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病了,不能出门,何老爷便打起了何明的主意。不派一个儿子同行,他总担心下面的人会背着他弄鬼。
何明听见父亲的召唤,满口答应下来,然后急急忙忙地穿了七八件衣裳在身上。
他本来就长得胖,又穿这么多,整个人裹得像一头大笨熊,行动间更加缓慢了。
何老爷看见他那副蠢样,气得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你当是裹寿衣呢,穿这么多!”
何明压根不生气父亲用寿衣来形容他身上的衣裳,反而嘻皮笑脸地说:“您别看儿子胖,其实这都是虚胖。儿子的身体可虚了,不穿多点,路上准生病,一生病就走不了了。”
“父亲您放心,儿子一定好好的把这批货运回来。”何明拍着胸口保证道,然后转着头到处找马车。
主子乘坐的马车就停在何老爷书房的外面,何明走到马车前,撅着屁股往上爬。
因为身上的衣服过于厚重,他爬了半天都没爬上去,他的小厮双吉急了,在后面用力推。结果何明不小心没踩稳,整个人倒了下来,正好把双吉压在下面当人|肉垫子。
双吉被压得嗷嗷直叫。
何明也跟着嗷嗷惨叫:“父亲,完了,我的脚扭着了!”
“什么完了,你才完了!”何老爷不喜欢听这种不吉利的词,尤其又是在这么重要的时候。
“你赶紧滚吧,这里用不着你。一天天的只会吃吃喝喝,白长一身肥肉,半点忙都帮不上!”何老爷骂骂咧咧,?????也不喊人去把何明扶起来。
何明倒在地上替自己辩解:“父亲,不是儿子不想去,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何老爷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甩着袖子回了书房。
还是马车夫看不过眼,跳下来把何明扶起来,又拉了双吉一把。
双吉做为何明的贴身小厮,深知自家主子的心意。即便上马车时不假摔,过一会儿肯定也得闹着肚子疼,总之就是各种拖延就对了。
正因为是假摔,所以双吉一点也没伤着。他起来后先谢过马车夫,然后扶着二爷慢慢往后院走。
何明为了假装受伤,故意走得一瘸一拐。
等走出了一段距离,已经看不见父亲的书房了,何明才站直身体,摸着下巴说:“三弟是真的病了?”
“肯定啊。”双吉回道,“三爷做事的劲头,可比大爷读书勤奋多了。”
“哼!”何明从鼻子里冷笑一声,“这个家里就他最傻,我等着看他将来怎么哭。”
双吉傻笑着奉承道:“二爷您最聪明了,三爷哪里比得过。”
“算你小子有眼光。”何明斜眼看着他,呼出一口白气,搓着手道,“快扶爷回去,正好再睡个回笼觉。”
书房里的何老爷,紧急吩咐人把另外一名掌柜叫来,一共有两位掌柜再加上管事,带着十几名家丁,出发前往亦县。
一行人因为没有主子在,路上该歇的时候就歇,绝不多颠着自己的屁股,因此他们到达的时间比原剧情里晚了大半天。
在亦县休息一晚,次日找到商家,检验货物的质量,然后装箱上车,这一通忙完,又找了家饭馆饱餐一顿。
正要出发,天上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街上的行人们赶紧躲避,掌柜望着天,忧心忡忡地问管事的:“这还能走吗?”
管事沉吟道:“雪太大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你们觉得呢?走还是不走?”
三人一阵商量,最终的结果是原地等待雪停。
雪太大了,路上湿滑,容易翻车,万一货物损坏,老爷一定会追究他们的责任,叫他们赔偿。
下面的人做事多追求稳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至于回去的晚了,这批货赶不上发卖的好时候,那就和他们无关了,这都要怪老天爷啊,只怪这场雪下得比往年早了好些天!
何田坐在暖烘烘的屋子里,看着窗外飞扬的鹅毛大雪,微微一笑。
玉时正在跟阿宝玩转圈圈的游戏,小孩的欢笑声与阿宝的汪汪叫声,交织成一片。
陈静娴帮何田换了一杯热茶,跟着看向窗外,叹气道:“这雪也来得太早了,不知道管事他们能不能按时回来。”YushuGu.СOm
何田端起茶,喝了一口。
在原剧情里,原身因为雪实在太大,怕夜里看不清路会翻车,因此直接在路边停留了一夜,次日天刚蒙蒙亮,就顶风冒雪往家赶。
他以身作则,其他人也不好抱怨,一路紧紧护着货,终于赶在城里大多数人买炭之前回来了。
这批货质量好,虽然价钱贵了一点,但天气过于寒冷,大家都争先恐后地购买,何老爷因此大赚了一笔。
“我估计多半会晚几日。”何田放下茶盏,叮嘱道,“他们一日不归,父亲的心情就不会好。这两天正院那边若是来请,你只管推了,别撞到气头上。”
“嗯,我知道了。”陈静娴点头应下。
果然,何有为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
随着雪越下越大,人们家中的炭火便不够用了,纷纷出门采购。而何家商行只有去年剩下的少量存货,不到半个时辰便卖空了。其他没抢到的人,只好去了别家铺子。
其他那些中小商家,以前一直被何家商行压制,去年的存货还剩下很多,正好趁着这波大雪,把库存都清了,狠狠赚了一笔。
何有为气得眼珠子发红,在家中不停地咒骂。终于在雪停的次日,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何有为黑着脸,说他们回来得太晚,已经错过了卖炭火的最佳时机。如今城里好多人家都已经存够了今冬要用的炭火,他这批货要卖给谁?
一时卖不出去,还得腾出地方来存放。麻烦事且多着呢!
何有为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休息,愁眉苦脸地在书房里呆了大半天。
何田一直称病不出,直到何有为把这批货的一大半以低价处理给别的商户们,他才假装已经痊愈,可以出来见人了。
这天早上,何田去正院给老爷夫人请安,不出意料,收获了何老爷的一顿臭骂。
何田脸色不变。你骂随你骂,我只当疯狗在吠。
何夫人板着一张脸,心里却舒坦极了。
家里一共两个庶子,何明不足为惧,已然是个废人,不值得她花心思关注。倒是何田,性格老实,做事又认真勤勉,难保将来某一天老爷会觉得他很好。
她喜欢听老爷骂何田,骂得越凶,旭儿的地位就越稳。她甚至巴不得何田跟何明一样才好呢,两个废人,将来只能靠着旭儿的施舍过日子。
至于家里的生意少了庶子的帮衬,会变成什么样,何夫人不了解,也不愿意去深想。在她看来,家里赚的银钱已经够多了,足够旭儿几辈子的花费。所以,她不需要太能干的庶子,有一个废一个才好。
何田端坐着,垂着头,耐心地等何老爷骂完,然后起身告退。
从正院出来,他就去了叶姨娘那里。
叶姨娘眼不瞎,耳也不聋,知道最近府里的气氛不好,因此一见到儿子就连忙关心地问:“老爷是不是又训你了?”
“没事,姨娘别担心。”何田拉着她坐下来,挥手叫丫头出去,然后推心置腹道,“他最多就是骂我几句,我又不会少块肉。再说了,将来这样的事情还多着呢。”
叶姨娘心里微惊:“这是怎么回事?”
何田想了想,问她:“姨娘,你觉得将来如果分家,我能分到几成家产?”
叶姨娘想都不用想,肯定道:“一成半。庶子只能分三成,你跟二爷平分,该得一成半。”
何田再问:“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姨娘,你觉得我和二哥加一块儿能让父亲高看一眼吗?夫人又舍得把三成家产让出去吗?”
叶姨娘伺候夫人多年,自然清楚她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尤其把财产看得格外重要。
犹豫了一下,她才道:“再不舍得也要这么分啊,哪个大户人家不是这么分家的?”
“姨娘,你想得太简单了。”何田缓缓道,“二哥比我聪明,他早就看出将来在大哥手里连口汤都喝不着,所以干脆就不管家里的生意了。家业再大,挣下的银钱再多,跟我和二哥又有什么关系呢?那全都是属于大哥的。”
叶姨娘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现在听了何田的话,她才开始细细回想。
二爷跟赵姨娘很久以前就表现得不关心家里的生意,她那时还觉得这对母子实在太懒太不争气了,现在多挣一点,将来不就能多分一点么?
如果真像儿子说得这般,那也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勤勤恳恳辛苦一场,到头来却连口汤都喝不着?
难道庶子就不是老爷亲生的?
叶姨娘越想越委屈,拿着帕子抹眼泪,说道:“这么些年,我一直谨记着自己的身份,伺候夫人没有半句怨言。你是庶子,我从来不敢要求你会和大爷有一样的待遇,但至少属于你的,将来应该全都给你。如果这种公平都做不到,那你在外边做事还有什么意思呢?不如学二爷,在家躺着就行了,反正老爷夫人也没狠毒到要饿死你们。”
何田温声道:“姨娘你能想通就最好了,我就怕将来老爷骂我骂得多了,你跟着上火着急,所以先跟你通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