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没骗你。”◎
他的唇贴过来,和套在无名指上戒指的感觉一样冰冷,冬喜有些窒息,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
回到家,冬喜觉得浑身不舒服就径直跑去洗澡。顾延默默跟在后面,面无表情望着她小跑冲进浴室。
冬喜光溜溜地卧在大码的浴池内,温热的水浸泡殆尽身上的疲倦,她紧绷的心也渐渐开始缓和,刚才被逼着买戒指的不愉快也渐渐消散。
她泡着泡着甚至开始幻想起等找到哥哥后离开这里的美梦。
然而突然间,男人推开洗手间的门,他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冬喜后知后觉,吓得在浴缸里冲他尖叫。
“出去!”
男人像是听不见她的尖叫,轻易就跨进去,带动起水浪。
冬喜朝后退,羞愤气急伸手想去打他。
结果顾延接住她挥舞的手,执意将她拥在怀里。
“小喜,我说了多少回,手臂上还有伤口,不能泡水。”男人说着还叹息了一声,面露无奈,“你为什么总是不听呢。”
冬喜气疯了,胸腹起伏。
别墅不似外面的野生旅店,顾延有绝对的主导权。
蒸腾的雾气里到处都充斥着他的气息。
冬喜反抗不了,蹬水,踢打,咬他...无果,只能任由他摆布。
…
“小喜,你爱我吗?”男人在她后面,隐约能看见一截劲瘦的腰。
“你会帮我找哥哥吗?”冬喜强忍着疼,费力地将头扭过去,反问。
“回答我啊...”顾延发狠,凑近她的耳边,掐住她的腰。
“我,我不爱你。”冬喜吃痛,五官扭曲起来。
男人咬住下牙,他力气使得更重。
...
夜渐渐变深。
冬喜被折腾的半点儿力气都没有了,顾延将她抱回床上。
“小喜,你累了吗?“抱着她的人明知故问。
冬喜累的连动手都不愿意,懒得回,只觉得被抱不舒服,“松,松开...”
“呵...”她隐约听见一声轻笑,“应该是你松开我。“
顾延一开口,口吻沉沉,像是魔鬼在耳边絮语:
“知道吗小喜,是你下面勾着我不松开。”
/
豪华的双人榻,同床异梦。
顾延本想着卡在十二点整同她说一声晚安,结果当顾延举着插有奶油蜡烛的迷你慕斯蛋糕走到床边时,床上的人已经熟睡得不能再熟了。
冬喜的脸卧在被褥内,呼吸声规律。
肩颈那儿撑起一抹脆弱的弧度,棉白色的睡衣,露出来的两截白嫩嫩的小腿。
她真的太累了,床太软。
即便她已经熟睡了听不见他说什么,顾延依旧执意地欺身在她耳边说:“小喜,生日快乐。”
说完对着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冬喜似乎是梦见了什么,喃喃在呓语。
顾延凑近去听,只听得她嘴巴里含糊不清的内容是:“哥...”
//
生日当天,冬喜睡醒睁开眼,就有佣人过来帮她梳洗打扮。
都是一些新面孔,她压根就没见过。
闻夫人闹完后,家中的佣人又换了一批。
冬喜换上新衣服,新鞋,头发被盘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被佣人扶着下来。
正厅内堆满了礼物,但她却毫无兴趣,甚至连看一眼都不愿意。
她只想赶紧过完今天,好去找哥哥。
顾延提前从公司赶回来,帮她庆生。
厅堂内气氛温馨。
“过完今天,你就会去帮我找我哥。”冬喜的脸蛋印着跃动的蜡烛火光,准备吹蜡烛了,她扭头再度朝男人确认着开口。
可男人充耳不闻:“小喜,吹蜡烛。”
冬喜见他不应,好不容易熬到今天,说什么都应该得到他的一声保证,不然冬喜不会放心。
“你答应我的……”冬喜坐回原位,似乎不打算吹蜡烛了。
顾延的表情沉了下去,将蛋糕又推到她眼前。
“小喜听话,吹蜡烛。”
冬喜一瞬间觉得恐慌,她开始担心起来。
“你说啊!你会带我去找我哥!你说啊你说!”冬喜急的去扯他的衣领。
终于,顾延还是被她给逼起来内心深处的阴暗。
隐藏在他那副尊贵皮囊之下的,其实是一具怯懦善妒的灵魂。
“你哥?”顾延忽然笑了一下,眼带怜悯之色:“他早死了。”
他突然就当着冬喜的面说出这样诛心的话,毫无征兆。
“死...了?”冬喜瞳孔一点点染上不要命和震色。
昨天还是万分期待着能够和至亲重逢,结果今天这份期待就碎裂掉了。
她不信。
“嗯,死了。”顾延见她不听话,不吹蜡烛不肯许愿,于是对她半威胁半恐吓,甚至还在刺激她。
男人的眉眼褪去温柔,留下的只有偏激和狠戾。
冬喜一瞬间想和他同归于尽。
为什么可以这样的玩弄她,昨天明明说好了,只要她乖乖过完生日,就会带她去找哥哥的,结果呢?
“你骗人,你哥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你也是死的。”冬喜突然间眼睛红了。
胸腹剧烈地起伏,手指在椅子上发狠地刮。
“滚开,你个垃圾,混蛋。”她装了这么久的乖顺也不打算再继续装下去了。
面对辱骂,顾延却一点儿都不生气,“小喜,我没骗你。”
他说起人命,说起死亡态度是那样的轻飘飘,仿佛只是在说太阳东升西落、说一件寻常不过的小事。
并且顾延说完这些后,甚至还颇为恣意地点头:“或许,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他的新坟,顺带给他上柱——”
他的话没有说完,冬喜直接发狠冲过去甩了他一巴掌。
顾延的脸被打偏了,话语也戛然而止。
冬喜这一巴掌不似昨天在浴池里的力度,她是真的被逼急了。
空气一瞬间变得凝固。
下一秒。
“怎么,你哥就那么金贵的说不得吗?“顾延将脸回正,他开始一步一步地逼近她,脸上阴沉沉的无表情。
身高的差距摆在那,冬喜被吓得连连后退,终于,她被堵在了墙角,退无可退。
“来,小喜。你自己说说,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你有关心过我吗?”顾延的眼底是癫狂。
“哪怕有过一秒钟的心思在我身上吗?你有问过我心里在想什么,我过的开不开心,高不高兴吗?你有过吗?”
顾延说着,又越发地将头低下些,凑近冬喜的脸,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张口闭口就是你那一无是处的哥,你以为我很容易吗?你觉得我心里就不会觉得不舒服吗?你有心吗?啊?小喜,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啊。”
“用身体吊着我,用爱捆着我,到头来你一身轻松,把我搞得里外不是人,你说说,有你这样绝情的人吗,啊,有么?”
“住,住口——”冬喜听不下去,想用手去推他,奈何男人的胸腹似铁墙,她压根没有还手的余地。
“我不住口,你不是想听真话吗,你不是做梦都在叫你哥,想见他吗,行啊,等到了坟场上你就会知道,老子没骗你。”
冬喜快崩溃了。
...
后来冬喜将桌面上那些精美菜肴全都推翻落地,那份顾延亲手做的蛋糕啪嗒一声掉落,摔成个稀巴烂。红樱桃被她的脚踩烂,冬喜指着他,骂他疯子。
“我要去找我哥。”冬喜的心里防线被冲破了,不停地在重复同一句话。
“我要去找我哥!”
可是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找,该去哪里找,天要塌了。
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出现心理疾病,原本华丽的厅堂被她搞得乱七八糟,她蹲在桌角,抱住自己缩成一团,呜呜地哭。
谁来救救她。
///
那夜结束,冬喜又开始神情恍惚。
只要看见男的就叫哥,看见女的就叫嫂子。
晚上睡觉又开始磨牙,啃指甲。顾延只要抱着她就啃得越来劲。
这天夜里顾延又发疯,手下没注意力道,发觉她已经昏过去时,才如梦初醒匆忙去联系医生。
蒋迟连夜赶过来。
蒋少爷对于这事已经见怪不怪,到底是顾延,也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我说大哥,顾爷,顾大总裁,您能不能怜香惜玉一点儿啊,再晚一点儿,你就看看吧,看她还能活多久。”蒋迟看了一眼床上不成人样的女子,叹息着摇头。
顾延冷冷不语,皱着眉。
蒋迟见他依旧执迷不悟,嘴角抽搐,接着颇费解无奈地说:“我说,外面人都传烂了,说你跟小妻子不合,我看啊,那些胡诌的家伙脑子是缺根筋,摆烂的大瞎话。你俩要是不合,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怎么样?”
“怎么样?你自己做的好事,你问我?”
“严重不严重。”
“哟,现在知道着急了?做之前怎么不想想后果?”
蒋少爷看着床上的女人,那凄惨模样,于心不忍,于是发善心替她骂几句。
如今该说的也说完了,他也没打算再让顾延心慌焦躁,回归正事:“她啊底子太虚,头还受过伤,这手,断过重接过吧?还有啊她心肺不好,从前还泡过水吧?真牛啊受过这么多罪,挺严重的。”
说了这么多,蒋迟看向一旁冷脸的顾大少:“没事多带她出去晒晒太阳,少做这些床上家伙事,多活个十几二十年不是问题。”
顾延没吭声,睨着他,似乎在质疑话里的含金量。
蒋小爷见他一脸的不情愿:“啧,瞪我?瞪我要是有用,我这指定全是你瞪得窟窿我都不吱一声。可瞪我没用,想让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你就自个琢磨造化去吧。”
“还有啊,做那档子之前,她要是不愿意,你就别想了,二次伤害。”蒋迟本来要走了,忽然又折返说。
如果不强迫,只怕她连碰都是不愿意。
顾延脸色发青,“做好你分内的事。”
“操,谁稀罕管你啊?合着我刚才说的都是在放屁,你究竟想不想她活久一点儿啊?”蒋迟真的无语住了。
顾延虽然没有言语,但是那表情明晃晃地就是想和她纠缠至死的,冬喜无论如何都要活得长久。
蒋迟自然也看出来了,于是同他好好地规劝:“顾大少,要是想她活得久,你就照我的话去做。”
“不然啊,就算是华佗在世,最后你去求阎王老子,都没人能帮得了你。”
//
那番话,不知道顾延究竟听了多少进去。
但至少冬喜醒来后,好几天他都没碰她。
可这天晚上,顾延不放心进屋看她,突然看见她在吃药。药已经被吃得只剩下半盒,药盒旁边是水杯。
顾延见状,额边青筋蓦的一抽,他立马冲过去。
那是一整盒的避孕药。
“谁让你吃的?!”他大脑一片空白,直接小吼出来。
“医生说了,吃了就不会怀小宝宝,我不想给你生宝宝,所以我要吃。”冬喜说。
说这些话的时候,冬喜脸上的表情很平静,穿着米色的连体睡衣,坐在梳妆台前,头发松松系了一小道,细看她手腕还有一道狰狞的疤。
无邪得就像一张白纸,丝毫不认为自己哪里做错了。
“不想?你不想?”顾延立在她面前,快气疯了。
冬喜见他要把药丢掉,慌了,立马起身去夺,“你做什么!还给我!”
“你还给我!”
奈何身高的差距摆在那,冬喜像个徒劳的布娃娃。
看着被丢进壁炉内的避孕药,冬喜愣住了,熊熊的火,很快那盒药就成了灰。
她尖叫一声,开始疯狂的满地找刚才不小心掉落的那一颗。
“冬喜。”顾延钳着她的肩膀。
“我要吃药。”冬喜盯着他。
“你赔我的药。”
“你赔。”
“你赔我药!”
“我要吃药,你为什么把它们丢掉,我不要给你生宝宝。”
“你以为我真不敢动你吗——”顾延被她逼出阴影来了。
可冬喜看着堵在自己身前,拥一身无尽阴霾男人,又开始呕吐了。、
顾延急了,慌忙去抱她。
///
冬喜的精神状态每况日下,顾延不得已,只能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是一家独立的心理诊所,接诊的是一名中年女医生。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和沟通,女医生说希望能给她一个和平、静心的环境。
尽量少同她接触。
顾延冷着脸,最后还是咬牙说会的。
顾延发现冬喜这几天会用她以前的化妆品,那些眉笔、口红之类的物品在地面还有墙壁上作画,因为她现在又不开口说话了,转而开始涂鸦画画。
只有在画画的时候她才会很安静很安静。
于是顾延派人给她弄了一间画室。
画室修在偏僻的安静胡同里,那里周围都种满绿植鲜花,平时经过的也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
冬喜刚进去时,还有些不愿意,但是去的多了,她真的就爱上了那里。
冬喜只能在画室里保持情绪冷静。
这一天,柏画冲进画室找到她的时候,冬喜刚准备落笔。
她回来已经很久了,马上就是春节。
外面年味十足,喜气洋洋,而画室里清冷得孤寂。
冬喜就孤身笔直地坐在那里。
“小喜...”柏画不愿意面对此时精神状态奇差无比的挚友,这声“小喜”硬生生是被她叫的跌宕起伏。
冬喜正举着画笔,这里是她最近刚得到的画室,见有人来了,“你是....”
冬喜还想问她是谁,又忽然意识到这名女士可能是来画画的,于是冬喜歪头冲她和善微笑,热情地招呼:“是画画吗?”
画是第二声。
柏画深呼吸着凝望,她刚才是不要命的冲进来的。
冬喜的这声“画画吗”,她没有回应,她几乎是强忍着泪水缓缓走近冬喜。
“小喜,你过的好吗?”柏画问。
她甚至都不敢去触碰她。
冬喜见状有些疑惑。
疑惑归疑惑,但面对这个女孩子的问题,她依旧实话地回:“不...不好。”
她过的很不好。
意料之内的答案,柏画心尖苦涩。
她最是见不得这些。
“小喜,我会帮你。”没想到,这个突然走进来的姑娘突然就在自己的耳边这样小声说,冬喜有些愣住。
“最迟年前,我一定救你出去。”
又是一句,冬喜不由得微微瞪大了双眼。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子,她的话语中藏着冬喜想不明白的热切和心疼。
冬喜还在愣怔,可她来不及好奇。
突然间,管家推门冲了进来。
那个姑娘也应声而站直了身体,并且看向门口。
“柏小姐,希望您不要让我们为难。”管家一开口,态度有些强硬。
柏画双臂抱胸,见状抿唇笑笑,“为难?”
她拦在冬喜的身前,又重复了一遍管家的话,似乎是听见了什么荒唐的笑话。
“为什么难?我来见见小喜也不能吗?您家爷之前可是差点儿跪下来求我来见小喜啊,怎么。”柏画冷笑一声:“现在又不准了?贱狗的新套路?说话不算话,脱裤子放屁,只会戏弄人?”
管家的脸色骤然变得有些难看:“...请您说话注意分寸。”
“什么??分寸。我有说错什么吗?难不成被说中,心虚了?你什么货色,也配叫我注意分寸?”
管家自知言语有失,立马噤声,但——
他来的目的不变,不再同她争辩什么,言归正传,他正色:“还请柏小姐赶紧离开。”
说完,似乎生怕这位姐又闹起来,又加了一句:“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此时有两名保镖也走了进来。
管家恭敬道:“不然就采取强制的措施,还请您理解。”
统统都是放屁。
柏画虽然不屑,可她也深知自己已经不能再留了。
顾延就是个疯子。
于是柏画深呼吸一口转过身,再度恢复满脸的镇定和温柔之色,她对小喜说:“小喜,你乖乖的,我下次还来看你。”
这个人身上的熟悉感还有大气真诚的举止令冬喜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底气。
冬喜突然就很想跟这个女孩子一起坐着聊天、谈心。
柏画说完后,还冲冬喜安抚着笑了一下。
似乎是意识到这个女孩子即将要走了,冬喜突然伸手拉住柏画的胳膊。
“别,别走……”她有些急了。
“你是想要画画吗?”冬喜咬唇,又问了她一遍,甚至想将自己手中的画笔递给她,“给。”眼底是不舍和挽留。
短短几个字,柏画一瞬不瞬看着面前挚友的眉眼,突然鼻子酸了。
“不了,我下次再来。”柏画婉言拒绝了冬喜的请求,努力压下去眼眶的酸涩。
冬喜闻言,有些失落,但毕竟不能强求,她就是一直被强求,所以过的很不快乐。
渐渐的,冬喜抓住她的手也松了。
冬喜很快就接受她要走的事实,下一秒她抬头笑着对她说:“我等你。”
柏画同样笑着点头,说好。
...
柏画走了。
她来去如风。
管家一脸菜色地跟着柏画出去,画室的门又被关上了。
画室又剩下冬喜一个人,她将目光再度转回到画板上。
上面是一棵树。
枯树。
可柏画这阵风终究还是吹来了一线生机。
下一秒,冬喜开始用力地往调色盘中绿色的区域用力地沾抹。
再笑着提笔勾勒,继续动手绘制。
很快,画板上的枯树不枯了,生机的盎然绿意遮蔽掉了凋零之色。
它,活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两章内容是有变化的,不要看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