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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宠媳》768,耍狠逞凶

作者:亦辰 字数:1725 书籍:名门宠媳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穆山显这句好像带着几分不清不楚的含义,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堂上引出来的事,现在明着暗着翻旧账。

  但他又隐隐觉得不是。

  玉关飞雪入紫宫,白发孤臣守金屋。[1]

  谢景沉默良久,慢慢将余酒饮尽。

  这一口下去,梅子酒却不如之前甘甜,反复回味时,酸涩之中反而透出些许清凉恣兴的爽雪之意。大约味觉这种东西一和想象缠绕在一起,不知不觉就会衍生出独特的记忆。

  就像他从未去过飞雪玉关,也没看到过真正的雪中龙脊城,但以后再尝到青梅酒的时候,他也只会记起那日他与宸王围炉煮酒、环绕在唇颊之中独特的清冽酸甜的酒香气。

  穆山显说来找他一同赏酒,还真就是喝酒,其余事情只字不提。谢景酒量不好,喝了两杯就停了,剩下的都是对方在喝。

  保宁中间进来了一次,送了一次午膳,另外配着几碟下酒菜,豚皮饼、金乳酥、金齑玉脍,咸甜口都有,做工格外精巧。

  谢景私下里偏爱甜食,以往在外人面前不能暴露出太多帝王的喜好,今天不过喝了三两杯,醉意就涌了上来,夹着金乳饼跟小猫一样,一点一点地吃。

  他们之间话题不多,也都不是健谈外放的性格,除去聊政务,其余并没有什么话讲。

  不过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2]。

  温炉煮酒,杯盏交错间,无言也不觉得气氛冷沉,谢景吃了一两块糕点,就腻得放下了,转过头去看窗外淅淅落雪,他头上的金冠未拆,在阴天里折射出比阳光还透亮鲜明的颜色。

  穆山显喝得比他多,半壶下去也不见脸上的醉意。过了会儿,谢景又转过来,醉醺醺地,径直将他手边的那卷志怪小说拿了过来翻看,看了半天都没看着字,字在天上飘呢。

  这是他醒着的时候绝对不会做的,他心里对宸王又畏又恨,表面功夫却做得十足十,绝不让对方抓住他一点把柄。可见酒是把双刃剑,引得人比平时更放肆。

  穆山显看了一会儿,把那本颠倒的书从他手里抽了出来,就着谢景翻到的那一页,给他念其中光怪陆离的内容。他声音低沉,吐出来的字都像是在青梅酒里浸泡过似的,清冽宜人。

  谢景便伏在桌上听他念书,那故事其实乏味可陈,讲得是一个书生进山赶考,途中遇到一个白发苍苍瘦骨嶙峋的道士,书生于心不忍,便将手里的半块饼子递给了对方。

  道士感念他的赠馕之恩,便给了他三条进山的建议。第一条,白天睡觉,晚上赶路;第一条,不得引用山里的泉水,要喝只能喝天赐的雨水;第三条,遇见来盘问的官兵,他问一你答三,不可暴露出自己真实的身份。

  只有牢记这三条,才能走出这座山。

  老道士说完之后就消失了。

  书生大惊,他思虑良久,决定还是按照老道士说的去做。于是他白天躲在寺庙或者洞穴里休息、念书,晚上就背着

  书篓彻夜赶路。山上一到夜里就看不清方向,他自己都不知道往哪里走,但好像走哪里都有去处。

  山里白天多黑夜少,这段山路走走停停,他带的干粮不多,但硬撑也能撑过去,比较麻烦的是没有水喝。书生几次都觉得要渴死在这里,但是很快天上又降下甘霖,就像是算准了时间,不叫他因为脱水而死去。

  中途,书生也遇到了道士口中的官兵,那官兵长得人高马大凶神恶煞,说出口的话宛若洪钟,震得人心神俱裂。书生两股战战,恍惚间几次都差点将自己的姓名和身份说出口,但临到嘴边时他猛然想起道士的嘱托,又把话咽了下去。

  就这样一日熬一日,在书生精疲力竭时,他终于走出了这座大山。然而当他回过头时,却发现身后哪有什么山头,一眼望去,竟然是一座纸扎的阴曹地府。

  原来是附近有人家办丧事,家人特意扎了个地府烧下去,给阎王爷换新屋,以祈求能和家人再见一面。没想到那鬼魂借此机会逃脱,故而阴曹官兵追捕,逢生人便盘问姓名,遇见情况不对的便要缉拿下去。

  那道士教他只走夜路,是因为鬼魂只在黑夜中行走,不会引起官差注意,也能掩盖自己的生人气息。不让他喝山中的泉水,是因为地府中的湖水都是发源于奈何桥,凡人喝了就会忘却前尘往事,彻底留在地府之中。

  书生这个愣头青不知道自己无意中闯入了阴曹地府,但因善心救了一位老饿鬼,方得解脱。他心有余悸,感怀老鬼的恩情,进京后发奋赶考,果然做得大官,衣锦还乡时还不忘报答恩情,在当地修建了一座饿鬼平安庙。

  故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因这本志怪小说都是以作者的第一视角去撰写的,穆山显念书时便照本宣科,一字不差。

  谢景伏在桌上,半垂着眼思考了片刻,才终于理清了这个故事。

  他抬起手,点了点对面的人。

  “你……是书生。”谢景张开唇,保持啊的口型愣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真笨。”

  穆山显只得无奈地笑笑。

  他翻过这一页,开始讲起了第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比第一个还要俗套,情节内容仿若是从聊斋志异里誊写过来的,总之也是书生与荒庙艳鬼的故事,看着都乏味可陈。

  谢景却听得很认真,听到一半还伸手打住。

  “你不是已经、做了,嗝,大官?”他一脸迷惑,“怎么又要、科举?”

  穆山显把他的手按回去,面不改色道:“是,不过惹了陛下生气,所以逐回原籍重新科举了……坐好,别乱动。”

  谢景更加疑惑,“胡说,朕不曾生气。”

  过了一会儿,又前言不搭后语地嘟囔,“我并不是陛下,我是老道士。”

  得,还没从上个故事里出来呢。

  志怪小说是念不下去了,穆山显把书合上,看了眼窗外渐渐黯淡的天色。

  “时候不早了,陛下休息吧。”他说。

  冬日天暗得格外得快,皇

  帝大臣们每日早晨五点就要到太和宫上朝,也就是说,三点差不多就要起床,晚上若不早睡,隔日根本起不来。

  说罢,穆山显走过来扶他,谢景推拒了两下,但浑身酸软无力,也阻挡不了什么。

  “等、等会儿。”他嘟囔着说,“奏折、奏折还没批……”

  穆山显捏了捏他的手,目光柔软,正要说什么,就听见他嘀嘀咕咕地吐出了后半句:“还有,保宁,保宁,去……取文直的信。”

  “……”

  穆山显微微吐出一口气。

  “我替陛下看过了,孟大人并无要紧事,”他淡淡道,“陛下先睡吧,明早起来再回。”

  谢景抓着他领口的手却不松,跟小儿呓语一般地念叨:“奏折,保宁,批奏折……”

  “都已经批复过了。”穆山显也懒得再重复,索性拦腰把人抱起,送回了暖帐之中。

  ·

  亥时,宫里夜深人静。

  红烛燃得只剩下巴掌宽的半截,厚厚的辣油堆积在表面,像是一片不平整的疤痕。

  床幔轻轻晃动,一只修长宽大的手撩起了半边帘子,烛光照亮了里面的光景。

  穆山显穿着一身明黄里衣,长发散落在肩上,谢景侧身缩在被褥里,嘴唇和脸颊都红润润的,睡得格外沉。

  穆山显轻身坐起,眼里带着几分少见的困意。他不轻不重地捏了捏谢景的侧脸,谢景呜了一声,很不满意,下意识地往里面躲了躲,穆山显便往他脑门上弹了个很轻的脑瓜蹦,才微微满意,披上衣服去了外间。

  批到一半,穆山显自己都有些厌倦了,也不怪谢景天天批复这些东西,人都消瘦。

  不是累,而是觉得麻烦。

  奏事折,奏安折,谢恩折五花八门,这群大臣就跟那小学生写作文一样,天下太平长安的时候无事可写、无恩可谢,就写一本奏安折凑一凑字数。聪明人只写几句祝寿问吉的话,不聪明的,例如右谏议大夫之流,奏折里事无巨细,问皇帝昨天吃了什么、睡得可安稳,最近身体如何,就差明着问您最近会不会嗝屁,还能撑多久,看着就一肚子火气。

  除去中央官员,还有地方的,林林总总也有七八千余人,这还是已经精简过的数字,和景国昌盛时期根本没法比,饶是这样奏折依旧快堆成山,可见作业量巨大。

  若是亲手批复,恐怕得话费五六个小时。

  穆山显按了按眉心,让017把奏折分类放好,简单的祝贺或请安这类的统一由017来统一批复,其余按照重要程度分类,由他亲手朱批。

  这部分重要的奏折里,其中大多都是和边关的战事有关,其余的基本都是民生。有如何安顿因战事逃亡的流民,有要粮的,还有北方雪灾,厚厚的积雪把官府的横梁都压塌了,这些都要用银子。

  景国亏空了许多年,还好宸王在外镇守边关,懿帝在朝政中精打细算,一内一外,日子才好过一些,但也管不住银子大把大把地往外流。

  “景国这

  ……这也太穷了吧?那种快穿者从零开始经商升级成商业大佬的副本都没这么难,”017看得都心梗,“咱们不能友情赞助一下吗?就当是老天爷撒钱了。”

  “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穆山显散漫地回复,“如果景国没有自救的能力,那老天爷撒一万次也是枉然。有句话叫气数已尽,万物皆有命数,不必强求。”

  “啊?”017呆了,“那……不救了?”

  “谁说的,不是在救么?”

  穆山显在奏折上写下“从之”两个字,放到一旁,拿到下一本时,忽然顿住。

  那份和普通的奏折大不相同,质感不一样,即便不看,一摸手感也感觉出来了。穆山显拿起,发现那是一本厚厚的信封,棕黄色的封皮混在一众奏折里,乍一看看不出痕迹。

  封皮上写得很简洁,只有四个字:

  清远亲启。

  清远是谢景的小字。

  穆山显看着这三字默了片刻,面无表情地拆封,信封里厚厚的一叠,每一页都写得很满。

  “……在前线打仗还有这么多时间写信啊?”

  017忍不住吐槽。

  孟千舟知道谢景忙,所以不常寄信,但每次寄来都会写一大堆。信的内容也很细碎,比有些大臣的请安折还像小学生作文,流水线地介绍自己在边关的一天,发生了什么事,吃了什么菜,雪关风景如何,心里又是如何惦念陛下。

  最后再小小地抱怨一下,陛下最近给他回信的内容越来越短了,他每日睡前都会把信件翻出来,一字一字地温习揣摩一遍,才能睡着。

  穆山显看到一半,重新放回信封里。

  “你知道怎么写。”他说。

  “好嘞。”系统回答得也干脆。

  随后唰唰唰,就在后台生成了十几份模拟回信,再生成谢景的笔迹,印在回信的信纸上。为了更加真实,还会添加几个小小的墨点,或者是笔画弯折间不小心地一“顿”。

  哎,无他,唯手熟尔。

  谢景酒醉醒来时,新烛已燃了一半。

  他打了个哈欠,有些口渴,下意识地床头摸去,掌心触到一杯温热的茶。

  大概是蜀桐备下的。

  他饮了半杯润润嗓子,顺口喊了一声,保宁赶紧走了进来。

  “保宁,什么时辰了?”

  “刚过寅时,陛下再睡一会儿吧?”

  谢景摇摇头,下意识看向外间,有屏风挡着看不清晰。但他总觉得,奏折应该已经批完了。

  “宸王什么时候走的?”

  保宁回:“申时,宫门下钥前离开的。”

  谢景微微皱了皱眉。

  申时……那也就是下午。

  可他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说起来,这两天总是会发生怪事,他明明不记得批过奏折,但上面却留下了朱批,关键是那确确实实是他的笔迹。

  再比如,他最近总是睡得很沉,醒来就跟失魂症一样,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他睡眠一向不好,浅且多梦,最近也不曾更换药物,怎么会睡得这么熟,一点事都不记?

  更何况,他下午一觉睡到上朝,哪里有时间批改奏折,这也不对。

  “陛下?陛下?”

  保宁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谢景脸色却没有好转,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保宁,你说……我是不是没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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