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高烧,烛泪倒垂。
半晌贪欢时,夜已尽了。
孔如琢睡的正香,忽然感觉到有人正捻着她的耳垂,温柔而暖昧地反复揉搓。耳朵是她的死穴,哪怕还没彻底清醒,她已经感觉到一线电流似的酥痒没过脊背。孔如琢忍不住睁开眼睛:“一大早,又折腾什么?”声音绵软,带着三分春睡未醒的沙哑,又沉着点媚态百生的娇。
蒲又崇指尖停住:“醒了?”孔如琢翻个白眼:“明知故问。”
他又笑了:“醒了就起来吧,今天要试的衣服有点多。”孔如琢迷迷糊糊地被他拉着坐起身来,半倚在床头发呆。
厚重的丝绒窗帘被拉开来,一线清透的光落了进来,她身上还裹着一条真丝吊带睡裙,昨晚没来得及换新的,看起来皱皱巴巴。
可这并不影响她的美丽,反倒自有一种闲散的优雅。
蒲又崇递了杯水过来,她下意识接过来,半天,忽然回过神来:“什么衣服?”蒲又崇嗤笑一声,俯下身去,将拖鞋放到她的脚下。"婚纱。"
"婚纱?”孔如琢反应有些慢,“我们要结婚了?"蒲又崇说:“是啊,公主。我们要结婚了。”……她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瞌睡彻底醒了,孔如琢赤着足跳下床。"蒲又崇,原来你带我来这儿,是另有图谋。"
他看过来,长长的眼睫垂着,像是有点落寞:"不想嫁给我?"
孔如琢被他这话问住了,咳了一声:“我可没这么说,你少栽赃陷害我。”
她要是说不想的话,他肯定很受伤。她这样善良的仙女,怎么忍心伤害他?
蒲又崇闻言,抬起眼来,一扫刚刚的低沉落寞,语调淡淡道:“那就走吧,试婚纱去。”
原来他是演的!
孔如琢忍不住道:“演技这么收放自如,蒲总,你要是破产了,去混娱乐圈,也一定能出人头地。"
她这个影后的位置,让给他来做好了。
蒲又崇似是听不懂她的嘲讽:“谢谢夸奖。不过还是不了,我不喜欢在外面抛投露面,容易被坏女人盯上。"
br />
要试婚纱,孔如琢还以为蒲又崇会带她去法国那几个高定工作室。
没想到他却带着她,一路长驱直入,进了夏宫。
这座夏宫也曾属于令美皇室,修建完毕不超过十年,并且一直受到精心修缮,如今看来,仍金碧辉煌至极。
之所以说是“曾属于”,是因为这座度假行宫,也被令美皇室赔给了蒲又崇。
孔如琢知道以后,忍不住啧啧称奇:“令美这群皇室子弟,卖起祖上的基业,倒是一点不心疼。"
“他们也未必不心疼。”蒲又崇却只淡然道, “只是走投无路罢了。”
"你出手,他们当然走投无路。”孔如琢看他的神情,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 "大哥在天上,一定知道你是在为他出气。"
当初若不是令美想要借助蒲家势力扩张,被蒲又峁拒绝后痛下杀手,蒲又昂也不会英年早逝。
同对待亨特和贝多芬两人不同,对待令美的皇室,蒲又崇选择了钝刀子割肉,一点一点蚕食,将他们最为在意的权势和金钱,尽数掠夺入掌心之中。
冰冷的指尖,被她柔软的手指所覆盖。蒲又崇反手同她十指交扣,露出个笑容来。
"大哥若是知道,我真的娶到了你,在天上大概也要跌破眼镜。"以大哥的性格,一定要叹口气说:“还真被你这臭小子给占到了大便宜。”
可惜大哥没能见证到今日。蒲又崇垂下眼睛,将孔如琢的手握得更紧。
车子驶入夏宫后,穿着燕尾服的管家候在门前,见到两人下车,立刻迎了上来。这也是夏宫中原本就配备的人手。
令美皇室喜好奢靡,又爱故作姿态,一应礼仪学了个四不像。
这位管家也是如此,燕尾服配了一顶港剧中法官的假发,皮肤偏偏是黑色的,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先生,夫人。”管家恭敬道, "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等二位到来了。"
蒲又崇“嗯"了一声,和孔如琢说:“不知道你会喜欢什么样子的,各种款式都备了几件。”
孔如琢只以为他是准备了四五条婚纱供她选择。"你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准备的?"
r />他微微一笑:"送你那座岛的时候。"
"那么早?"
“那时我下决定要去为大哥报仇,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回来……提前准备的一切,如果我回来了,就是我们的婚礼,如果我没有回来……"
他说:“我也希望在我的葬礼上,你能够开心快乐。”明明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再提起来,孔如琢还有些咬牙切齿。
"蒲又崇,你这个人简直脑子有病。你人都死了,难不成我看到你布置好的婚礼现场,会很开心?”孔如琢冷笑一声, "倒也有可能,反正你一死,我就是个自由人了,说不定就遇到了喜欢的,借着你准备的现场,直接二婚了。"
蒲又崇:..
他不介意为他人作嫁衣裳,可却没想过,为自己老婆做的嫁衣,是穿给别的男人看。孔如琢看到他脸上露出一种牙酸似的表情,这才得意洋洋地推开了门。
门后,是这座夏宫最大的宴会厅,四周嵌着各色的彩画玻璃,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高悬在挑高了三层的屋顶,有一种奢靡而广旷的味道。
进来之后,孔如琢才知道,为什么会将展示礼服的地点定在这里。
巨大的宴会厅内,一排排的婚纱立在那里。一眼望去,竟然一时之间,望不到尽头。
寻常时候,一件便价值千金,需要排上一两年才能拿到手的高定婚纱,这里却多到有些夸张。
孔如琢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蒲又崇,你是想累死我吗?"这么多婚纱,别说试,就是挨个看下来,也要耗上不知多久了。
蒲又崇说:“你嫌麻烦的话,让模特穿上展示给你看?”孔如琢却又迟疑:“那第一个穿上婚纱的人,就不是我了。”蒲又崇轻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如抽签决定?"上一次婚礼,她就是这么定下的婚纱,几件里面点兵点将,随便点了一件。
人这一生能有几次婚礼?
第一次没用心,这一次总不能还这样敷衍了事。
孔如琢斜睨他一眼,见他唇边含笑,就知道他一定还有没说的话。"你是不是还藏了什么压轴的?"
“倒是确实有一件,我
猜你一定会喜欢。”蒲又崇挑了挑眉, “我们之间,实在心有灵犀。”孔如琢又好气又好笑:"谁和你心有灵犀,你快别卖关子了。"
他这才领着她,向二楼走去。
回转楼梯之上,二楼别有洞天。门推开来,里面竟然没有开灯。“啪”地一声,是蒲又崇将门口的开关按下。
前方的灯光一瞬间流淌而出,瀑布般落了下来。映照出人台上,一件雪白的婚纱。
经典的公主风款式,数层如雾的轻纱,聚拢成层层如花瓣般的裙摆,逶迤地拖向身后,之上无数钻石水晶,流苏亮片,在灯光照射下,亮成了一片星河璀璨。
不是最特别的款式,可一定是每个女孩子梦中,曾经幻想过的样子。孔如琢一眼,就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真漂亮。是谁设计的?"
现在的高定设计师总喜欢出其不意,弄一点新颖的设计,倒是很少有这么复古华丽的风格了。蒲又崇说:“我。”
孔如琢以为他在开玩笑,可看看他的神色,一时错愕:"你设计的?"
他很淡然:“是,喜欢吗?”
孔如琢却惊讶至极:"蒲又崇,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不需要我亲自动手,我也只会纸上谈兵。”蒲又崇看向她, “看来我猜的没错,你果然很喜欢。"
孔如琢却没有说话,只是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这样工艺繁复的高定礼服,哪怕再有钱,也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制作完成。
而按照他说的,他从那天送了她星星和岛屿之后,就开始准备这场婚礼。
那么这件婚纱,也一定是那个时候就设计好了的。
而那时,他分明已经决定了,要为蒲又峁报仇。死生不计。
孔如琢很难想象,他那时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准备这一场惊喜。
是欣喜于他们将要重新拥有一场见证爱情的仪式,又或者是抱着自己再也无法归来的决心,替她准备最后的礼物。
蒲又崇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怎么突然不开心了?不喜欢这件的话,下去选别的也好。"可她不说话,只是突然撞入他的怀中。蒲又崇立刻抬手,将她紧紧
抱住。她揽着他的颈子,将头埋在他的胸前。"蒲又崇。"
他柔声道:“我在。”
“又崇……”孔如琢沉默许久,很轻很轻地说, "往后,再也别离开我。"
灯如雪,映照银河。室内安静,能听得到彼此心跳的声音。
他抱着她,时至分,分成秒,而这一刻,如一生。
“我答应你。”他说, "潋潋,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健康或者疾病。这是他苦心求得的玫瑰,往后余生,除了死亡,再没有任何事情能将他们分开。
"蒲又崇。"
"嗯?"
“我们的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孔如琢踮起脚尖,向着他,献上自己玫瑰般柔软鲜红的唇瓣。如同神祇,终于怜悯她最虔诚的信徒。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嫁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