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她一声惊叫,收掌退一步。
中原身形如流矢脱弦,向西急逸。
中年人也丢下钓竿,青影一闪,从旁截到,大袖一拂,呵呵一笑道:“少年人,留下啦!”
中原心中一懔,这容光照人的中年人,身法好快,大袖中伸出的手,看来缓慢,其实快极,已光临右肩了。
他立即用上鬼影功,忽然身形倏止,让抓影在身前滑出,反向右飘,从中年人身侧一闪而逝,现学现卖,居然得心应手。
“咦!你真是鬼岛的人?留下!”中年人叫,回身便追。
中原向西北光命,逃得更快。小姑娘挨了一指头,又羞又恼,怎肯干休?一声娇叱,随后猛追。
前面是水田,田中有泥浆。中原不管三七二十一,向田里行。
中年人的轻功,超人一等,一出林绿便已追及,长笑声中手已伸出。
光逃命不是办法,最好的自卫法是放手反击。中原知道该是拼命的时候了,一声叱喝,就是一招“回头望月”,向斜上方出掌,凶猛地连拍三掌。
中年人早有准备,右掌左挥右拨,“叭叭叭”三声脆响,三掌俱解,中原被震退三步,身影一闪仍向西面逸走。
后面小姑娘已到,一声娇叱,迎头截住说:“呸!哪儿走?接着!”
喝声中,左手“手挥五玄,右手云龙现爪”,两招齐出,居然掌风呼呼,暗劲怒涌。
中原心中暗惊,这丫头出招谨慎,不是好惹的主儿,左手寓守于攻,右手却又乘势突进,整个中宫无懈可击,无隙可寻端的霸道之极。
他一咬牙,不由他思索,突向后仰面便倒,双掌一撑地,便向右一滚,滚了一道半弧,身躯已到了姑娘身左,双腿猛绞,快!快得令人难以分辨入影。
“哎……”姑娘一声惊叫,左小腿已被绞住,人向后仰面跌倒,手脚朝天。如果中原用了真力的话,她的左脚完了。
“哎呀!”中年人惊叫着扑到。
可是晚了,中原已经滚到姑娘身边,似乎躺了个并排,双手齐出制住了姑娘,挺身坐起沉叱说道:“站住!不然,怪我无礼。”
中年人凛然止步,中原左手扣住姑娘左肩,右手拇食两指,扣住在她结喉两旁(女人也有结喉穴,但隐而不显。)她仍在叫嚷。
中原胜一沉,厉声说:“闭口!不然的我制你的穴道。”
中年人脸色渐冷,冷冷地说:“放下她,不要惹动了真火。”
中原缓缓站起,将姑娘往上捉,也冷笑道:“在下于死中求活,已经见过不少风浪,你却吓我不倒,我不信你不要你的爱女活命。”
姑娘哼了一声,又说话了:“你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要扶我威胁吗?呸!你该惭愧,还敢在这里大声说话?”
中原俊面一红,嗫嚅着说:“你爹爹厉害以大欺小……”
“你也以男欺……”她也叫,却又叫不下去了,大概知道失言,脸上烧盘儿啦!
“求生乃是人之本能,姑娘休怪在下情急。”中原说。
“男女授受不亲,你好不知礼教,还不放手?”她精神来啦,小伙子的口气软,该她神气。
两人胸背相贴说话,简直像在打情骂俏,太不雅观,有伤风化。中原脸上热辣辣地,但仍硬住头皮说:“你我是敌非友,生死相拼,事非得已,在下顾不了许多,教你爹爹退后十丈,叫!”
“你别想。”她厥着嘴叫。
中原无法奈何她,只好向中年人发话,说:“阁下如不退出十丈外,在下只有拖着令媛走,作怪在下逾礼。”
中年人听了他和女儿的对话,和他脸上的表情,气早消了。泰然地说:“少年人,即使你退出十丈外,光天化日之下,你也难逃出我的掌心。”
中原冷笑道:“尊驾比洞庭鬼叟高明不了多少,在下亦在相距丈内脱身远出十丈外,相距十丈,你无奈我何。”
中年人一怔,说:“咦!你是在鬼岛中逃出来的?”
“正是,在水中逃出来的。”
“哦!我误会了,我还以为你是那老凶魔的爪牙哩。”
小姑娘又说话了:“放开我,你这人手重脚重,最坏不过。”
中原不理她,向中年人说:“前辈可肯放过我吗?”
“如果你不是鬼叟爪牙,我没有理由留你。其实你真是他的人,若要不找我生事,我也用不着撵你。”中原低声向姑娘说:“请恕在下情急,对不起。”
声落,他飘身后退。姑娘倏然转身,一声娇叱,晃身扑上,伸手便抓。
中原飞退丈外,转身飞掠窜入林中。
“丫头,不可鲁莽。”中年人叫。
姑娘站住了,似笑非笑地嚷。
“爹,抓住他,我要和他见个真章。他用腿,不算。”
中年人背着手,慢慢踱向林中,向里叫:“少年人,且等等,咱们聊聊再走不迟。”
“免了,我怕你也就算啦!”中原仍向后急走。
“武林朋友干金一喏,我绝不为难你。”
“咱们没有可说的。”中原固执地答。
“瞧你一身狼狈,需要朋友援手,你该留下,我或可解决你不少困难。”
姑娘却冷冷地说:“爹,你看他那胆小如鼠的模样,怪!他怎敢单闯江湖?真不像个英雄豪杰,倒像个怕死鬼。”
中原不受激,他身形如流矢流空,向东飞侧,他对这父女俩深具戒心,不敢在这儿多事逗留。
“追!爹,休教他走了。”
中年人摇头道:“这是一头羽毛未干的惊弓之鸟,真迫急了,他会拼命的他的身法迅捷,即使能追上,也无法追他,算啦,过两天。我往岳州,可能碰上他的。走!钓鱼去。”
“爹,不钓了。要往岳州,可赶快些。”
“好!丫头,别难过,事实上他比你强得多,内力修为你也望尘莫及,输得不冤枉。这次你找到云栖师太,要她好好传你两手儿,不然你就永远胜不了他。”
中原逃出廿里外,方放下了心,天快黑了,必须找食物充饥,他折了一根树皮,脱衣裤跳入湖中捉了两条鲤鱼,生鱼活嚼填饱肚子再说。
他坐在湖边一座矮林旁,吞了一条鲤鱼再继续另一条,却未留意矮林中有一双凶狠的眼睛紧盯着他。
北面十来丈,是一座小土阜,像一座大坟,长满了茂林,阜下是一丛丛修竹。
在阜顶密林之中,有两个一身绿装的女人身影。正以无限怜惜的眼光,怔怔地注视着他。
那是凤凰夫人的女儿凤珠,和与她同时假份书生拦路的美貌少妇,他们的画舫,距此约有十余里泊在一处湖湾内,在这里是无法看到的。
他们昨晚在南岸打听中原的消息,一无所获,今早方驶向北岸,差点儿要了中原的小命,被废在鬼岛。
在北岸找了一天,直至黄昏仍不忍离去,她们是分途找寻的,天从人愿,终于被她找着了。看了中原的狼狈像,与饥不择食的可怜劲,不禁悲从中来,凤珠以袖掩面,说:“二姨,我们何必使他受苦?爱之反足以害之,如果我们不打扰他,也许他正在官道中欣然就道哪!你瞧他那狼狈像真教人心酸啊!”
二姨也有点怆然,硬着心肠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他便不会平步青云的,定然要饱受折磨,方有大成。你看他虽然在落难之中,但英风未减,宁可打鱼生吞,亦不至村中求食。珠儿,我敢断言,他日后定然有鹏飞的一日,把握住他,别让幸福从掌中飞去。”
“咦,我们去见他。”
“不成,你我如果现身,准将他吓跑。”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找机会接近他,哼!那古楼巡检司的鹰犬要找死了。”
“我们快出去。”风珠急啦!
“不必耽心,他足可应付裕如。”
中原向西面,后面是矮林草,他将鱼吃掉了一半,感到够了,正想将鱼扔掉。
矮林中,缓缓站起一个皂衣人,挂着腰刀,蹑手蹑脚徐徐从后欺近。
中原在醒时,耳目的灵敏度,出奇的锐利,身后树叶微动,他已心生警兆,猛地扔掉残鱼,一蹦而起,倏然转身运动护身,像头负隅之虎。
他一再受迫害,渐渐地心中转变,这时的眼神,已没有先前柔和,剑眉一轩,便待发作。
皂衣人约有四十岁年纪,相貌威猛,目中厉光四射,显非善类,但上装是盘领衫,腰带上挂着锡牌,不会是伏路小贼,更不是江洋大盗。
“糟!这家伙可能是巡检司的人。”中原心中吃惊,自言自语。
他说可能,因对方是皂衣非淡青。但盘领是没错,是公人,腰中锡牌已说明了他的身份。
皂衣人迫近至歹余站住,阴森森地说:“你这家伙鬼鬼祟祟,定然是个歹徒。姓甚名谁?赶快自报来路。”
中原本想走,但也许是他被迫急了,而且天色亦近黄昏,心中大定,脸色一沉,说:“阁下血口喷人,好没道理。”
大汉火起,怒声说:“小狗!你好大的胆,竟敢教训起太爷来了。我,古楼巡司的郭巡检,奉令在湖滨办案。”
“你是那一村的人?”
“我姓祝,西面祝家村的……”
“呸!见你的鬼!华容且压根就没有祝家村,官司你打定了。”
接着‘哗啦叮当”之声倏扬。他在襟下抖出了锁链,大踏步抢进擒人。
中原不敢动手,巡检官儿最小,从九品,起码官儿,但大权在握,可生死予夺,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