睛早被炭粉掩塞,双目难睁,那知道脚下有变?更没料到姜步虚能在两丈外攻击他。
牛筋索破空抖出,矢矫如龙到了下盘,索头闪电似的急绕,奇准地缠住了右脚,凶猛的劲道传到,速度与劲道皆达到神奇境界。
“龙飞了!”姜步虚怪腔怪调怪叫。
四海游龙右脚先起,手舞足蹈斜升飞翻精采绝伦,“叭哒”怪响声中,摔飞出丈外狼狈万分。
孟姑娘一闪即至,拔剑情急救人,剑光如匹练,奇准地砍断了再次光临四海游龙脖子的牛筋索。
四海游龙一跃而起,剑终于出鞘了。
“两打一,狗屁!”有人大叫。
“哈哈哈……”天涯怪乞狂笑:“四海游龙,你是个大输家,有目共睹。”
姜步虚的牛筋索长有两丈余,断了一半,丈余长反而更具威力。
索到了孟姑娘的下盘,速度增加一倍。
孟姑娘已来不及收势沉剑,本能地飞跃而起闪避。
在她后面的四海游龙却遭了殃,这次被缠住了左脚,砰一声再次摔倒。
双目难睁,手上即使有龙泉太阿,也成为废物。
四海游龙只能强忍着激愤,利用听觉和姜步虚死撑。
对远在丈外攻击出神入化的牛筋索,毫无防卫的能力,手中的剑确是成了废物,爬起发疯似的挥剑布下绵密的剑网自保。
如此死撑,能撑多久?
孟姑娘疾降而下,围魏救赵挥剑猛扑姜步虚。
“也给你三分墨涂脸。”姜步虚怪叫,木炭再次连续飞射。
孟姑娘怎敢重蹈四海游龙的覆辙?攻势半途中止,向左急急绕走,立即脱离保护四海游龙的有利位置。
8
姜步虚的用意,就是要将孟姑娘逼开。
他一跃而上,牛筋索缠住了四海游龙的长剑。
四海游龙本能地挥剑抽剑,剑网立即出现刹那的空隙。
姜步虚钻隙而入,一拳捣在对方的肚腹上。
响起一声奇怪的暴响,人影急处飞分。
四海游龙倒飞丈外,倒撞人观战的群雄丛中,跟来助声势的妙手海平手急眼快,将人接住了。
姜步虚也挫退丈外,吃了一惊。
这一拳足有五、六百斤的力道,竟然被反弹震退,感到整条有臂又酸大麻,气极有撼动现象。
“我会把你一身零碎绝学,一样一样挖出来!”他向人丛大叫:“你这混蛋阴毒得很,经常突然用上邪门绝学弄鬼,令人莫测高深防不胜防。你给我记住,除非你不争我的女人,不然我一定可以刨出你的根底来。”
四海游龙仍在暴跳如雷,挣扎着要挣脱几个挟走他的人,咬牙切齿要和姜步虚拼命。
但群雄心中有数,这位浑身黑污,双目布满炭粉的游龙,不如说是一条瞎虫要形容恰当些,那能再和机密刁钻,武功深不可测的姜步虚拼命?
众人紧拥着他急急撤走。
盂姑娘也精明机警,干脆跳上屋溜之大吉。
一场为女人兴师问罪的闹剧,灰头上脸狼狈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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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福老店在寺后街,是颇有名气的酒坊食店。
这里供应烈酒徐沛高梁烧,极合那些不三不四的豪客胃口,也是地方混字号人物流连忘返的聚会处。
一般说来,这种店的酒客,品流都不高,形形色色十分复杂。
姜步虚的身分,最适合这种酒坊,距住处不远,平时算是他解决午、晚两餐的地方。
但由于他在家的时日少,那时的苦哈哈们假期有限,所以一天在来福老店解决两餐的时日并不多。
傍晚,他出现在来福老店,店伙们都认识他。
并不因为他近来声誉鹊起,成了众所瞩目的人而加意巴结他,只替他备了丫张地位明显的食桌,张罗几味可口的下酒菜,算是全食厅的佳宾了。
店堂闹哄哄,计余副座头有了九成座,酒肉香味四溢,汗臭体臭俱来。
喝了三杯酒,一名大汉不打招呼,便打横拖出长凳落坐,脸上有怪怪的表情。
“喝闷酒?”大汉邪笑着替他斟酒:“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凡事烦恼,活得岂不辛苦?”
“哈哈!你老兄说话真有几分玄理。”他睥睨着满脸横肉的大汉:“但却表错情,你看我,人生得牛高马大,标准的酒囊肉袋,有酒有菜,任何烦恼的事也丢在脑后了,正好喝个痛快,我这一辈子也不曾因活得辛苦而喝闷酒,事实上我活得非常愉快。”
“愉快?不见得。”大汉说:“俗语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得罪了地方豪霸,被人一而再把住处闹得天翻地覆,我不信你真能心情愉快?”
“老兄,你真该相信。”他喝酒、吃菜,口中有菜说话含含糊糊,吃相粗俗:“他们在我的住处闹,我也到柏家捣乱,来而不往非礼也,公平得很。光棍打光棍,一顿还一顿,事实上我占了些上风,能不感到愉快吗?”
“你还要捣乱?”
“那是一定的,酷待我的那些人,欠我的债还没还呢:不闹怎能甘心?我不鼓励赖债有理。”
“他们毕竟要保持所谓侠义身分,不能明目张胆倚众大动干戈,假使他们横定了心,撕下面具,给你来暗的,结果如何?”
“我宁可相信他们保持身分,保持英雄形象,不断派人前来单挑,打破头撕破衣裤闹过了就算。如果来暗的,那就会出人命,他们不笨,不至于采这种办丧事的绝路。”
他这些话,是说给店堂食客听的,食客中必定有柏家的眼线,等于是提出严重的警告。
迄今为止,由他所引起的冲突中,不曾闹出人命,他不是一个复仇心切的嗜血者。
“那可不一定哦!老弟。”大汉阴阴一笑:“你知道问题所在吗?”
“你老兄另有见解?”
“不错。”
“说说看,我会尊重你老兄的见解,毕竟你老兄是见识过大风大浪,了解江湖人土心态的人,你的经历和见识都足以指引我这种半吊子半途出家的年轻人。”
“快剑是贵地的十大豪强之一,比起你这赶车的人,不论声望、地位、权势,都强十倍只多不少。”
“对呀!我算那门子葱?”
“你知道就好。所以,即使他错了,犯了十恶不赦的罪行,他也不会向你这种小人物认错赔不是,得积极设法保全自己的声望地位权势,不惜任何代价。”
“他正在积极地做。”
“而且做得相当成功,替他助拳的人愈来愈多。”
“来的人一批比一批武功高强。”
“你的处境,也就愈来愈危险恶劣。”
“那是可能的。”
“需要帮助吗?有不少抱不平的人愿意替你助拳。”
“哦!你代表点龙一笔那些人?”。
“有什么不对吗?”
“我不信任你们。”他坦率地说。
“为何?”
“因为最先酷待我的人是你们,我敢放心地,一无芥蒂地接受你们的帮助吗?如此一来,快剑那些狗杂碎们,岂不咬定’我是你们的帮凶?
他们把酷待我的罪行,认为是理直气壮问心无愧,错在我,他就有权用大嗓门高呼,有权不择手段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并无意加入邪魔外道行列。”大汉似乎有知人之明:“我并不代表点龙一笔那些人,他们志不大才不高,只想出口气报小仇小恨,风声不对就撒腿扯话,成不了大事的乌合之众。”
“那你代表什么人?”
“一群志在主持江湖正义,雄霸天下的英雄好汉。”大汉傲然地说。
他默然,低头沉思。
赶了四年镖车,事实上他已经是个老江湖,对江湖动静与情势有客观而深入的了解,只不过不曾干预介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