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过去了四个月,就连一个小奶娃娃都长出了乳牙。
陶与尧从没养过孩子,头一回见宝宝出牙,新奇得不得了,手捏着小朋友柔软的脸蛋,仔细端详她下面鼓起来的小牙床。
“乖宝宝,张张嘴,让爸爸看看牙牙。”到底是年纪摆在那儿,陶与尧每次自称“爸爸”的时候都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
毕竟他上辈子生活的世界里,男性二十二岁才到适婚年龄,到了这儿十八岁就能登记结婚了,二十来岁就当父亲的现象很常见。
小知悦的词汇量远没有到她能听懂陶与尧说话的程度,只能张着一双懵懂漂亮的大眼睛看着爸爸,嘴里一边流淌出一些清口水,一边发出一些“啊呜啊呜”的无意义音节。
因为知道眼前这个人是绝对安全的,小家伙被一只手抱着,捏着脸,没有不高兴的意思,肥嘟嘟的小腿不停蹬蹬。
雁决也下了床,拖鞋踩在长毛地毯上,来到这一大一小身边。
"我看看。"
陶与尧抱着孩子倾斜了一点方向,让宝宝正面对着雁决。
雁决弯下腰来,仔细端详了会儿宝宝的下牙床,直起身体,给出结论:“是要长牙了。”"是吧是吧!"陶与尧眸光潋滟,比论文投了nature还高兴。
“宝宝,该睡觉了。"雁决说,“尽管你很兴奋,但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再有五个小时你就该起床上学了。"
“好吧。”陶与尧恋恋不舍地把小知悦放回她的婴儿床里,又用食指勾着小朋友又软又暖和的小手逗了逗她。
小知悦总算不堪其扰,闭着眼睛装睡,不理人了。陶与尧“哈哈”笑了两声, "睡觉睡觉!"话音刚落,身体一倾,双脚离了地。
他已经逐渐习惯雁决这样毫无预兆地将他抱起,已经不会像前几次一样惊呼出声。"还洗不洗澡?"雁决沉声问。
兴奋劲儿过去了,陶与尧后知后觉地觉出疲倦。
他两条胳膊挂在雁决脖子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话语都连成了一片, "看你嫌不嫌我脏。"雁决的肢体接触障碍好了很多,他已经能接受和别人握手,以及一些轻微的肢体碰触。再过一点就不行了。
/>会让他觉得脏。
每次在外面应酬回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洗澡,换上一套没有接触过外面空气的居家服。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听到陶与尧的话后,毫不犹豫地把人抱床上去了。
“再洗个澡,你就只有四小时可以睡觉了。”雁决说。“行,那睡觉。”陶与尧已然哈欠连天,带起来的水雾在眸中氤氲。
翌日,尽管睡眠不足,陶与尧起床时仍神采奕奕。从实验室经过时甚至把张轻赟都看顺眼了。尽管对方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精神饱满地上了一节专业课,他接到了吴老师打来的电话,让他到办公室去一趟。陶与尧没耽搁,一下课就过去了。
"陶与尧,你论文写得很好,但……"
陶与尧见对方欲言又止,心里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老师,是nature没过吗?"导师轻叹一声,安慰他道, "别气馁,你还这幺小,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老师,我方便知道是什么原因吗?"陶与尧不是一个害怕失败的人,也不是一个会逃避失败的人。
比起逃避,他更想找到原因,下一次改进。
“这类土壤是由极端天气造成的,在世界范围内并不多见,尽管你在其中发现了新的金属元素,论文整体也不具备典型性和代表性,这类土壤少,你研发的助挥发药物的可用范围就很小……”他的导师停顿一会儿,又接着说, "也不是全然没用,这篇论文作为你的毕业论文完全够了,和同届相比,有很大机会竞选优秀毕业论文。"
陶与尧这才大三,下学期实习,再下学期才开始写毕业论文,他现在才不想要什么优秀毕业论文,他满脑子只有:唉,nature没过。
"谢谢老师,我去实验室一趟,您先忙。"
"行,你别太难过,继续努力。"
陶与尧溜到实验室,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对导师的咒骂声, "给的什么垃圾材料,净把好的给陶与尧,差的给我,偏心!"
他抬眼一看,这才想起这个时段实验室归张轻赟使用。正要走,张轻赟转脸就看到了他。
“天才来了?”张轻赟
走出来,冷嘲热讽, "听说你论文投nature了?过了吗?"
陶与尧攥了攥拳头,没有回答他。
张轻赞立刻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他凑近了问, "没过是吧?"“不关你事。”陶与尧扔下一句就走了。
张轻赟却不会放过这个这个奚落他的好机会,一边追着他走,一张嘴像机关枪似的, “我还以为你多能耐呢,一天天牛逼死了,也不怎么样嘛,导师还这么偏爱你,我还琢磨是什么卧龙凤雏,不想也不过绣花枕头一个.…"
陶与尧突然停下脚步。
张轻赟闪避不及,直接撞他后背上,鼻子直接杵上去,霎时间眼泪就下来了。陶与尧表情冷静, “我nature是没过,你呢?你的论文恐怕投否不敢投吧?”
没等张轻赟有所反应,他恍然一把你“哦”了声, "不对,是我记错了,你的论文不是不敢投,是根本都还没写出来吧?"
张轻赟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你"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陶与尧轻轻笑了下,继续道, “另外,师哥,你实验做不出来不是因为材料差,是因为你没关门,太好笑了吧,一个研究生竟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张轻赟沿用了之前他们三人一起做的实验项目,主要做的是光反应,这类实验均需要避光。
“你说,导师知不知道你把自己做光反应实验不关门导致实验失败的结果怪到他身上啊?”陶与浇笑眯眯地问.
张轻赟脸色骤然一僵,语气都弱了很多, "论文都没过,还这么伶牙俐齿……"陶与尧该怼的都已经怼完了,没再与他多说一句话,丢一下句话就走了。
“至少还有一张嘴,而不是像某人一样被堵得嘴都张不开。”
张轻赟彻底败下阵来,只能看着陶与尧的背影咬牙切齿。
雁决知道陶与尧论文没过的事,也没过度反应,只是轻轻抱住他,问他想不想吃他做的红烧茄子。
陶与尧从他怀里抬起头,说吃。
雁决就上网现查菜谱,按照上面说的,一比一精准复刻,最后做出一盘味道难以形容的红烧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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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劲才上来,李助又登门了。
“雁总……小先生,这次不是榕城,是滨城。”他也没料想到这么短时间内会出这么多问题,无奈又焦急, "应该是农药超标,工人们太急于求成……一片地全废了,不使用降解药物的话,这种地少说也得代谢几年才能继续使用。"
“使用降解药物的话,最快需要多久?”做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雁决倒是很平常心,语调也很平静。
“市面上现有的降解催化剂效果都不是很好。”李非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陶与尧, "小先生不就是研究农药降解这一块儿的吗?"
“那是研究生学历的研究方向哇!我现在还只是个念大三的本科生。”陶与尧受宠若惊,并不觉得自己堪当大任。
"之前酸雨土壤的事不也是您解决的嘛!切勿要妄自菲薄呀!"
论文事件让陶与尧受到了打击,一时间也有点怀疑自己。雁决却说, "你继续做现在正在研究的项目就行,园区的事情我会解决。"
李助错愕片刻,也理解了雁决的意思, "也对,小先生还是学生呢,首要任务是好好学习,生意上的事交给我们。"
陶与尧本来也没打算参与,便小小声“嗯”了下。
李非还留下来吃了个饭,关心了几句陶与尧肚皮上的疤,又去看了小知悦。
氛围轻松活泼,完全不像遇到了难题。
“小先生不必太过担心,雁总有家底在那儿撑着呢,问题不大。”李非离开之前说。
陶与尧第二天的实验很顺利,剩余的时间太宽裕,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农药降解这个方向,导师给他们提过不少文献,陶与尧当时刚被选中,一股子兴奋劲儿没处去,全给看了。
一知半解的地方太多了。
陶与尧望着刚清洗出来的烧杯,犹豫了会儿,还是取了过来。
当天还没放学,他没告诉雁决和李非,自己一个人悄悄坐车去了滨城,从那片农药超标的地里取
了五份土壤样本,第二天带回实验室。
他把做出来的第一版降解药和土壤样本1混合,隔了半小时观察,发现居然有一点效果
。这证明他实验的方向是对的!
陶与尧戴上眼镜和手套,扯了扯活性炭口罩,加大反应物的剂量,重新做了一次实验。
这次得到的效果明显好于上一次!
他心里升腾起希望,再次调整数据,做了第三个样本。半小时后,陶与尧望着混合了催化剂的土壤样本,嘴角悄悄扬了起来。
竟一次比一次好!
陶与尧兴奋起来,又把剩下两份土壤样本都用了,做了第四第五版。
结果……剂量配比似乎出了点问题,农药是降解了,但多出了一些更加不利于植物生长的物质。
都到了这一步,只查到临门一脚了,陶与尧不想在这时放弃,所以,他又悄悄咪咪摸去滨城,取了十份土壤样品回来。
他每次都按时按点回的家,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这次也一样,他进屋脱鞋,踩了双拖鞋就进浴室了。雁决在门口将他的鞋收进鞋柜。
他的目光落在鞋底边缘沾着的那些泥土上,没有追问。
李非也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还交待工人,小先生进来的时候都避着点,别让他看见人。两周后,陶与尧昂首挺胸地去了园区,拿出他做出的成果。雁决和李非都表现得很惊喜,像毫不知情一样。
"小先生,您真的是个天才!"
雁决不擅于演戏,一演起来就僵硬得很, "宝宝,你什么时候做的?太厉害了。"好在他平时说话就没什么语调起伏,陶与尧也没放在心上,一根尾巴都翘天上去了。降解剂的试验很成功,当天施用,次日农药检测就过了。
陶与尧这次沉下心来了,兴奋中带着沉稳,降解前后的土壤样品都观察得特别仔细,实验记录也再三检查。
这次的论文他没花多少时间,只把该有的数据和过程记录好,最后写上结论,就发给导师了。
"陶与尧,你这篇文章写得很不错,很有机会选入nature!"导师在电话里很兴奋。
"好的,谢谢老师。"陶与尧已经失败过一次,没抱多少信心。
他心里太放松了,和雁决做了半个晚上,疲倦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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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了的心跳又一次鼓动起来。
上次没选上也是这样,去办公室谈。
如果选上了,导师应该短信通知下差不多了,毕竟只有没选上才需要面谈讲问题所在,然后语言安慰。
同一时间,张轻赞的实验卡住了,始终没弄出想要的物质,却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便打算到导师办公室请教。
陶与尧先他一步进的办公室。
张轻赟厌恶和陶与尧同处一个空间,便在门口没进去,想等他被老师批评完了再进。
他还把耳朵贴近了些,以便听得更加清楚。
"陶与尧,恭喜你,你这次的论文很优秀,已经被nature收录。"陶与尧:"老师,您不用安慰我,我……您说什么?!"张轻赟脸都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