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姥姥抢着道:“那真是太可惜了,老身对冯大侠一向很敬重,他能如此舍己助人,越发令人钦佩。”
何凌风摇头笑道:“姥姥会错意了,我是说,冯大哥留在冰中,现在仍然活着,并没有死。”
童姥姥怔了怔,突然仰面大笑起来。
何凌风道:“姥姥,请不要笑,我说的是真话。”
童姥姥一面笑,一面转顾其他长老道:“你们相信吗?他竟然说冯援还活在冰宫里,竟然还说这是真的?”
几个老太婆都笑着摇头道:“这只是何大侠心里的希望,当然咱们也希望他还活着,但希望归希望,事实上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何凌风正色道:“当初在下进入冰宫时,诸位也相信我绝不可能再活着出来,现在我仍然活着回来了,这也是事实。”
童姥姥道:“咱们是只认事实,不存幻想,除非冯援也能活着回来,谁都不会相信。”
何凌风道:“如果不信,咱们可以立刻打开冰宫查看。”
童姥姥摇头道:“那是办不到的,按谷规,只有一个人能进出冰宫,而且必须有特别的理由,经长老会同意才行。”
何凌风忙问:“那人是谁?”
童姥姥道:“谷主。”
何凌风道:“好,我立刻去见她,希望诸位姥姥同意她去一趟冰宫……。”
童姥姥摇头笑道:“何大侠,你不必去了,明天正午以前,谷主是不会跟你见面的。”
何凌风愕然道:“为什么?”
童姥姥道:“因为你们尚未正式举行婚礼,未婚夫妻怎么可以先见面呢?”
何凌风一呆,愣住了。
童姥姥又笑道:“你别性急,为了敬重你是第一位由冰宫回来的人,咱们决定同意请谷主去冰宫查看一次,但总得等到明天大婚以后,你耐心一些吧!”
“不!”
何凌风突然跳了起来,大声道:“我根本不想做迷谷的驸马,更无意在迷谷定居,我回迷谷来,只是为了救冯大哥出去……。”
童姥姥登时沉下脸来,冷冷道:“何大侠,你说话之前最好先三思再出口,这是本谷的规矩,你也亲口同意过,现在喜讯已经传遍全谷,你怎会说出这种话来?”
何凌风道:“我什么时候亲口同意了?”
童姥姥道:“刚才你分明答应,而且要求不必太铺张,难道是假的吗?咱们以谷主终身相许,虽说是祖规,也是敬重你,如此大事,你居然出尔反尔?”
何凌风道:“如果诸位看得起何某人,我宁愿放弃跟谷主成亲,只求让冯大哥离开冰宫。”
童姥姥怫然道:“这是什么话,谷主身分何等尊贵,岂容以婚事为儿戏,再说,婚事跟冯援的生死风马牛不相关,你若再如此无礼,休怪咱们也要不客气了。”
何凌风暗暗叫苦不迭,到现在,他才发觉自己跃进圈套中了。
姊妹会三公主金红玉跟着童姥姥勾结逼婚,显然另有阴谋和目的,这倒不必管它,自己是否娶唐小仙做妻子,也无关重要,但是,冯援在冰宫引颈待援,刻不容缓,无论如何不能等到明天婚礼以后,这却是最紧要的事。
他一急之下,本想翻脸动手硬闯冰宫,然而,自己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何况面对全谷高手,就算能打进冰宫,救出冯援以后,也绝对没有希望再出迷谷,纵然能杀得出去,费明珠还在姊妹会掌握,也必然活不成了……。
真是令人难以取舍。
好在何凌风并不是个死心眼,转念间,忽然换了一脸笑容,道:“我也真是急昏了,能成为迷谷驸马,不知多少人梦寐以求还不够资格,我竟然还想放弃,这真是大错而特错。”
童姥姥冷声道:“你现在想通了?”
何凌风连连道:“想通了,想通了,人不能不为自己设想,天予不取,岂非愚蠢,至于冯援的生死,我已经为他尽过力,朋友之义不过如此,相信他不会怨我。”
童姥姥对他的突然转变,似乎有些惊疑,但并不追问,只淡淡地道:“这样最好,为朋友尽心尽力,那是绝对应该,但并不差这半天的时间。”
何凌风笑道:“不错,他若已经死了,急也无用,若命不该绝,一定能多等我半天。”
从此果然绝口不提冯援的事,谈笑风生,只顾吹嘘自己从冰宫脱险的经过。
不久,宴席齐备,长老们陪着何凌风入席。
何凌风就像八辈子没吃过酒,到口就干,满桌敬酒,几个老太婆哪是他的对手,不消多久,已被灌得晕头转向,一个个都推醉不敢再喝,何凌风还在一个劲儿的猛缠硬灌,老太婆们拿他没辙,只好脚底板抹油,先后都逃席溜了。一席酒,才吃了不过半个时辰,便草草终席。
童姥姥多喝了几杯酒,毕竟上了年纪的人,精神有些支持不住,吩咐替何凌风在前厅东厢布好卧室,自回长老院休息。
何凌风心知这东厢房四周,必然有人监视,便故意对伺候的刀女道:“这庄院内都住着女子,我却有夜间裸睡的习惯,必然紧闭门窗以防失礼,请姑娘转告大家一声,今晚千万别走近东厢房。”
他越是故作神秘,监视的人越不敢疏忽,果然,他刚进卧室,那名刀女就把这番话转报了花琴。
花琴听了,冷笑道:“你们未出嫁的应该避讳,我是嫁过人,生过孩子的,不怕这一套,今夜的警备守卫由我亲自负责好了。”
众人都安歇后,花琴佩刀来到东厢房,果见卧室灯火已灭,门窗紧闭。
花琴手按刀柄,蹑足掩至窗外,侧耳倾听,房里寂然无声,连呼吸微息也没有。
她不禁起了疑心——难道何凌风已经不在房中了?
职责攸关,不得不“冒险”偷看一下。
花琴先吸一口气,定定神,然后轻轻点破窗纸,吵目凑近窗根。
咦!奇怪,怎会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她揉揉眼睛,运聚目力再看,仍然一眼黑,别说人,连床榻和桌椅也不见踪影。
细看了好一会,啊!她终于明白了,原来窗内多了一幅黑布,根本无法由窗孔看清楚屋里的情形。
花琴冷然一笑,缓缓启开了窗根。
那黑布挂在距窗三尺处,必须挑开黑布,才能看见床榻,花琴无奈,只得小心翼冀探进半截身子,伸手去挑那黑布……。
她万万料不到何凌风就藏在黑布后,刚掀起布角,浑身一麻,已被何凌风闪电般扣住了腕脉穴道。
没等她声出呼叫,哑穴上也挨了一指,后半截身子也从窗口爬了进去。
幸亏这时院子里没有别人,否则,花琴这“爬窗”的举动被人看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白了……。
何凌风低笑道:“真对不起,我原以为那些小丫头没见过,或许会来见识一下,没想到会是花大嫂亲自赏光,请恕在下失礼了。”
说着,解下她的外衣和长刀,披系在自己身上,一闪身,越窗跃出,反手掩闭窗门,向谷后扬长而去。
花琴口不能叫,身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怒目横眉,也不知心里究竟是气愤,还是失望?
黎明前的一段时间,天色总是特别黑暗。
何凌风赶到后谷石壁下,正是即将黎明的时候,他远远就停下来,解去花琴的红衣,并且抛了刀鞘,仅留长刀,一面藉机稍作调息。
看守冰宫门户的三个瞎婆子,一是长老身分,另两人也是“镶蓝边”的使者,武功必然都不弱。
何凌风知道无法瞒过她们,所以先抛掉累赘,准备必要的时候硬闯,无论如何,一定得在天亮以前救出冯援,离开迷谷,然后再设法援救费明珠。
如果在冯援与费明珠之中,只能援救一个人,他必定选择冯援,这是道义。
如果援救必须有先后之分,他也一定先救冯援,因为费明珠落在姊妹会手中,未必立刻会死,而冯援却受困冰宫,命在旦夕。
这是无可奈何的选择,除此之外,别无两全的安排。
因此,当他提着长刀,举步向石屋行去时,心里感到分外沉重——既然做了如此痛苦的抉择,他当然不愿两边都遭到失败的下场。
他果然没有瞒过石屋里的傅姥姥,人在三丈外,石屋内已传出冷喝声:“什么人?站住[”
何凌风疾行丈余,才停下脚步,长刀反藏肘后,蓄势以待。
傅姥姥带着两名瞎眼妇人迎了出来,翻了翻白果眼,沉声道:“好大胆,叫你站住,你竟然敢抢近一丈多才停步,报名上来。”
何凌风道:“在下姓何,急事要去冰宫,请姥姥高抬贵手。”
傅姥姥微诧道:“姓何?何什么?老婆子听你的声音好熟。”
何凌风报了自己姓名,接着道:“在下就是前几天跟两位朋友一同进入冰宫的人,姥姥还记得吗?”
傅姥姥听了,立刻回嗔作喜,忙道:“啊!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听说何大侠安然无恙通过冰宫、火窟,明天就将成为本谷驸马,老婆子还没跟你贺喜哩!”
一面又向两名随行瞎妇道:“娇客上门,快请何大侠到屋里坐,咱们应该依礼道贺。”
两名瞎妇急忙返回石屋,点燃了灯,恭敬地请何凌风入屋。
何凌风倒有些意外,含笑道:“姥姥不必这样客气,在下还有一位朋友留在冰宫内,急须接他出来,请姥姥启开宫门,待咱们出来时再拜谢。”
傅姥姥讶然道:“怎么?你还要再进冰宫去?”
何凌风道:“不错,求姥姥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