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北檬是被闹钟吵醒的。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视野里的吊灯摇摇晃晃,像是下一秒就要晃下来, 砸到她身上。
整个房间都好像在转,转得她晕乎乎的。
头晕目眩。
却仍然感受到了头枕在了柔软温暖的地方,身上盖着厚绒绒的毛毯,像是一个热烘烘的怀抱, 让人想赖在里面不出来。
鼻尖萦绕着清淡的柑橘味香水味,缱绻又勾人, 细细柔柔地包裹着她,将她困在这个梦幻又飘渺的怀抱里。
她当然知道现在是梦,就算她发烧烧糊涂了, 也该知道她不可能会躺在祁一柠怀里, 被这种魂牵梦绕的味道包裹着。
已经很久没做过这么真实的梦了。
都已经是做梦了……
唐北檬用自己有些转不动的脑袋想了想,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就肆无忌惮地在自己枕着的温软处蹭了蹭, 还胆大妄为地将双手箍紧了些。
她没管一直持续闹腾着的闹钟, 而是闭紧了眼睛享受着这个无比真实的怀抱。
都已经是在做梦了,当然要在梦里做一些想做不敢做的事情。
唐北檬胆大包天地想着, 用着自己习惯的语调和语气,在祁一柠的怀抱里蹭了蹭,“祁一柠, 几点了?”
祁一柠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只是沉默不语。
她忍不住睁开有些重的眼皮, 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 包括被昏暗灯光笼罩着的祁一柠, 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是朦朦胧胧的。
是这样, 做梦的时候都是这样的,看不清脸。
唐北檬想到了这点,接着又重复了一遍。
接着她抱住的祁一柠伸出手去,耳边吵闹的闹钟声停了下来,她又阖上了眼睛,用双臂箍着自己怀里的纤细腰肢。
直到头顶传来平静又清冷的声音,
“醒了就松开。”
字正腔圆,没有任何情绪和温度,像是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让唐北檬烧糊涂了的脑子一下冷静下来,她猛然睁开眼睛,视野却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她有些不敢置信,可闯入视线的,是她在梦里想过无数次的那张脸。
那双在梦里本该带着柔情的眼眸,此刻正淡淡然地看着她,墨色眼眸安静地像是此刻窗外的夜色。
一瞬间,酥酥麻麻的痒意仿佛透过她抱住的纤细又柔软的腰肢,从双臂传了过来,痒得她头皮发麻。
清醒过来的过程,在她看来特别缓慢,特别是在她此时此刻思绪特别迟钝的当下。
场面僵持着。
她仍然抬眼和上方的人对视着,仿佛忘了呼吸。
直到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祁一柠,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动容,然后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脸,把她的手从自己腰上拿了开来,接着扶住她的肩膀,将她从那处柔软温暖的地方扶了起来,端端正正地靠在了沙发上。
动作顺畅流利。
而唐北檬仍然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牵线木偶,乖乖地跟着祁一柠的动作转来转去,直到坐正在了沙发上。
还没有任何反应。
祁一柠看了一眼唐北檬,动了动自己已经僵麻的腿,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去洗个澡吧,你一身冷汗。”
她不该跟生病的人计较。
更何况脑子烧糊涂的人,反应迟钝一些也是正常的。
如她所料,牵线木偶唐北檬终于在坐正之后的几秒内,有了应该有的反应,整个人缩在毛毯里,只露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柔软发丝凌乱地散落在颈下和脸侧,目光躲闪地不敢看她。
“祁一柠……你,你怎么还没回去?”唐北檬红着耳朵尖尖问。
祁一柠泰然自若地双手抱臂,看着唐北檬,“你发烧了,38.2度。”
“啊?”唐北檬咬住唇,恍惚了一阵回过神来,“也没事,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体温不算太高。”
“不算太高?”祁一柠反问回去,声音冷了几分,“那多少算高?四十度吗?”
大概是她的语气有点凶,唐北檬倏地愣住,攥了攥毛毯边边,脖子缩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担心,会耽误你的事情,本来刚刚就已经耽误这么久了……”她声音越说越小,嘴巴瘪了下去,甚至还逐渐多了几分愧疚。
病人似乎总有额外的优待,让人狠不下心肠。
祁一柠静静地望着唐北檬,像是持续了很漫长的时间,她开口,语调又放软了几分,“我没什么事。”
“其他人都去跨年了。”她维持着自己话里的淡定,“没时间照顾你……”
“但林殊意说等会晚点过来。”她打了个补丁,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补丁,“我等她来了就走。”
唐北檬抬眼看她,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然后眼巴巴地盯着她看,“那她什么时候来?”
祁一柠动了动手指,继续面不改色地说着瞎话,“晚点吧,她现在正好在你家附近办事,应该过不久就能来了。”
“这样啊……”唐北檬茫然地转了转眼睛,“其实也不太好意思麻烦阿殊,我自己一个人也不是不行……”
祁一柠看向唐北檬,沉默一会开口,“她就是来看一下你,然后顺便接我回去。”
她给出了一个足够让唐北檬安心的,没有负担的答案。
唐北檬也终于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只不过仍然是显得有些憔悴,“那就好。”
“嗯。”祁一柠移开视线,“那你去洗个澡,把药吃了,然后就睡觉。”
“不用管我们两个……”她坦然自若地说着,低了下眼,“我们会自己看着办的。”
“噢噢好。”
唐北檬满口答应,然后裹着毛毯想从沙发上站起来,可实在是头太晕,站起来的那一秒身体晃动,几乎就又要摔倒在地上。
祁一柠再次眼疾手快地攥住了唐北檬的手腕,过于瘦细的触感让她蹙了蹙眉心,想说些什么,可一对上唐北檬懵懵糊糊、可怜巴巴的样子,又将嘴里的话憋了回去。
“你要拿什么东西,我帮你拿。”大概是被心软冲昏了头脑,她没由来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显然唐北檬也觉得有些不太合适,愣住,磕磕绊绊地开口,“不用了,我那个,我自己也可以。”
祁一柠松开手,侧开一步,像是没有说过刚刚那句话似的,“好,你自己去吧。”
唐北檬懵了几秒,抿了抿唇,往前走了几步,可头重脚轻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好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明明祁一柠来之前,她还没有这么严重,还能生活自理。
可现在,祁一柠在她身边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她反而觉得自己连直线都走不了了,跟林黛玉似的,走两步就要咳几声,甚至还腿软地有些走不动道。
头重得像是抬不起来。
于是,她理所当然的,在走了几步后,撞到了侧边的茶几,甚至要直接瘫倒在地上。
钝痛感从小腿处缓缓传了上来,她有些迟钝地蹲在地上,摸了摸自己的小腿,可又像是下一秒就要直接栽倒在地上。
她的唇抿成了一条紧紧的线,怪自己逞强。
现在好了,从地上站起来都变成了一件艰难的事情。
一直看着她的祁一柠,也终于出了声,没说她不该逞强,也没幸灾乐祸,只是动作轻轻的,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扶到了沙发上安安稳稳地坐着,然后在她面前蹲下来,视线停留在她被撞到的小腿处,问她,
“痛不痛?”
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
唐北檬呆呆地看着在自己面前蹲着的祁一柠,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垂了垂眼睫,摇头,“不痛的。”
“嗯。”祁一柠发出了没有语调的语气词,没有从地上站起来,而是继续蹲着抬眼看她,颇为耐心地开口问她,“要拿什么?”
大概是对待病人的优待。
今天的祁一柠对她总是格外有耐心,让她想起了那个还爱着她的祁一柠,也是一贯如此。
几乎从不大声和她说话,她生气了也会在第一时间哄她,就算有时候做的什么事情让她不高兴了,只要能感觉出来,祁一柠也会马上承认自己的错误然后下一次绝不再犯。
唐北檬视线攀附在面前的祁一柠身上,仿佛小腿上传来的钝痛感被祁一柠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拂散了。
她眼眶有些发热,久久说不出话来,只想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真的不痛吗?”
祁一柠又开口问了一遍,见她没有反应,又伸出手想把她的裤腿撸起来查看被撞到的地方。
在指尖碰到皮肤的那一刻,唐北檬下意识地缩了缩腿。
祁一柠的动作顿住,垂了下眼睫,悬在空中的指尖缓缓蜷了回来,最终垂了下去。
“看来是不痛。”她轻着声音说,然后静静地抬眼看向唐北檬,“还需要拿东西吗?”
“我看你自己好像行动不便,还是我帮你拿的话更不方便?”
唐北檬像是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迟钝地抬眼看向祁一柠,轻轻咬住下唇,眸光晃了晃,
“就睡衣和内衣什么的,其他的东西浴室都有。”
“睡衣一套的,挂在大衣柜里。内衣的话,就在那个小抽屉里,你随便给我拿一套就行了。”
祁一柠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唐北檬红透的耳尖一眼,视线往下,露出的颈侧皮肤似乎也隐隐约约地泛上了红迹。
唐北檬的脸皮似乎比别人都要薄。
动不动就脸红,耳朵也要跟着红,最过分的时候脖子都要跟着红透。
祁一柠看了一会,将视线收回来,
“那你在这等着,别乱动,我去给你拿。”
临走之前,为了让唐北檬安心,她又说,“放心,我不会乱翻你的东西的。”
可她这句话似乎并没有让唐北檬安心,反而更加局促不安起来,犹犹豫豫地看向她,在她身后小声而紧张地说了一句,
“你打开左边那个衣柜就好了,都在里面。”
祁一柠停住步子,“嗯”了一声,就拐进了唐北檬的卧室。
和外面客厅一样,卧室也是一改往常的整洁,连被子都被铺得整整齐齐,床头柜上的小东小西也按照高矮顺序摆放着。
打开左边的衣柜。
入目的是按照颜色分类的衣物,用相同颜色的衣架挂在里面,全是睡衣和家居服。理所应当的,另外一个衣柜就是外出服装。
有种怪异的感觉袭来,祁一柠环视着衣柜里衣服的摆放顺序,按照颜色分类的收纳,是她长久以来的收纳习惯。
唐北檬什么时候不乱扔就已经感天谢地了,现在怎么还学到了这么一个好习惯……
祁一柠忍不住这么想着,可还是随手抽了一套睡衣出来,抛去了自己脑子里不该有的思绪。
然后是内衣。
放在抽屉里,衣柜里有两个抽屉。
她迟疑了一会,先是打开了左边那个,抽屉里的内衣内裤也被收纳得整整齐齐,还用收纳袋一套一套的收着。
这样也好,避免尴尬。
祁一柠快速地拿了一袋出来,关上抽屉,关上衣柜门的前一秒,晃了一眼,倏地就在衣柜里挂着的一打衣物里。
瞥到一件熟悉的衣服,夹杂在一叠黄色家居服里。
不显眼,可她还是只那么一眼就看到了。
也许只是凑巧,也许是同样的款式。
祁一柠静静地凝视一会,看着眼前这个伸手就可以戳碰到的答案,缓缓地伸出了手去,却在即将碰触到的那一瞬间,悬停在了空中。
她关上左边的衣柜门,果断打开了右边的衣柜。
只看了两三秒,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在原地安静地站了一会,接着迅速敛起繁杂的情感,快步走了出去,大概是她在里面待得有些久,本就发着烧还头晕的唐北檬,这会又闭上了眼睛,呼吸轻轻地躺在了沙发里。
她放轻了脚步,可还是吵到了本就注意力集中在她这边的唐北檬。
唐北檬睁开眼,眸子里染上了一层雾气,朦朦胧胧地看着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句,
“祁一柠……”
祁一柠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走到唐北檬面前,声音莫名软了几分,“去洗澡吧,洗完澡去床上睡。”
唐北檬缓慢地眨了眨眼,从沙发上坐起来,乖乖点头,“好。”
祁一柠顿了一下,却还是快速反应过来,扶着唐北檬去了浴室,将手里的衣物给她放好,出去之前看着仍然有些睁不开眼的唐北檬,忍不住嘱咐一句,
“小心些,别摔倒了。”
唐北檬听到她的嘱咐,弯着眼睛笑了笑,“知道知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可能摔倒?”
那刚刚撞到茶几腿的人是谁,昨天头撞到车的人是谁……
祁一柠没说出来,轻叹口气,“好,我出去了。”
“嗯嗯。”唐北檬又点头,郑重其事地像是接到了什么命令。
祁一柠再怎么不放心,也只能转身出去,直到关门声在身后响起。
她又坐回到了沙发上,淅淅沥沥的水声,透过那扇模糊玻璃门传了出来。
思绪却又顺着这样舒缓的白噪音,飘到了不知何处。
再收回来的时候,浴室里的水声已经停了下来,密闭不透风的室内恢复成了鸦雀无声的模样。
她环顾四周。
那股从唐北檬衣柜里传来的怪异感再次袭来。
所有东西的摆放顺序和标准,家具的陈设,墙上挂着的画和海报摆放的地方,整个客厅的布局……
都有条不紊。
如果只是惊讶唐北檬变成了一个爱收纳的人之外,她不会有这种怪异感。
而是……
“啪嗒——”
开门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雾气从浴室里腾腾地窜了出来,而洗完澡乖乖穿上睡衣的唐北檬从里面走了出来,步伐仍然有些缓慢。
特别小心,像是走不成直线似的。
祁一柠快速走了过去,扶住唐北檬,打量着对方湿透的发丝,“怎么还洗头了?不怕感冒加重吗?”
她皱着眉心,从浴室里扯了一条毛巾出来,盖到了唐北檬头上,动作利落干净,一点也没有帮唐北檬擦的意思。
“刚刚擦过了已经……”唐北檬小声说着,可一对上祁一柠的视线,她又心虚地抬手,隔着毛巾擦着头发,“就是头发都汗湿了不舒服,所以干脆洗了一下。”
祁一柠看着唐北檬,没再和她计较这件事,“吹风机在哪里?”
唐北檬松了口气,“在浴室的收纳架上,我怕你等的急,就先出来了。”
“嗯。”祁一柠应了一声,“我去拿,你去卧室坐着。”
唐北檬任她摆布Hela,乖乖地点了点头。
她扶着唐北檬坐到卧室床上,从浴室里拿了吹风机回来,进卧室之前突然顿住了步子,目光落到手里的吹风机上。
她从浴室镜子旁边的第二个收纳架上……拿来的吹风机。
祁一柠在门口站了一会,再抬眼的时候,乖乖坐在床边的唐北檬脑袋往下沉了沉,像是又要直接栽倒在地。
她快速走了过去,扶住了唐北檬的背。
烫人的热度从手心传了过来,带着柔软细腻的触感。
唐北檬抬眼看向她,睫毛颤了颤,盛着水汽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滤镜,在昏黄的床头灯下,漂亮又朦胧。
“找到了吗?”唐北檬轻着声音问。
祁一柠松开手,在床边的插座上插上吹风机,“嗯,找到了。”
唐北檬弯唇笑了笑,可过于苍白的脸色显得这个笑容有些虚弱,“那就好。”
声音也是嘶哑着的,像是被人剌了几百遍的嗓子。
“你别说话了。”祁一柠在唐北檬面前站定。
唐北檬愣住,眨了眨眼睛,“是因为我现在说话很难听吗?”
祁一柠梳理着吹风机的线,声音放轻,“不是。”
唐北檬像是放下了心,扬起一个漂亮的笑来,点点头,没再开口说话,听话而乖顺。
“我替你吹,给病人的优待。”祁一柠这么说。
唐北檬点了点头,看向她的目光柔软而真诚,也把她之前的话完完全全地听了进去,没再开口说话。
祁一柠和这样的唐北檬对视几秒,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接着打开了吹风机,调整了温度。
用自己的手试了试,才往唐北檬头上吹。
她放慢动作,手指在湿润的发丝里穿梭,带着吹风机嗡嗡的响声和唐北檬紧盯着她的视线。
面对着面的距离,还要替唐北檬吹头,是比近若咫尺还要近的距离,她稍微动作大一点,就会碰到唐北檬的身体。
炙热而柔软的身体。
一低头,就是唐北檬朦朦胧胧的目光,眸子里的光轻微晃动,仿佛要晃到她的眼睛里。
唐北檬一向很听话,知道她在吹头发,就只是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也不和她搭话,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祁一柠却觉得呼吸有些不顺畅。
于是她移开了目光,说,“你要是困就直接闭一会眼睛,等下吹完头发我把你直接移到床上去,别硬撑。”
然后直接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指尖在唐北檬已经微干的发丝中穿梭,感受着其中的润意。
她得赶紧吹干才行,毕竟唐北檬还发着烧。
大概是她的动作太轻,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太过频繁。
在这样的情况下,本就头晕的有些难受的唐北檬听着她的话,轻轻闭上了眼睛。
没了过于引人注目的视线,祁一柠松了口气,专心致志地给唐北檬吹着头发。
大约过了十分钟。
等她觉得完全把唐北檬的头发吹干之后,唐北檬头微微一晃,接着栽倒下来,额头抵到了她的腰侧,带着烫人的温度和灼热的呼吸。
唐北檬的发质很好,吹干之后,栗棕色的发丝柔顺又蓬松地垂落在肩上,伴着这个动作,在空中荡起了柔软的弧度,接着又落到该落到的地方。
祁一柠放轻动作,把唐北檬的头扶正,想把人直接扶到床上,可昏昏欲睡的唐北檬一边顺着她的动作,抿紧的唇一边又松了开来,嘴里却又含糊不清地念叨了一句,
“祁一柠,你不是不让坐在床上吹头发的吗?”
“因为掉的头发很难清理。”
祁一柠怔了一下,昏昏沉沉的唐北檬就自己缩进了被子里,窝成了小小的一团,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显得过于宽敞的床和被子有些空荡荡的。
熟悉的发香味还萦绕在鼻尖,久久没有挥散。
她安静地凝视着缩进被子里的唐北檬,在这一瞬间,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怪异感从何而来。
唐北檬是一个恋旧的人。
吹风机放置的位置,所有家具摆放的位置,化妆品整理的顺序,衣物挂在衣柜里的顺序,用的洗发水沐浴露品牌……
一切的一切,都还原成了她们还在一起时的样子,甚至还按照祁一柠过去的喜好摆放着。
唐北檬是一个恋旧的人。
所以唐北檬收好了她们以前所有的情侣物品和衣物,一件都没扔,放在了右边的那个大衣柜里,还有那件藏在左边衣柜里的情侣卫衣。
唐北檬是一个恋旧的人。
所以唐北檬能够记得她所有的习惯和偏好,记得她晕车所以随身带着晕车药,记得她嗓子眼小所以吃烤肉的时候给她切成小块,买药的时候也只买冲剂,记得她不喜欢坐在床上吹头发是因为每次唐北檬吹完之后她都要捡很久……
甚至是一些她自己也都已经改变了的习惯,或者是没有注意过的事情。
她试图用“唐北檬是个恋旧的人”来说服自己,来解释她看到的所有这一切。
她尝试着说服自己,用着没有任何一点说服力的理由。
可最终所有的猜想和推测,都只能归于沉寂。
因为已经缩进被子里的唐北檬,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蹙紧了眉心,像是睡得不太安稳似的,又像是做了什么不想做的梦,看起来有些难受。
祁一柠垂下眼帘,把床头灯关小了一些,又弯腰替唐北檬掖了掖被子。
大概是感觉到了她的接近,原本紧闭着眼睛的唐北檬,扑在下眼睑处的眼睫倏地颤了颤,缓缓睁开了迷迷糊糊的双眼,琥珀色眸子里的光晃动了一圈又一圈。
安静又无助的看着她,和她在这个静谧的夜里对峙着。
然后慢慢的,从被子里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触碰着她已经变得有些湿润的睫毛,像是对待着全天底下最值得保护的珍宝。
轻轻柔柔的。
碰到之后又一下一下的轻抚着她的睫毛,过了好一会,手指蜷缩了回去。
唐北檬弯眼朝她笑着,眸子里泛着隐隐约约的泪光,声音被放得极轻极轻,
“原来真的是你呀,祁一柠。”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呜我是呜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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