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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总裁的专职司机》第二百八十一章 用心吹牛

作者:造化城主 字数:1778 书籍:女总裁的专职司机

  “英子,帮俺做件事!”家云突然站起身晃晃悠悠走到英子身边,“你认识那个开诊所的李斯文吗?听那个老头说你去过那家诊所?是吗?当时,那个老头还不知道那个姓李的也是我们联络站的人……”

  英子一边流泪,一边摇头,她一边抓起地上的洋火点燃了几张烧纸。从叶祖母离世那天,孤独无助的英子把孔阅先当成了她的亲人,当成了她的依靠,孔阅先死了,她又失去一个依靠……一个个亲人的相继离去让英子一时无法接受。

  英子的眼泪像两条小河在她脸上流淌,家云在说什么她似乎没有听到,她不知道哪个医生叫李斯文?她不知道家云嘴里说的话是不是醉话?家云找开诊所的医生做什么?

  “是他一次次出卖自己的战友,是他一次次出卖自己的兄弟,也是他出卖了你的孔伯伯!”家云语气里带着仇恨,他一边说一边默默转身又回到了长廊里,他把他高大的身体再次卷缩到一根柱子旁边,他再次抓起酒壶,一口一口,酒水滴滑到他的下巴,顺着他宽厚的下巴流着、流着,他昂起头,他的眼睛盯着高高的天空,默默发呆。

  “您说谁?”英子“腾”站了起来。她眼前出现了董家裁缝铺子旁边的那个诊所,那个诊所里的医生姓李,那个医生和日本浪人勾勾搭搭。

  “您说的是利津路那个诊所吗?”英子看着家云在黑夜里闪着泪光的脸问。

  家云点点头,“俺想除掉他,组织让俺稍安勿躁,说还需要确认……是俺回来晚了,俺四弟他们也进了城,俺知道,他们也是为了除掉叛徒而来的,不知他们怎么打算的?不知组织怎么决定的?俺等不及了,孔老头他们不能白死,俺要替他们报仇!还有雨婷妹子,这次是你孔伯伯……叛徒再不死,也许还会有其他同志被他出卖给鬼子……!”家云口气里带着怒火。

  ““您说俺三嫂,也是被他出卖的?”英子一惊,她的眼睛瞪得很大,在黑夜里闪着仇恨的火焰。“你说,俺听您的,让俺做什么?俺要替孔伯伯报仇!”英子攥紧了她的小拳头。

  “明天晚上你早点回到这儿,俺去凑钱,你带着钱去求他出诊!去海泊桥,你知道威海路东头那座桥……俺在哪儿等他!”

  英子使劲点点头。

  “告诉他你父亲犯了心脏病,躺在海泊桥上……你明天回家把自己最好的衣服穿上,他是一个看人下菜碟的人……”家云重复着他嘴里的话,一半醉话一半实话。醉话是他二十多岁的年龄让英子喊他父亲,实话是李斯文就是一个只认钱的家伙。

  “俺知道!”英子太了解那个李斯文了,不仅数典忘祖,还与日本鬼子狼狈为奸,只是她没想到李斯文还曾是地下党组织的人。

  英子走出公园时脚步很重,她的头晕乎乎,也许由于她蹲的太久,也许因为她哭的太久,她的身体晃晃悠悠。

  月光把英子沮丧的身影拉长,英子一边流着泪,她一边心里一遍一遍地喊着,“孔伯伯!”

  孔阅先是一个善良的老人,他永远记得英子在大年除夕给他送的饺子,从那天开始,只要他手里有了好吃的第一时间送到叶家,新菊新新跟着孔阅先吃了不少好东西,虽然只是一包江米条,或者一包瓜子,都让新菊和新新高兴好几天;还有雨婷三嫂,虽然英子与三嫂相遇只是在梦里……更可怜的是小晨阳,他不仅出生没见过他的父亲,小小年龄又失去了母亲……

  “英子,明天,我去!”突然,英子耳边传来了朱老大的声音。英子一惊,朱老大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他嘴里的话又是什么意思?英子停下脚步,她扭脸看着身后朱老大高大的身影,她想问,你为什么跟踪俺?

  “孔老先生也是俺的朋友,替他报仇在所不辞!”朱老大语气里带着忧伤。

  英子摇摇头,“那是俺家的事情,没有你的事儿!”

  “不是,是大家的事情,俺帮忙应该的!昨天俺去了那个利津路,那个诊所在董家裁缝铺子旁边,对不对?”

  “不知道!”英子故意说不知道,她不想让朱家老大掺和这件事,自从那天她知道朱家老大不是坏人,她心里就对朱家老大多了份尊重,再说李斯文不是简单的一般人,不仅狡猾还心狠手辣,并且多疑,如果朱老大前去必定引起李斯文的怀疑……英子慢慢缓和口气,轻轻说,“如果是大人去,他会怀疑,他疑心疑鬼,三哥说让俺去,才能让他消除猜疑!”

  “这?!”朱家老大沉默了。

  “你回家吧,俺也要回家了,明天俺还要去上班!”英子一边说,一边扭头就走,她很快走到了叶家门口,她轻轻地推开了眼前的院门,迎接她的只有黄丫头,客厅里没有亮灯,院里黑漆漆的,平日里,这个时候舅母刘缵花应该在家等她下班,这么晚了不知舅母去哪儿了?

  “你舅母说她明天早上早早赶回来,她们去发传单了!”朱家老大的话从英子背后飘过来,他声音很小。

  月光钻出了云层,照在朱家老大的身上。

  “今儿俺就是等着你,把你舅母留给你的话告诉你!你们放心,不要害怕,俺朱老大虽然算不上好人,俺也不是坏人,你快进院吧!俺还要去看看那个酒鬼!”朱老大说完扭身走了。

  英子拖着忧伤的心情上楼走进了她的卧室,她从柜子里找出两块大洋,这是那天董卓祥给她的,她本想寄给她的母亲,毕竟她出来快三年了,她没有给她母亲买一口吃的,她深感对不起养育她成人的母亲……“母亲呀,俺明天要用这两块大洋和家云哥凑来的钱去找那个叛徒算账,以后俺挣了钱再给您,您不要责怪女儿不孝,以后您会明白俺为什么这么做,俺三嫂就是被那个李斯文出卖的,也是被鬼子杀害的呀……”

  朱家老大跟着家云东倒西歪的身影到了石桥胡同。

  孔阅先曾在这儿居住,家云每次回到青岛就与孔阅先挤在这个狭小又臭烘烘的地方。

  石桥胡同就是根据半座拱桥为名。这座桥有几百年历史,桥不长,不宽,一头连着松山公园,另一头延伸到了哪儿?似乎看不出来,也许被其他建筑埋在了地下。

  桥下面有两排房子,房子分上下两层,每排房子里住着有三十几户人家,在这儿居住的几乎都是穷苦老百姓,或者是在四周工厂上班的工人。这儿的包租婆是当地的蛇头,蛇头没有直接管辖石桥胡同,他把这个差事交给了在这儿居住的姓顾的人家,这个姓顾的家里有两个女儿,大女儿三十多岁没有嫁出去,在家帮着她父母收租、催租,小女儿也在到处给有钱人家帮佣。顾家接了蛇头的差事自然省下了房租,但,如果他们收不上房租就会遭到蛇头的责骂,蛇头的差事一般人做不来。

  顾家不是很难说话的主,他一般不会催房租,他理解每个人的苦衷,但,租客拖得时间太久,他也会让他家大女儿上门追要。

  家云刚刚迈上二楼,刚刚晃着身子打开孔阅先居住过的房子。楼下顾家就听到了声音,他家大女孩“蹭蹭蹭”跑上楼来,“喂,你这个老头,这么久才回来,死哪儿去了?我们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你……”家云斜着身子回头盯着顾家女儿。

  顾家大丫头一愣,“吆,是家云兄弟呀,您这是从哪儿回来呀,您离开青岛有好长时间了呀,俺二妹给您算着时间呢,有三个月多了吧?你这是去哪儿喝了这么多酒?熏死人了!”

  顾家大女儿名字顾大敏,租客们偷偷地喊她四大眼,因为不仅她长了一双大眼睛,还有两个朝天的大鼻孔。

  “是大姐呀!”家云双眼迷离扑朔,“您有事吗?”

  “那个孔师傅的房租该交了,他已经拖了快一个月了,这不,俺父亲让俺来问问?”顾大敏一见到家云,她说话声音自然而然地放低了,“那边催得紧,俺不得不……请您理解!”

  家云点点头,“明天吧!明天有了钱俺替他交上!”

  “明天?您替他交上?他去哪儿了?他以后还回来吗?以后您在这儿住吗?”顾大敏满脸欢喜。

  家云摇摇头,他一边摇头一边打开门踉跄着扑了进去。

  顾大敏站在楼道里皱着眉头、砸着嘴巴。

  “房租,俺替他交!”朱家老大从顾大敏身后冒了出来。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顾大敏猛地转身盯着朱家老大的脸,厉声问,“你是谁?”

  “俺是他大哥!”

  “奥,俺说呢,还真有点像呢。”借着楼道里昏暗的灯光,顾大敏上上下下打量着朱家老大,眼前的男人不丑,跟那个家云比稍微有点逊色,没想到那个埋里埋汰的孔老头还有如此漂亮的亲戚?顾大敏一边暗暗点头,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在朱家老大身前背后转了一圈,像是在欣赏一棵成型的大树,她想砍了这棵树。

  朱家老大被眼前的丑女人看得毛孔悚然,他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叠钱递给顾大敏,“拿去吧!您仔细算算,一个月房租够不够?多的就记到下个月!”

  “好!好!”顾大敏忙不迭地从朱家老大手里接过钱去,“俺回家给您好好算算!不知,不知,您在哪儿高就呀!”顾大敏心里想,眼前的男人出手大方,一定有一份不错的工作。

  “俺,俺在啤酒厂!”朱家老大嘴里在撒谎,“您没有别的事儿,俺去看看俺兄弟,他醉的一塌糊涂!”

  “好,知道了,您忙!”

  这一夜,朱家老大陪着家云在孔阅先的房子里蹲了一宿,他几乎没合眼,窗户外面好像有几双眼睛正偷偷地盯着屋里,还时不时传来窃窃私语……

  董卓祥近段时间生意不忙,客人也不多。他店里除了几个学徒的年轻人,就是他老婆,他老婆也许是更年期,脾气越来越暴躁,有时是因为董卓祥少收了主顾几毛钱,她都会气哼哼地守着主顾骂骂咧咧,闹得主顾都不知怎么是好?有时是因为学徒们偷偷嘀咕几句,她也吼着问:“你们说我什么?是不是说我?你们是不是不把我这个师娘放在眼里?你们是不是活腻了?”杜疤的嚣张跋扈吓得胆小的几个徒工胆战心惊。

  董卓祥一时也不愿意与他老婆杜疤独处,他不仅是因为讨厌杜疤那张越来越变形的脸,他也怕她摔盆砸锅。杜疤一不高兴就摔盆砸碗是家常便饭,不仅家里吃饭的家把什所剩无几,还让四邻听着笑话,董卓祥每天被杜疤折腾得痛苦不堪。

  由此,董卓祥吃完晚饭经常在自家门口的小路上走来走去,他约摸着杜疤睡着了,他再回家。邻家铺子的掌柜的看到了董卓祥也只是出于礼貌点点头,更不敢邀请他去家里坐。董卓祥也知道,到谁家去也是给人家添乱,如果让杜疤知道了他串门子,她就会更折腾人,她不仅骂董卓祥,也骂邻居,邻居都知道杜疤的熊脾气,知道董卓祥在家里是受气包,谁也不敢招惹杜疤。有时候他们在门口看到了董卓祥也装作没有看见,该躲就躲!

  董卓祥心情越来越低沉,一个能说心里话的朋友他也没有,他常常唉声叹气,偶尔他也去离着利津路不远的登州路上走走,那儿离着柳巷子不远,高兴了还能看到英子背着半个麻袋在捡煤渣,白天见英子的机会很少,只有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他会看到英子夹在那一些捡煤渣的人堆里,他就那样远远看着,他心里也欢喜。

  近段时间,董卓祥认真算了算,英子至少有三四天没有出来捡煤渣了,不知她发生了什么事?自从那天英子从他店里拿走三斤玉米面,想想也快一个月了,她为什么还没来店里交活?虽然没有规定交活的时间,只因为英子提前说了,她白天上班,有时还要照顾弟弟妹妹,只要没有时间限制,她才肯接董家的活,当时董卓祥答应了,第一因为他也不着急,毕竟这个时候做旗袍盛装的女人不多,第二,董卓祥太喜欢英子的手艺了,精细又精美,能有这个手艺的人太少,何况英子岁数又这幺小,他即喜欢英子的手艺,更喜欢英子这个孩子。有时候他偷着想,他要带着英子离开青岛到北平去,到那儿他与英子相依为命,他不会让英子再吃苦,再受累,英子长大了给她招个上门女婿,那样多好呀?可是,听说日本鬼子在北平天天杀人,有好多人逃出了北平,咳,这世道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那一些挨千刀的日本鬼子什么时候能离开中国的地盘呀?董卓祥恨日本鬼子,他也明白他的这一生就毁在了日本鬼子的手里,如果没有日本鬼子瞎闹腾,到处烧杀抢掠,他也不可能有家不能回,他更不可能给老掌柜的做养子,他更更不可能在而立之年娶杜堾这个一只眼的女人……

  天黑了,董卓祥的脚步不知不觉离开了利津路,他低着头,像喝醉酒的醉汉,他心里窝囊,他觉得他身上有一根沉重的铁链子,这根铁链子锁到了他的喉咙,他想喊,他又喊不出来,他想哭又没地方哭……突然前面驶来一辆小轿车,小轿车擦着董卓祥的长褂飞驰而过,董卓祥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他的身体踉跄了几下,他急忙扶住身旁的电线杆子,他抬起头,一张熟悉的脸映在轿车窗玻璃上,那不是邻居李斯文吗?他身旁还有一个梳着高高髽几的日本人,一个不男不女的日本浪人。看着拖着一股油烟疾驰而去的小轿车,董卓祥皱了皱眉头,他喃喃低语,李斯文那个曾出国留洋的医生,他怎么会和日本人穿一条裤子呢?

  “呸!”董卓祥朝着小桥车的背影狠狠呸了一口。

  董卓祥悻悻不乐地转身往回走,他估摸着他家的那个女人这个时候应该睡着了,此时董卓祥的脚步没有他刚刚走出家门时那么轻松,在他心里那个家似乎是一个冰窟,越往前走他的心越冷,他耿耿脖子,他抬起手把衣服领子往上提了提,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那个小巧的身影就站在李斯文诊所门外的台阶下面,那个身影慢慢走上了台阶,她猫着腰,她的一双小手扒着诊所的两扇玻璃门,她的眼睛往里寻找,她在找什么?

  “英子?”董卓祥轻手轻脚走到了那个小身影的背后,他没敢大声叫喊,他怕吓着英子。

  英子正小心翼翼、紧紧张张地向李斯文的诊所里张望,她发现李斯文没有在他的店里,并且,两扇玻璃门从里面关着。这个时候李斯文去哪儿了?英子心里有点着急,家云三哥还在海泊桥上等李斯文呢?

  就在这时,英子身后传来董卓祥一声喊,真把英子吓了一跳,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了几下。

  虽然董卓祥的声音不大,毕竟英子心里有事,这件事有点危险,必须小心,还要避人耳目。

  “是英子吗?”看到英子董卓祥满心的欢喜,他急忙又往前迈了一步,他又问了一声,“英子,这么晚,你在这儿做什么?”

  英子慢慢转身,她慢慢退到了台阶下,她抬头看着董卓祥,“董老板,俺有事!”英子轻轻吸吸鼻子,她故意装作要哭的样子。

  “家里出了什么事?”董卓祥着急的口气。

  英子偷偷抬起眼角,路灯照在董卓祥的脸上,董卓祥正用奇怪又着急的眼神盯着英子的脸。

  董卓祥突然又皱皱眉头,他感觉今天的英子与平日里不同,叶家出了什么事儿?如果叶家真的有事,英子应该满脸焦炙万分与无助,而,此时此刻英子今天不仅神态平静,还似乎故意打扮了一番,两条小辫子梳理的整齐,削瘦的小脸蛋似乎刚刚被汗水洗过,红里透着白,白里透着红,全身上上下下干净利落,一身蓝底紫色花纹的旗袍包裹着英子瘦弱的小身躯,旗袍色彩虽然老旧,却清新脱俗,下摆还有几朵黄里夹着白色,白色里带着红的太阳花,凭着多年经验董卓祥知道,那几朵太阳花的下面一定是破碎或者磨碎的洞,那洞变成了几朵太阳花,真的很雅致。

  “英子,你家里有什么人生病吗?”董卓祥的眼睛没有离开英子的旗袍,他嘴里是关心的口气,“你想找李大夫?”

  “俺,俺……”英子知道董卓祥是一个善良的人,她不想编谎话骗董卓祥,可,这种情况下不说谎又不可能,英子低下头,她不敢看董卓祥的眼睛,“是,是俺一个邻居,他病了,他对我们叶家一直很照顾,所以很感激他!”英子絮叨着她嘴里的话,她又不敢说是自己家人生病,她怕董卓祥跟着她回叶家看看,那样更麻烦,她只能说是邻居生病。

  “奥,吓了俺一跳,俺以为是你的哪个弟弟妹妹,好了,俺告诉你,那个李斯文刚刚跟着日本人坐着小轿车走了,今儿你可能找不见他了,明儿让你邻居自己来吧,这么晚了你快回家吧,以后不要到处瞎跑!”

  英子点点头。

  “英子,俺交给你的活做完了吗?”董卓祥突然问。

  “做完了,只是,这几天俺有点忙,等俺哪天休息,俺把那一些凤凰扣子给您送过来吧!”英子一边说一边转身准备离开。

  “不,不用,俺去拿,俺去你们叶家拿,咱们爷俩认识快两年了,俺还不知道你家的情况呢,再说,英子,俺不想让你看她脸色,俺怕她给你气受,俺心里呀,总觉得欠你的……”

  英子知道董卓祥嘴里的她就是他的老婆杜堾,“董师傅,俺习惯了,您不用自责呀,俺要回家了,回家晚了俺舅母该着急了!”

  “对,对,快回家吧!以后呀,不要这么晚出来了!好好照顾自己!”董卓祥虽然心里不愿意英子匆匆离去,但他也知道这黑灯瞎火的一个女孩子不安全,他恋恋不舍目送着英子小小的身影往东走下去。

  董卓祥看着英子离去的方向皱了皱眉头,英子回家不是要穿过马路对过的巷子吗?她怎么往东南而去?

  董卓祥心里突然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要偷偷送送英子,他要看看这么晚了英子去哪儿?

  路上有点风,风不大,吹着路旁商铺的门帘和招牌,尤其是布做的招牌在风里摇曳,远远看着似乎是几个神秘人影在朦胧的路灯下穿梭。英子的小脚步很快,董卓祥跟着有点吃力,但他还是不愿意放弃。

  海泊桥上人影绰绰,小桥两头的路灯很暗,桥下面的水清晰可见,月光洒在桥上也洒在水面上,几棵垂柳摇曳着细细长长的腰身,抽打着流水,荡起层层涟漪。

  桥头上坐着一个乞丐打扮的人,看不清面目表情,英子的脚步迈到了那个乞丐面前,她把她手里的一个铜板丢给了那个乞丐,似乎他们还说了什么,英子的脚步没有停留,她瘦小的身影飞快穿过了桥头向桥的西侧走去。

  董卓祥抬起手抓住桥上栏杆喘了几口气,他准备继续跟踪英子,他的脚步刚刚迈到那个乞丐的面前,“扑通”董卓祥被什么绊了一跤,凭感觉是那个乞丐故意伸出一条腿拌了他一下,在董卓祥的嘴刚刚要碰到坚硬的桥面时,从他背后又突然落下一双大手稳稳抓住他,董卓祥惊魂没定地站直身体,眼前没有其他人,甚至连那个刚刚坐在他身旁的乞丐也不见了,当他再去找英子时,英子已经无影无踪。

  董卓祥慢慢调转脚步,他准备回家,他一边慢慢往回走,他一边抬起头看看天空,这个时候大约是晚上十点多了,自己应该回家了,英子也许已经安全到家。董卓祥心里一边惦记着英子,他一边想那个乞丐为什么要绊他一脚?为什么还要救他?难道他看见他在跟踪英子吗?那个乞丐把俺当成了坏人?那个乞丐与英子认识?他们一定认识,他明明看见英子与那个乞丐有交谈,他们说了什么?看嘴型不像是简单的“谢谢”“不客气”之类,远远看着英子的小表情很严肃,还有点生气,他们到底什么关系?英子去找李斯文有什么事?董卓祥心里冒出好多好多的问号,他心里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英子他们不简单,似乎要有大事发生。

  时间一晃又一个星期。

  天刚刚亮,英子就起床了。

  刘缵花在院子里扫地,她一边挥舞着扫帚,她一边自言自语,又好似絮絮叨叨着什么?看样子她似乎很高兴。

  “舅母!”英子迈下了楼。

  刘缵花抬起头用责怪的眼神看着英子,“今天休息,多睡会!可怜的丫头,去再眯口吧,俺做好饭就去喊你们!”

  “今天俺去给董家送扣子!”英子一边向刘缵花咧咧嘴角,她一边跳跃着走近刘缵花,“舅母,您心里有什么美事吗?”

  “有,当然有!”刘缵花扔下笤帚抓起英子的胳膊,“来,舅母告诉你!咱们东北的抗联传来了一个个好消息,咱们胶东的八路军抗日游击队也取得了一个个胜利,还有河北邢台,还有南方……俺心里想呀,日本鬼子的尾巴长不了了,总有一天他们就会滚出青岛!”

  “那,咱们到时候可以回家了吗?”英子听了她舅母刘缵花嘴里的话满心欢喜。

  “当然,我们英子可以回家找个婆家嫁人,哈哈哈”刘缵花在笑,英子却笑不出来,她不知道她舅母嘴里的那一天有多长?她更不知道她可以不可以带着晨阳回家?

  就在这时朱家老大出现在叶家栅栏门口外面,他一边晃着身体,一边向院里张望,“新新在家吗?”

  朱家老大似乎很喜欢新新,不知道他故意拿着新新找借口来接触叶家,还是他来找刘缵花有事?

  “朱公子,你有事吗?孩子们还没起床呢?”刘缵花抬起眼角斜着朱家老大。

  “有事,那个俺进去说可以吗?”朱家老大似乎很怕刘缵花,“刘大姐,您不要对俺这么凶好吗?好歹,您刚来的时候,您求俺帮您找了棉纱厂工作,后来是你自己不干了,不是俺的责任不是吗?”

  “俺现在又想回去了,怎么?你不愿意帮俺再去说说了?”刘缵花脸色严肃,语气强硬。

  “好说,好说,俺愿意为您效劳!这地儿不是说话的地呀,一门里一门外的,求俺办事最起码让俺坐下好好聊,给俺口水喝总可以吧?”

  听了朱老大的话刘缵花犹豫了一下,她想,朱家老大大清早跑来叶家一定是有事,是什么事儿呢?刘缵花急忙喊英子,“给他开门,英子!”

  英子急忙几步窜到了院门口,她从栅栏门上拿下门栓,她也不说话,她也没多看朱家老大一眼,她心里知道柳巷子里这个时候人多眼杂,最好是沉默为好。

  “那个,昨儿俺在台东路看到家兴啦,他身旁还有一个小子,看着面熟,不知在哪儿见过?”朱家老大一边压低声音说着,他一边扭着肩膀走近刘缵花,“俺想去问问他们,问问他们看到俺家煤球了没有?俺刚要上前穿过马路,他们就消失了!”

  刘缵花皱着眉头,她不怀疑朱家老大嘴里话的真实。

  英子知道朱家老大没有撒谎,那天家云说家兴他们进城来了,他们好像也是为李斯文而来。此时当着朱家老大的面英子什么也没说。朱家老大说家兴身边还有一个人,他说有点面熟,难道那个人是新修?英子脸上闪过一丝微笑,如果是新修哥,他一定会回叶家看看的吧?

  “你看到了什么?只能藏在心里,不能说出去,知道不知道?”刘缵花心里也非常清楚朱家老大不是坏人,就是他的花花公子做派她看着不顺眼,不仅油头粉面,说话还稍微带着点女人腔让她听着别扭。

  “俺知道,放心吧!”朱家老大抬起他的大手拍拍他的前胸,“俺朱老大做事一向大事小事分的犇清!这半年多,叶家舅母对俺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应该很清楚俺的为人,对不?”

  刘缵花皱着眉头,她知道,虽然日本鬼子在河北和东北战场上吃了亏,眼下在青岛他们依然气势汹汹、嚣张跋扈、没有一点收敛,甚至用杀人壮他们的胆,有多少普普通通老百姓无缘无故死在了他们枪下?即墨有两个村子遭到鬼子袭击,死伤几百人,血流成河……家兴他们这个时候突然进城是为了什么?前几天宋先生带来消息说鬼子运粮车和运棉纱车被八路军游击队劫了,那一些铜铁至今没见鬼子藏到哪儿去?前几天她去四方钢铁厂附近转悠了一圈,院里堆积如山的钢铁也不见了,鬼子这么紧张为什么?还是他们嗅到了什么?难道鬼子把那一些钢铁运到了即墨?鬼子怕暴露而杀害了手无寸铁的村民?!想到这儿,刘缵花心里有点激动,她必须把这个大胆的想法告诉宋先生,想到这儿,刘缵花向朱家老大下了逐客令,“俺准备去给孩子们做饭了,朱公子,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朱家老大有点不情愿,他慢慢站起身,“有活您就说,看在孔师傅的面子上,给俺一点任务,那怕一点也行!”

  “你说什么呀?俺听不懂!”刘缵花故意怒着脸。

  “那天您还让俺给英子说,您晚回来,不是吗?”朱家老大嘟囔着他的金鱼嘴。

  “对了,那天俺也没说去做什么,你怎么知道俺去发……”刘缵花狠狠瞪着朱家老大,“你说,你是不是跟踪了俺?”

  “是,俺跟踪了你们,后来俺怕耽误您交待的事,俺就又赶回来等着英子,俺等啊等啊,眼见着英子快到了你们叶家门口,她又蹿进了公园。”

  刘缵花无语。英子更无语,她心里清楚,如果朱家老大是坏人,无论是舅母刘缵花还是家云,还是她英子,此时此刻都不可能稳稳待在家里。

  “好,俺相信你,只是讨厌你与那个日本女人的事情!”刘缵花斜视着朱家老大,她嘴里气哼哼的,“以后,管住你自己的嘴就行了,有事俺会去找你!”

  “这?那个日本女人……嘿嘿……好啦!”听了刘缵花的话朱家老大满脸不自在与羞涩,他故意打着哈哈哈走了。

  刘缵花抬起头看着一旁一言不发的英子,“英子,你去一趟登州路书屋,找一下宋先生,告诉他今天朱老大嘴里的话,顺便告诉他日本人在即墨藏了东西!如果宋先生不在登州路,可能他在延安二路书店!英子,本来俺想去找宋先生,俺一个乡下女人大字不认一筐,身上更没有一点书卷气,俺怕引起别人怀疑……”

  “俺明白!嗯,俺顺路去一趟董家裁缝铺子!”英子站起身准备进屋拿她的包袱。

  “吃点饭再走!英子,路上注意安全,还要小心身后的尾巴!”

  “嗯!”英子怀里抱着一个小包布踏上了登州路,她知道宋先生家的书屋在哪儿?只是她从没有踏进去过。

  宋先生的书屋在登州路与寿光路交汇处,一个小小的门楼,一扇窗户,一扇门,从外面看着不大,里面却能放下几张桌子和几把椅子。除了前面的书屋,还有一扇门通着一个院子,院子不大,还有一间厢房。院里还有一口井,一棵石榴树,这个季节石榴树绿意盎然,掺合着红色的绿叶搭在墙头上,油腻腻的枝条在阳光下看着就新鲜。

  英子的脚步刚刚靠近书屋门口,她探头往里看,她眼前擦过一丝阴影,书屋的门锁着,窗帘拉着,玻璃窗户上闪过她身后几个攒动的人影,他们贼头贼脑的样子非常可疑,英子的脚步不敢停留,她一转身直奔利津路的董家裁缝铺子。

  董卓祥一抬头,他看到英子怀里抱着一个小包袱站在他家店门口,他一愣,刚想要说:不是不让你来吗,俺会派人去叶家拿吗?董卓祥半张着嘴巴扭脸看看他身后坐着的杜疤,杜疤满脸苦大仇深的表情,他赶紧把要与英子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董师傅,今儿俺休息,这,给您!”英子一边走近董卓祥,她一边小心翼翼扭脸往店门外瞄了一眼。

  英子心不在焉的样子让一旁的杜疤怀疑,杜疤虽然坐着没动,她的一只眼已经瞄到了路口,她看到马路对过有两个鬼鬼祟祟的陌生人正在往她家铺子里张望。

  杜疤一只眼迅速转动,莫不是英子引来的?是怕俺杜堾欺负她?不像!无论怎么看,似乎那两个人与英子不认识,从英子刚刚慌里慌张进门的表情,可以断定那两个人是冲着英子来的,难道英子得罪了什么人?

  “英子,你得罪了什么人?”杜疤嘴里的一句话不仅吓了英子一跳,还把低头做活的徒工们吓了一跳,他们抬起头先互相看看,然后他们的目光顺着杜疤的目光穿过门前的马路,他们也看到了两个神秘人。徒工们赶紧收回猜测的眼神盯着英子,想问什么?再看看杜疤脸上阴暗的表情,他们没有一个敢问出口!

  英子看着杜疤的眼睛,她诚实地摇摇头,低声说,“没有,俺没有得罪任何人!俺经过登州路时就有两个人盯着俺,俺是不是像他们认识的人?还是他们认错了人?”

  一旁的董卓祥皱皱眉头,他突然想起了前天晚上在海泊桥上发生的那一幕,他急忙走到门口,他抬起头往外张望了几眼,他又折回身看着英子,“英子,你身上有钱吗?”

  英子又摇摇头。

  “也许他们以为你怀里抱着钱,所以他们跟踪了你,你,俺看,你暂时在俺店里多待会,然后再回家!俺手里正有点活,让你帮帮忙……”

  ”是,董师傅!谢谢您!”看着董卓祥慈爱的笑容,英子心里踏实了许多。

  “英子,到这边坐……”董卓祥把英子拉到了靠墙角的一条长凳子旁。

  “不行!英子不走那几个人也不会走,这不是给咱们家找麻烦吗?”杜疤一边说着,一边生气地撇着嘴角走近英子,她手里攥着一个小布袋,她一边扔给英子,她一边吼着,“拿着三斤玉米面快滚!”

  “这?就,让英子待一会,等那一些人走了,再让孩子出去……”董卓祥嘴里喃喃低语。

  “你算老几?这家不是你说了算!”杜疤狠狠瞪着董卓祥。

  “……”董卓祥垂下了头。

  英子看看满脸刁钻刻薄的杜疤,她又看看店里的那一些徒工,她想,如果她留下来不走,是不是会连累他们呢?她再抬头看看董卓祥一脸为难的样子,她急忙说,“董师傅,您,您不用担心,俺又没做亏心事,俺不怕,俺这就走!”

  英子怀里抱着三斤玉米面转身离开了董家裁缝铺子。董卓祥呆呆地站在原地,他心里七上八下,他担心英子的安危,可,他又无可奈何,看着英子孤独无助的身影踏出了店门口,董卓祥心里又气又恨又急,他回头狠狠瞪着杜疤,他突然把他手里的木尺子狠狠摔向杜疤,杜疤“哎吆!”一声,杜疤万万都没想到董卓祥会打她,她无缘无故挨了打,她脸色瞬间有青变紫,有紫变黑,她气急败坏张牙舞爪向董卓祥扑来,董卓祥急忙抱着头蹿出了他家的裁缝铺子,他一边跑,他一边回头骂着杜疤,“你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还天天欺负俺,俺早受够你了,你打呀打呀!”

  杜疤一边龇牙咧嘴追骂着董卓祥,她一边哭天抹泪。

  跟踪英子的两个人站住了脚步,他们一边向杜疤指手画脚,一边哈哈大笑,毕竟一个又丑又老的女人追着一个老爷们满大街跑,他们第一次看到如此热闹的场面。杜疤声音尖锐又暴躁,模样奇丑无比,董卓祥虽不年轻,也有一副俊朗的体型与五官,两个人在街道上转着圈圈,一个跑,一个追。

  董卓祥和杜疤两个人无论语气,还是行为,谁也不迁就谁,董卓祥声音高,杜疤比他声音还高,董卓祥满嘴埋汰杜疤,杜疤满嘴骂骂咧咧,“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这个窝囊废,你只是董家收养的一条狗……”

  董卓祥与杜堾的吵闹声吸引了好多人,甚至匆匆忙忙赶路的行人也停下了脚步,董家铺子门前的人越聚越多,英子回头看看董卓祥,董卓祥向英子挤挤眼角,意思是让英子快走!英子急忙迈开脚步匆匆离去。看着英子走远了,董卓祥长长舒了口气,他本想结束这场闹剧,给杜堾陪个不是,而杜堾已经恼羞成怒,她一边呼喊着,一边扑向董卓祥。

  董卓祥悄悄从他怀里掏出一把锥子,这把锥子是做缝纫用的,不仅小巧还尖锐,足有七厘米,他举起锥子朝着杜疤的瘪屁股扎去,一锥子扎在杜疤的骨头上,疼得杜疤“嗷嗷嗷”大叫,一霎时,董家裁缝铺子门前鬼哭狼嚎。

  李斯文被门口的吵闹声惊醒,他从他的桌子旁抬起头,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捂住嘴巴,他慢腾腾走出了他的诊所,他优雅地站在他诊所门口的台阶上,他一边向董卓祥和杜疤撇撇嘴角,他嘴里一边轻蔑地嘟囔了一句日本话,“蠢材!一对臭蟑螂!”

  李斯文声音虽然不大,台阶下的董卓祥听得真真切切,虽然他听不懂李斯文嘴里说什么,但一听李斯文说日本话,他气不打一出来,他的脑袋一转,他嘴里一边喊着,“李医生,救命呀!”他一边蹿到了李斯文的身后。

  李斯文身高和董卓祥差不多,只是李斯文有点瘦弱,李斯文瘦弱的身材遮不住董卓祥宽大的腰身。

  杜疤追不上董卓祥,她突然蹲下身子把她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她挥舞着她手里的鞋子狠狠砸向董卓祥,董卓祥一转身,杜疤那双又臭又大的绣花鞋不偏不倚砸在了李斯文的脸上,李斯文本来就喜欢干净,他的嘴竟然与杜疤的臭鞋亲吻在一起,把他恶心的就像吐,“你,你……”李斯文用手指着杜疤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

  杜疤哪儿顾得上李斯文,她疯了似的扑向李斯文身后的董卓祥,董卓祥不想放过李斯文,他依然躲在李斯文身后,他的双手紧紧抓住李斯文身上的白大褂,用挑衅的目光瞪着杜疤,高声喊着,“俺以后不想再受你这个丑女人、老女人的气啦……你也不照照镜子……你,你里外不是人,看你穿得人模狗样儿,其实你就是吃里扒外的、狼心狗肺的家伙!”董卓祥嘴里的话也是骂给李斯文听的。

  杜疤气坏了,她使劲瞪着一只大眼睛,她嘴里吐着唾沫星子,“你,你,你的肠子坏了,你的心也坏了,你忘恩负义的土老帽!”

  突然,杜疤脚底下踩到了坚硬的石子,她一咧牙,她的身体一晃“扑通”跪了下去,慌忙之中她的双手竟然抱住了李斯文的腰身。

  这个时候董卓祥反应并不迟钝,他使劲攥着他手里的锥子,他朝着李斯文身上狠狠扎了下去,疼得李斯文龇牙咧嘴,李斯文以为是杜疤用东西扎他,他忍住疼,他跳起身子摆脱了杜疤, 他迅速转身,他疯了似地冲进了他的诊所,他从桌下抽屉里抓起了***枪,他一抬手朝着门口的杜疤开了一枪,杜疤应声倒下,枪声一响吓得围观的人四处逃窜。

  李斯文往前蹿了几步来到了门口,他的枪口又对准了董卓祥,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飞来一梭子弹正射中李斯文的眉心,李斯文应声倒了下去。

  看着杜疤和李斯文先后倒在了血泊里,吓得董卓祥“扑通”跪在了地上,他全身哆嗦,万万没想到,他这么一闹还闹出了两条人命。

  利津路的枪一响惊动了日本宪兵队,董家裁缝铺子瞬间被鬼子包围。

  看着持枪核弹凶神恶煞的鬼子兵,再看看倒在血泊里的李斯文和杜疤,董卓祥站都站不住了,他满脑袋浆糊,眼前似乎是一场梦,让他久久不能醒来。

  董卓祥被日本鬼子当成了隐藏在青岛的地下党抓走了。

  英子得到消息后很伤心。她去求马来福帮忙救出董卓祥,马来福摇摇头表示他的无能为力。

  宋先生没在家,刘缵花也不能擅自行动,昨天她听英子说,有人在宋先生门前徘徊,似乎是汉奸。她又听说是董卓祥救了英子,她也想救董卓祥,她也知道从日本宪兵队救出董卓祥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朱老大又来到了叶家,他告诉刘缵花,他有办法救出董卓祥,因为董卓祥曾给面纱厂厂长的女儿做中国旗袍,那个日本女人很喜欢中国旗袍,她对董卓祥的手艺有很高的赞美。

  刘缵花笑了,“如果您能救出董老板真的让俺刮目相看啊!”

  “那自然,还有,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宋先生在崂山!”

  刘缵花又一惊,她满眼疑惑。

  “不相信俺?是宋先生让俺带话给你,不要担心他的安全,他们准备偷袭即墨鬼子据点。”朱老大有点骄傲,他又说,“告诉您,只有俺老爸看不起俺,还有舅母您看不起俺,宋先生那些人与众不同,他们慧眼识珠,俺有俺的用处,不是吗?”

  刘缵花笑了。她心里说,都说漂亮男人不做人事,没想到一个朱家老大把那个日本女人哄的团团转,佩服呀,更佩服他还能被宋先生和孔阅先接受……只是那个开枪杀了李斯文的是谁呀?

  “是家兴他们干的!”朱家老大似乎有读心术,他知道刘缵花心里想什么。

  “家兴他们还好……”刘缵花情不自禁在朱家老大面前表露出了她对家兴他们的担心。

  “您信任俺了?”朱老大有点激动,他得意地说,“那天老三家云没有除掉李斯文,他有事出了城,他想回来再说,没想到老四家兴来了,家兴是神枪手,大家应该最清楚吧,他的枪法跟孔阅先和徐豪辰学的,他这次进城是为孔阅先报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个道理咱们中国人都清楚,不是吗?”

  “你还认识徐豪辰?!”刘缵花大吃一惊,她严肃地盯着朱老大的眼睛。

  “自然,他拜托俺照顾英子!”朱老大沾沾自喜,“有的人还瞧不起俺……哼!”

  朱老大的这句话刘缵花完全相信,因为徐豪辰一直很自责是他把英子带到了青岛,让英子吃苦。

  刘缵花沉默了,她又想起了孔阅先,那个老头不应该就那么死了,可惜呀!现在李斯文死了,可以告慰他们啦!

  朱老大走了,他嘴里哼着小曲离开了叶家。

  天很晚了,英子没有回家,刘缵花有点担心。

  灵子也没有回家,灵子母亲来找刘缵花,她一边哭哭啼啼,一边说,“不能再出事了,不可以呀,我们家就只有灵子这个女儿呀!”

  “灵子母亲,您别着急,咱们去烟厂看看!”刘缵花想起了传单的事情,她的心哆嗦了一下,英子不会有事吧?孩子,但愿没事,千万不要出事啊。

  刘缵花一边嘱咐新丽新菊新新看好院门,她一边拉着灵子母亲直奔烟厂。

  卷烟厂真的出事了,英子她们两千多个工人被日本鬼子扣在了卷烟厂里,因为日本军队的士兵真的抽到了英子写字的烟卷,这可是大事,这件大事轰动了日本鬼子宪兵队,宪兵队出动了二百多个持枪核弹的鬼子包围了颐中卷烟厂。

  日本兵对烟厂每个工人严格审讯,卷烟厂里一时鬼哭狼嚎。英子心里已经没有了害怕,只是连累了无辜的工友,她心里愧疚,她慢慢垂下头,她开始嘤嘤抽啼,旁边的工友以为英子是害怕而哭,英子哭声不大,让人听了很悲怯,她们没有人敢问英子为什么哭,她们也想哭。

  一时间,卷烟厂好多人在哭,哭声连连。

  灵子紧紧抓住英子的衣袖,她想安慰英子,她一张口满脸泪,她们站在卷烟厂的大院里,站在嗖嗖的风里,这是春天的风,风还是这么冷,是害怕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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