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粮食米青,喝完耍酒疯儿。
人似鬼,鬼非人,直教八尺男儿扶腰捶腿,泪眼瘢痕。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乘风破浪。
子在船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我辈当奋勇争先,无需赘言!
熟美人和胡御姐不爱红装爱武装,个个都是女上尉。
高强度运动之后,新陈代谢加快,肾上腺素疯狂分泌,血液中酒精的含量迅速回落至正常水平,理性战胜感性,妩媚撩人变成雍容端庄。
陆绍宽靠在床头,在好姐妹穿戴整齐之前瞄了最后一眼,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多吃肉蛋奶,健康中囯人。
“穿得这么严实,连正人君子也防?”
两女整齐划一的扭头轻啐一口,齐齐愣住,面面相觑,然后手挽着手,推门离开。
一根接着一根,烟头堆满烟灰缸,陆绍宽才磨磨蹭蹭的穿衣服。
......
中环,咖啡店,关小球女似火朱红旗袍,完美勾勒出诱人的轮廓,曲线曼妙。
雪白披肩,泼墨长发用玉簪盘在头顶,烈焰红唇,浓眉桃眼,鸽子蛋大小的珍珠项链压不住鹅颈的柔嫩白皙,走的是民国贵妇成熟范儿,气势端的很足。
微微臻首,皓腕轻提,翘起兰花指捏着精致的勺子在咖啡杯里轻轻搅拌,稍倾,递到嘴边,朱唇微张,轻啄一口,在杯沿上留下刺目的唇印。
陆绍宽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微恼自己的不争气,昨晚明明吃到撑。
“阿宽!”正失神的功夫,门口一声轻呼,将他唤醒。
一对璧人齐齐起身,异口同声,透着热情:“六叔,邵太!”
邵大亨拄着文明杖,身形消瘦,精神抖擞,朗声笑道:“阿宽,关小姐,久等了。”
陆绍宽连道不敢,伸手邀请道:“六叔,别嫌这里寒酸就好!”
难得的,邵大亨打趣道:“你太客气,又不是真的来饮咖啡,何必这样见外?”
再说,到了两人如今的身份,想饮咖啡,什么样高档的地方找不到,之所以选在这,主要是为了清净,隐秘,不引人注目。
方亦华跟着落座,同关小球女点头,没有往日的趾高气扬和咄咄逼人。
“阿宽,恭喜!”
喜从何来?当然是陆绍宽入主丽的,成为董事局主席,说一不二的大老板。
“邵太说笑,您二位是前辈,我也不遮掩,这些日子我每走一步,都是战战兢兢,瞻前顾后,如同刀尖跳舞。”苦笑一声,陆绍宽无奈道:“对于我当上这个董事局主席,昌哥一直耿耿于怀,以为我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我冤枉啊。我哪有本事让澳洲财团的鬼佬低头,只不过是人家的小手段,让我与裘家鹬蚌相争。”
邵大亨笑而不语,虽然不知个中详情,但也绝对不像陆绍宽说的这样轻松,眼前这个年轻人,他再也不敢小觑,这是一个走一步想十步,未料胜先料败的小狐狸。
从创办德玛西亚到入主丽的,每走一步看似摇摇欲坠自寻死路,但偏偏都能化险为夷,稳稳落地。
邵大亨笑吟吟的问道:“不知阿宽今日有什么指教?”
“六叔,您这是打我的脸,当着您的面,我怎敢说是指教?”顿住一下,露出点不符合性格的羞涩,挠头道:“若是这话被我三叔得知,只怕他都要教训我。”
电影圈,邵氏虽然不可避免的显露颓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管是在东南亚华语电影圈,还是世界电影行业,邵氏和邵大亨的名字都是谈及电影行业发展史避不过去,且值得浓墨重彩的里程碑氏人物。
电视行业,TVB名为利家所有,实则邵大亨掌控,逼得鬼佬的丽的难以招架,邵大亨和方亦华当居首功。
娱乐圈,邵大亨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终极BOSS。
邵大亨不置可否,这些年来,最不缺的就是恭维和吹捧,就算这个恭维和吹捧来自陆绍宽,邵大亨依旧是风轻云淡。
而且先礼后兵,谁知道恭维之后是不是翻脸!
“六叔,其实今天冒昧请您前来,是有两件事要麻烦。”
“说来听听,能帮忙的,我不会拒绝!”
陆绍宽没再来回试探,贵人事忙,犯不着你来我往的打机锋,太累。
“第一个不情之请,我的那部两地联合摄制的新戏想请六叔联合发行,您是前辈,我这样的后学末进需要您提点。”
“我还以为阿宽你看不上邵氏的这尊小庙。”邵大亨沉吟一会,点头道:“没问题,邵氏院线会上映这部新戏,不过......”
顿住一下,摊手道:“嘉禾阿龙的那部《师弟出马》还没有下画,排片上可能......”
“六叔,就按您说的来,一切让市场说了算。”陆绍宽不敢得陇望蜀,邵氏能答应让《电锯惊魂》上画已经难得。
邵大亨掏出雪茄,递给陆绍宽一只,塞到嘴巴里笑道:“看来阿宽你对新戏信心满满,能再续神话喽?”
“六叔,不怕你笑话,我是一点信心都没有。嘉禾的那部《师弟出马》我到电影院去看过,确实是一部好戏,我压力很大。”等关小球女将雪茄点燃,晃动手腕熄灭火柴,陆绍宽才享受的吸了一口,摇头道:“去年我的《最佳拍档》之所以大卖,只不过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春节档,最怕的就是大卡司撞车,而且这样的竞争通常都是两败俱伤,《师弟出马》的票房已经突破八百万,势头很猛。
再返回来说《电锯惊魂》,尽管是北美港岛两地联合摄制,他这个老板热度处在最顶点,但将这些关注度变成实实在在的票房数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最主要的困难就是今年的发行渠道,再也不会有《最佳拍档》时那样梦幻开局。
首先嘉禾肯定是优先《师弟出马》排片上画,金公主那边想上画,陆绍宽也不敢,票房不一定能收得回来,他现在不相信雷大亨的为人,两人说不得以后还有官司要打。
邵氏这边,现在正和嘉禾眉来眼去,想来是可以锦上添花,却不愿意雪中送炭。
“有压力才有动力,看开一些!”邵大亨表现得很恬淡,云淡风轻。
陆绍宽哭笑不得,您老是看开了,躺平了,可我还想挣扎一下,若是我到了您这个年龄,未尝不能大度的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如今名声在外,别管是不是只能吓唬人,但也是娱乐圈的一颗参天大树,与势单力薄的独立制片公司不一样,票房分成可以慢慢谈,若是《电锯惊魂》表现足够强势,未尝不能讨价还价,当然这些交给胡御姐和施楠笙来谈就可以。
说到底,还是要靠票房说话。
票房,是电影人的底气,别的都是虚的,包括金灿灿的奖杯,不当吃,不当喝!
话锋一转,陆绍宽端起咖啡示意一下,咂嘴道:“另外我误打误撞,机缘巧合之下入主丽的,可我这心里实在没底,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跟六叔请教。”
“阿宽你客气。”邵大亨摇头,你可不是毫无章法,而是有备而来,最起码一个“杰出1980”演唱会的独家转播权和港岛首档直播真人秀节目《今夜不设防》已经初现峥嵘,表现出很强的竞争力。
“六叔,我小时在李家坡读书,有一个很有趣的事情。”陆绍宽挑起嘴角,目光中闪过一丝恍惚,带着怀念和淡淡的失落,吸气道:“不知六叔想不想听?”
故事配咖啡,可否续一杯?
邵大亨好奇道:“什么趣事?不妨说来听听!”
“其实也不算什么趣事,至少对我的童年来说,那算是一件最痛苦的事。”摊摊手,自嘲道:“小孩子没有爱读书的,都贪玩,所以成绩自然也就那样喽。”
憨笑一声,抿了一口咖啡,斟酌半天,自顾自的呢喃道:“慧姨视我如亲生仔,在功课上,自然也如其他家长一样望子成龙,盼女成凤,我不用功,慧姨真会举巴掌打我,一点都不容情的。但巴掌落下来,如果成绩能上去,这顿打也算没白挨,可偏偏有些事不遂人意。”
邵大亨夫妇也好,关小球女也罢,全都听得一头雾水,但没人开口问,正因为对陆绍宽的了解,才知道他肯定有后话。
果然,陆绍宽自嘲道:“所以,除了每日正常的上学放课,写字读书,慧姨还给我报了专门的补习班补习。”
又卖了个关子,在关小球女皱眉翻白眼即将发牢骚的前一秒,陆绍宽笑道:“但补习功课这种东西,至少在我个人的角度来看,是一件很蠢的事。”
邵大亨若有所思,放下雪茄,眯起眼睛不紧不慢的追问道:“阿宽为何这么说?”
陆绍宽靠在沙发上,手搭上关小球女紧致的小蛮腰,手指很有节奏的敲着,开口道:“很简单,一个人补习,涨分数,大家都补习,涨分数线,补了等于没补,等于又重新回到同一起跑线!”
小孩子的世界里,看分数,成年人的世界里,看名次。
人生就是一张答卷,若你只考了五十九分,不及格,先别急着悲伤,如果其他人普遍在三十分上下的水平,那么你就是优等生。
如果你答了九十九分,也先别急着窃喜,万一其他人都是满分,你的九十九也是垃圾,倒数第一。
邵大亨皱眉沉思,脑中闪过一道清明,似是抓住什么了,但又没彻底抓住。
“所以,阿宽你的意思是......”邵大亨动容,紧紧盯着陆绍宽,不肯放过对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内卷!电影行业在内卷,从前是,现在是,将来大概还会是,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残酷方式,完全是两败俱伤,没有赢家。”顿住一下,陆绍宽唏嘘道:“现在的情况,六叔你也见识到,以前我之所声嘶力竭,甚至在某些人看来哗众取宠,其实不完全是杞人忧天。”
“竞争是好事,前提是良性竞争,能让这个行业更规范,更高效,更专业,何乐不为?即便是恶性竞争,也有一定的好处,无外乎一个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的问题,但千万不能无效竞争,大家为了不需要达成的目标做无用功,损人不利己,您说呢?六叔!”
邵大亨久久无语,却很认同陆绍宽这番话,邵氏的没落始终是他心头永远的痛。
叹口气,唏嘘道:“阿宽,你若早生三十年......”
方亦华笑着打趣道:“不晚不晚,你与阿宽可引为忘年之交。”
忘年交?不敢裆!更没有‘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早生三十年,日夜与君好’的感慨。
直男的品质,百折不弯,不向大佬弯腰低头。
“可惜,电影圈由不得我指手画脚了!”邵大亨语气落寞,扭头错开视线,长叹。
“六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小腹三层非一日之馋,我指的是电视台。”递过去一个玩味的眼神,陆绍宽一字一句道:“电影圈已经烂成筛子了,电视圈可不能再让那些小人搞得乌烟瘴气,丽的愿追随六叔脚步,唯TVB马首是瞻。”
邵大亨表情错愕,语塞,迟疑道:“阿宽你的意思是?”
“六叔,我的一点拙见,丽的与TVB,不能效仿电影圈的竞争方式,不是我口蜜腹剑,而是电视圈和电影圈不一样,您是前辈,比我看得透彻,这电视的受众和电影的受众不一样,首先,电视台节目免费,不用为渠道发愁,二来,电视观众完全可以重叠。”
两部电影,影迷可能心疼票钱,有所抉择,看了一部,再不去看另外一部,但电视不同,完全免费,从根本上解决了有你没我的惨烈场面。
“六叔,港岛的市场很大,港岛外的市场更大,完全容得下两家电视台,您说呢?”
邵大亨同方亦华对视一眼,做简单的眼神交流。
两人默契的认为,陆绍宽说的有点道理,但又哪里不对。
“六叔,邵太,我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黄沾,蔡阑,倪狂和査先生四人是大家都承认的港岛四大才子,四人之间可有相互倾轧?不仅未见倾轧,相反还遥相守望,彼此互助。电视圈合该如此,你拉我一把,我撑你一下,TVB与丽的统一战线,港岛电视圈就稳若泰山。”
稍稍顿住,陆绍宽承诺道:“若是六叔和邵太担心我表里不一,我今日可以给两位一个保证,丽的旗下的所有节目通告,都可以向TVB艺人敞开。”
方亦华翻了个白眼,惠而不实,TVB的通告可比丽的含金量高多了,自家旗下的艺人没必要舍本求末。
陆绍宽并不恼,嘿嘿笑着,又放出一个大招:“我可以代表丽的董事局承诺,丽的艺人涨薪之前,我会同六叔和邵太商量!”
“涨薪!你要涨薪?”邵大亨不淡定了,你这不是胡闹吗,前面说的好听,不同TVB内卷,结果转头就涨薪,这不是暗戳戳的蛊惑我旗下艺人跳槽吗?
这哪是涨薪,这是剜我的肉。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勤俭是邵大亨一家的优良美德,当然在TVB和邵氏的艺人看来就是吝啬小气。
但仔细一想,人家丽的涨薪,属于内部事务,他的确不好插手,只是到底心里不好受。
陆绍宽笑道:“六叔,我年轻不懂事,您别介意。我说的粗鄙一点,若是不通知您,我悄悄地把薪水涨了,您又能怎样?之所以跟您知会一声,正是我的诚意!您说呢?”
邵大亨没好气的挥挥手,嘟囔道:“算了,涨就涨吧,你有魄力,我难道就服老?”
陆绍宽抱拳拱手,真诚道:“六叔,您仗义!”
“我再仗义也比不过你!”这咖啡再喝起来就不那么香甜了,甚至满嘴都是苦涩,邵大亨吹胡子瞪眼,站起身来一墩文明杖,哼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以后TVB有什么大动作,我也会使人通知你一声。”
“先谢过六叔,我送您!”
陆绍宽陪着笑,一脸谄媚的把邵大亨和方亦华送出咖啡厅,哼着小曲点着一根烟,雪茄香则香矣,在老烟枪看来,还是不如烟卷过瘾。
与TVB互通有无,非常有必要,两家完全可以商业互吹,守住电视圈这块肥沃的土地。
至于怎么赚钱?两家不恶意压价,给对方拆台,携手面对客户的时候就是攻守易位,由买方市场变成卖方市场。
我的地盘,听我的!
至于邵大亨会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陆绍宽不是特别担心,只需要先稳住TVB,等自己将电影上的事捋顺明白,再好好同邵大亨过几招。
人都说姜是老的辣,恰好,他就得意这口儿,无辣不欢!
扭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部,有些心虚的看着关小球女,嘟囔道:“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关小球女凑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差点贴到他鼻子上,满脸狐疑:“你,不对劲儿!”
“哪里不对?”
关小球女气若,歪头俏皮的点着下巴,嘀咕道:“就是不对劲儿,不像你的风格,你会那样好心,为艺人和对手谋福利?”
“你是不是虎?我是你男人,贬损我对你有好处?”
“嘁,少来!”关小球女抱肩,翻了个白眼,嗔道:“你就是黑心资本家,邪恶的农场主。众所周知,农场主赶走了蝗虫和狼,从来不是单纯的为了小麦和羊,你是要卖掉或者吃掉小麦和羊的。”
陆绍宽捏住关小球女的脸蛋儿,微微用力提起来,虎着脸呵斥道:“一句一个顺口溜,小蹄子你要考研啊?”
“烤盐?”关小球女气急败坏,又提盐,人家现在还饿的双眼放光,肚子咕咕叫。
掰着削葱般嫩白的手指,关小球女很认真的咬牙道:“我想烤你!先去毛,再剥皮,撒上老抽香醋白胡椒和孜然粉,腌制入味,架到火上仔细地烤,烤他个三天三夜,烤的的油花四溅,劈啪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