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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十里拍了拍千山的肩头, 后者忽然不吭声，她以为对方就是生气自己的自作主张，于是她忍不住踮起脚来, 一下凑到了千山耳畔, 小声说；“我们可以用那套石乱走的剑法, 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千山：“……”
他心里叹气，奚十里将他的算盘几乎全部打散, 但既然对方都已经提了意见，他当然不会再有任何意见。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新的擂台已经摆好了。
虽然说今日的比试，奚十里跟千山这一擂台是突然临时增加的, 但这并不影响在擂台周围的热闹。
尤其是……
赌博的热闹。
“赶紧看赶紧投，押注跟上的朋友们请快点儿……”
“这还需要押注？刚才剑圣都已经亲自放话，他新收的俩徒弟, 一个就这两日才会聚灵, 一个入了聚灵境也不足月余, 这能有什么本事？谁不知道聚灵境初期, 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顶多是能吸纳灵气, 洗涤筋骨。”
“可不是吗？我押我们青云宗的师兄们, 大多想跟孟槐结契的, 可不都到了择行境？修行了五行法术，对上俩聚灵初期的弟子，不是轻而易举获胜？”
“啧啧, 我就看不惯剑圣收的小弟子，小小年纪, 狂得很。这一次, 就让我们青云宗的人, 给他们一点教训看看。尤其是那个好像叫什么千山的，在擂台上，给我揍他！”
……
“这么多人？”就在一群乌泱泱的青云宗弟子云集偷偷下注时，奚十里的脑袋忽然也凑了过来。
因为她来得太突然，完全没一点预兆，青云宗的弟子们吓了一跳，没来得及将身前的赌盘藏起来。
“咦？都没人买我的吗？”奚十里像是没看见周围的人吃惊的模样，从怀里拿出一袋灵石，放在了自己跟千山那一处，“那我就自己押自己啦！”
奚十里是真的只是来押注的。
片刻后，赌盘附近的青云宗弟子才从她扎着双马尾的欢快背影中回过神来，七嘴八舌地开口——
“自己押自己？这位师妹，好有自信啊！”
“看起来还挺可爱的师妹，就是脑子不太好的样子……”
“这乐观的心态，吾辈楷模。明知要输得落花流水，还要一往无前？嘶……”
“其实……这位师妹也没做什么，希望师兄们在擂台上还是对她手下留情吧。”
离开的奚十里并不知道身后的青云宗师兄们在说什么，她重新回到擂台边缘时，身边忽然冲来一人。
“小十里你胆子大了啊！”
来的人是秋起，她正准备上擂台，就听见旁边的人在传自家小师妹要跟青云宗的人打擂台的消息，惊得赶紧跑了过来。“你才什么境界你竟还敢上擂台？”秋起原本鲜明的一张脸，此刻皱得紧巴巴，显然极为不赞同奚十里的轻率。
辛停云在一旁没有拦着秋起，他也觉得自己这一对师妹师弟太莽撞，“现在退出，还来得及。”辛停云说。
虽然他从未干过临阵逃脱这种事，但现在这样的情况，他觉得退缩一下，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不行。”
“我不要。”
奚十里和千山的声音同时响起，几乎是如出一辙的倔强模样。
辛停云：“……”
秋起：“……”
奚十里倒是抬头，看着身旁的少年，弯了弯眉眼。
“既然都答应了，当然不能现在放弃。”奚十里开口，“再说了，擂台上不是点到为止吗？有师父和师兄师姐看着，我跟师弟能有什么事？”
千山当然还是一副“她说得都对”的模样，听着奚十里的话，只管点头。
秋起扶额，尤其是在看见自己这对师弟妹很是跃跃欲试的模样，她不由叹气，“话虽如此，但在擂台上总是有变数的，你们既然执意上台，那就多加小心，不要受伤。”
奚十里乖巧点头，“知道了师姐，放心吧。”
当奚十里和千山登上擂台时，另一侧，已经有不少青云宗的弟子们在排队挑战。
澄阳真人放话说得明明白白，但凡觉得孟槐被外人带走不服气的弟子，均可上擂台挑战。
谁不想拥有一只能辟凶邪的灵兽？原本是“我没有你也没有”大家都一样的局面，现如今却被打破。
嫉妒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后，就会拥有一种令人惊骇的伪正义，且名头响亮。
比如现在，这一群为了“青云宗的尊严”而战的年轻弟子们，个个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等会儿你在我身后。”千山扫了一眼台下的人群，开口说。
奚十里：“为什么？”
千山：“……安全。”
少年说完这话后，那双跟他年纪有些不相符的深沉的眼眸就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娘，似乎知道奚十里倔强还想逞强一般，他赶在后者开口之前，就又接着说：“小师姐，你听听话。”
冷峻少年，用着最面无表情的神情，说着最柔软的哄人的话，只让一个人听见。
奚十里耳朵忽然一热，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千山的那句低沉的“小师姐”，还是因为最后那一句温柔。反正不管怎样，她就真点头同意了。
千山在看见她的动作后，拉平的唇角漾起了一丝笑。
“哎，我发现你这个师弟，长得还挺不错？”此刻，在看台上，现在秋起身边的一青云宗的女修，推了推她的肩膀，跟她咬耳朵说。
秋起：“少来。”
“你别紧张，我对这么嫩的少年可没什么兴趣。”
秋起：“……”
她很想翻个白眼，谁特么紧张她家师弟会不会被人看上啊！她紧张的分明是自家师妹，明明才十来岁，现在居然要跟一群几十岁甚至上百岁的择行境的修士比试，不说境界差，就说经验，她家小师妹可单纯娇贵得很，万一受伤可怎么办？
但不管秋起怎么不放心，擂台还是开始了。
第一位挑战者上台时，奚十里和千山一眼就认了出来。
原本应该被戒律堂长老带走的李福青，因为澄阳真人的半路阻拦，现在倒是出现在了擂台上，成为他们的第一位对手。
千山已经拿出了那柄赤血剑，奚十里则是反手从后背拔出了脊骨剑吞海。
她个头不高，
背着剑，倒是刚刚合适。
当吞海一出现时，立马掩盖过了在千山手中的那柄名剑。周围的看台上，不少人便躁动了。
“通体漆黑，无一丝瑕疵，可是魔剑？”
“看起来应该是的。”
“月碎岛可真是有钱，出手大方，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聚灵境的徒弟，竟然可以拥有魔骨塑造的剑，这家底得多丰厚啊。”
“可不是嘛。现如今世上无魔，自然取不了魔骨造剑。不过我听说，魔骨锻造的剑，威力非比寻常。”
“师兄也喜欢吗？听闻这玩意儿在黑市上还可以流通，不如，下回我们去黑市看看？”
“行了行了，现在重点是那小姑娘拿着什么剑吗？李福青这人睚眦必报，又修的是阵法一道，我估计这俩小朋友是要吃点苦头了。”
此刻在擂台上的李福青，手中出现一条铁链，灵力催动，笨重的铁链普通活了起来，轻盈地旋转。
“这是什么？”
奚十里第一次见此情此景，一边严阵以待，一边忍不住感到好奇。
千山皱眉，“阵法师的阵。
”
他懂得比像一张白纸一般的奚十里多不少，从聚灵境的一重境升至五重境后，会进入修行的第二阶段，择行。
在步入了这一阶段，才算是真正踏进了修行之路，可以选择阵法师，剑修，符修，丹修，武修不同的路子。其中，佛修便也是武修，相比于灵力术法，佛修更侧重于身体的强悍，专修比一条路子。
可到底是年轻了些，没有足够的经验，没在阵法师结阵完成之前拦下来。阵成，麻烦可就大了。
“囚索阵。”
擂台之外，秋起看着台上李福青的动作，沉着脸开口，“他想做什么？”
现在她身边的青云宗的女子也跟着皱眉，“囚索阵是用来抓捕大型妖兽的阵法，以铁索布阵，一旦踏入阵法中，将会受到四面八方的铁链囚索。拿这阵法对付两个小朋友，这像什么话！”
她的话刚说完，就看见身边的好友拔腿就要去擂台上，她直接伸手拉住了对方的
胳膊，“哎哎哎，你干什么？上面有好几位长老都盯着呢，放心吧，你师妹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秋起脸色看起来没那么轻松，“虽说是有长老们看着，但谁让李福青用这种对付妖兽的阵法对付我师妹？这不合规矩！”
女子闻言叹气，“既然现在长老们都没人叫停，也就是说，虽然李福青干得挺不像是人干事儿，钻了比赛的空子，但也没有违规。你现在上去，也无济于事，先看看吧。”
秋起：“……”
在擂台上的千山最先感受到囚索阵的压力，刚迈进阵法中，便有一条两指粗的铁索冲他面部横扫而来。他刚仰身下腰躲过，脚边一左一右甩来两条铁链，夹击而来，气势汹汹，毫不留情。
这瞬间不论是先抬左脚还是先抬右脚，反正最后的结果肯定是有一条腿会被铁索横扫。就冲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哪怕铁索上不带着灵力，这一鞭子扫来，一条腿肯定会废。
千山手中赤血剑翻转刺地，腾空，灵气横扫。
避不开，那就……硬碰。
阵法师的可怕之处在于在阵法内，一层的灵力能发挥到双倍甚至三倍的效果，只要在阵法内，那这就是阵法师的主场。
何况，两人之间，有不小的境界差。
千山一击后，灵力跟铁索对碰，他顿时感觉到虎口一麻，翻身落地，后退了好几步。
但李福青没有给他歇息的机会，先前千山那响亮的一巴掌，让他现在都没忘记，只恨不得在长老们觉察之前，先把人击废。
当看见千山后退一步时，李福青操控着阵法，将囚索阵内的所有攻击，都集中在了千山一人身上。
顿时，铁索像是有意识那般，裹挟着杀气，四面八方朝着阵法中的少年席卷而去。
千山手腕翻转，不怕死的劲头又来了。赤血剑几乎要在他手中挥出残影，“哐当哐当”地一刀一刀撞在破空而来的铁链上。跟赤血剑撞击在一起的铁索，火花四溅。
但，人力有穷。
灵力也有尽头。
当千山挡住过了最近那根横扫在自己胸口的铁索时，此刻他的整条手臂已经从最初
的酸涩到了千斤重。胳膊里的每条筋脉，像是被用力拉伸而过，如今灵力耗尽而疲软，在转瞬即至的当头的铁索扫来时，千山奋力举剑抵挡，全身的筋脉因为他现在的这个动作，变得紧绷，发出巨痛。
他感觉到筋脉中的灵力在飞速游走，也在飞速耗尽。
但他不愿退。
在他身后，藏着他的私心。
他不能退。
千山咽下涌上了嗓子眼的血气，举剑格挡。
其实在迎上那条呼啸而来的铁索时，他心里已经有了预判。
大不了，一死而已。
“让开！”
就在这时，在外人看来他还能游刃有余地对上当头的铁索时，身后一道还有点稚嫩的呵声传进了千山的耳中。
奚十里已拔剑而上。
少女原本看起来有些仙气飘飘的宽袖衣裙，在她上台之前，就已经被从头上的取下发带紧紧地绑在了手腕处。
此刻奚十里腾空一跃，一道素影在半空停滞，同时石乱走第一式，黄沙漫天，对准了冲着千山而去的铁索，强硬拼在了一起。
少年站在地上，瞳孔猛然一缩。
奚十里甚至都没感觉出来此刻自己周身的灵气在疯狂翻涌，原本还平平无奇的灵气稀薄的筋脉中，霎时间涌了进来。
她是想听千山的话，乖乖待在他身后的。可当看见阵法中像是猛兽一般，毫无规律朝着千山扑去的铁索时，在她手中的吞海，随着她心境的变化，有些狂暴的躁动。
所以，她提剑了。
最初奚十里的身影像是一抹游鱼，她眼中只剩下了那条当头的铁索，手中的吞海，“噌”地一下，撞上铁索。
下一刻，“哗啦”一声，坚不可摧的囚索阵，被这一把黑色的仿佛能开天辟地的剑，捅开了一个切口。
铁索被削铁如泥的吞海斩断，断成了短截的铁块飞溅，直接撞击在擂台的结界上。
本应该是坚不可摧的擂台结界，此刻竟有破裂的迹象。
在擂台外看着的一众青云宗的
长老们，几乎是飞快出手稳固结界，以防下一次的撞击，从擂台里飞溅出的铁索误伤了在看台上的弟子们。
“破阵。”
就在奚十里手持吞海将囚索阵捅出一道缺口后，千山一咬牙，提着赤血剑，越过缺口，赤血剑的剑尖，此刻泛着寒芒，笔直地朝着阵外的布阵者刺去。
杀了阵法师，这囚索阵，便能不攻自破。
千山整个人像是随着赤血剑化为一体，锐不可当。
李福青想操控铁索回挡，他这一举动不亚于自损修为。可已经快到他跟前的少年看起来实在是太像一把冷漠的杀人的利器，他毫不怀疑对方是真想要了他的命。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要命。
“嘭——”
擂台上传来一声巨响，千山的长剑同五条铁索拼在一块，两人都不遗余力，千山持剑的虎口直接崩出鲜血，而李福青，大约也是没有想到本应该力竭发挥不出多少威力的少年，在有了一旁的那个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小女娘的协助下，一套相同的剑法，瞬间变得更加可怖，难以抵抗。
五条铁索，在顷刻间，四分五裂。
紧接着，又是一道沉闷的破碎声。
“轰——”
擂台外才被长老们加固过的结界，破了。
在场的长老们纷纷出手，一直关注着擂台的楼千暮，此刻直接飞于半空中。他手中青剑随着宽大的袖摆挥舞，抡出一道屏障，将朝着看台上飞溅而来的铁索尽数挡住。
也是在这兵荒马乱的瞬间，本应该两败俱伤的千山和李福青处，黑衣少年蓦地一下，如一匹孤狼，伸出一指，上面萦绕着几乎让人看不出来的掺杂着红光的雪白耀眼灵力，毫无顾忌地对准了李福青。
下一瞬，他的指尖已抵在了对方的咽喉处。
一指落花风。
他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在千山欺身靠近时，李福青目露惶恐，他现在才反应过来，他输了，甚至，可能要输了这条命。
可是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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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境界，哪怕不同的小重境，都有天堑般的鸿沟，更别说每个境界之间。上擂台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一个择行境的人，会输给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聚灵境少年
。
从千山身上传来的澎湃杀意，让李福青有些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师弟！”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少女的轻呵，堪堪拦住了还欲更进一寸的充满杀气的，属于少年郎的修长的手指。
奚十里已经跑到了千山跟前，在后者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伸手，朝着裤子已经变成了深色的李福青一推，直接将人推下擂台，然后展颜冲着身旁的少年微笑，“我们赢了！”
擂台大比，主动认输者，淘汰。离开擂台者，淘汰。
现如今，站在擂台上的人，是他们。
他们赢了。
被灵气席卷而出现的暴烈的风，在千山面前的小女娘脸上的浅笑中，停了下来。
他忍不住收敛起浑身冰冷的杀意，跟着在身畔的人一起，缓缓勾起了唇角。
可现在，擂台之外，一片狼藉。
漩涡中心，风平浪静，但漩涡之外，静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