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裹挟的气势远远的便已令一干将领士卒为之胆寒。士卒待要搭箭已来不及。那将领心知不能为他气势所摄,唯有大吼一声,抢过一把佩刀出阵,正面来迎李响。只见月华下,一条人影沉身如离弦之箭,一条人影骤然跃起如神龙摆尾!李响那高举的一指在半空中几乎要探进月亮,而天地间的一切灵华似乎也被他这一指尽收其中。
李响落下!那几乎要放出白光的食指携雷霆万钧之势向将领劈下。那将领强提的锐气为这一指尽破,勉强横刀来撩李响的手指。眼看那一刀一指便要挨上,突然间,只听“当”的一声,指枪相撞,几出金石之声,那将领单刀大震,几乎脱手飞去。李响乘势落在他的身前。
原来便在那刀刃就要划着李响食指指际,李响食指下紧扣的中指却骤然弹出,这一指有个名字叫做“凯旋”,一指弹出,食、中二指成剪刀之形,登时弹开了刀锋。那将领门户打开,李响猛一抢身,两臂一提,双手在胸侧各出拇、食二指,虎口相对,抢步出指,喝道:“鄙人指!”两指正中那将领的小腹,虽有铠甲相护,却也痛得如火烧一般,那将领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倒。
李响停势喝道:“起来!”
那将领跌倒在地,疼痛稍减,抬头看时,李响双手四指懒洋洋的于身前斜垂,两根食指遥遥指向自己,虽没说话,但其中的不屑却是溢于言表。不由越发的老羞成怒起来,跳起身,将单刀丢开,双手成爪,虚抱于胸前,大吼一声抢步近身。
他本是山西虎抱拳的弟子,这一套二十四式“山王爪”正是他看家的本领。这时一招招使来,左手如刨,右手如咬,虎虎风声激荡,端的不容小视。眼看他一爪一爪朝自己咽喉心口袭来,李响冷笑一声,一式顺风指使出。
这招顺风指,四指平地合拳,以大拇指竖起出招,由外而内的横扫进来,直如凿子一般。那虎抱拳十指如钩,正面攻击威力无穷,两个侧面却只有小指防护,最是脆弱。这时给人手最有力气的大拇指攻击,登时出了破绽。“嚓”的一声,李响的大拇指压住那将领的小指,凿进虎爪,猛地向外一扳!那将领长声惨叫,左手无名指已给他拗。
可是这时他的右手爪已攻进李响身前,裂帛声中,李响踉跄后退,身前胸襟已给扯得稀烂,胸口上血肉模糊,多了五道爪痕。那将领咬牙忍痛,单爪上加强攻势,一爪爪如泼水般攻至,李响勉强挡得数爪,再防不住,转身欲逃。
那将领如何能放他走?在后边发足便追。跑不到七步,蓦然间李响身子猛地一仰,一记铁板桥急折腰,猛地便使出了“断肠指”。
这一指双手互扣,以两根食指发出,真如利剑长矛一般。那将领沉爪去拿。抓住了李响的右腕,可是那一指实在太猛,“唰”的一声,李响挣裂了衣袖,那两根手指,还是钉在了那将领的心口上。
“啪”的一声,那将领心口的护心镜碎成了七八块。将领张嘴喷血,向后踉跄。却见李响,身子倒下,以单手撑地,猛地一个旋身,便会了面对那将领。提起右手,喝道:“愤世指!”
这一指打出,却是一拳。一拳又打在那将领的心口上。拳一旋,已变成拳心向上,正中中指猛地弹起,向上一撩,那将领大叫一声,咽喉喷起一蓬血雨,向后翻倒。
李响独创的七式反骨指,到了今天终于完整的施展在一个人的身上。大胜之余,竖起那血淋淋的中指,傲然问那后边士兵道:“谁还找死?”
这时他血染只手,胸前碎絮飘扬,一张脸上,又是汗又是血。一根竖起的中指,满是悍勇桀骜之意。官兵群龙无首,虽然人多,但在他几近疯癫的气势中,终于一个个的怯了,低下头去。
李响哼了一声,竖着中指慢慢退后,走了几步,放下手来,冷笑一声,向叶杏一行离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冷风从伤口灌进他的胸膛。李响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七招击杀那将领,心中那漫天的恨意才算释放出来,回顾方才一战,那将领的虎抱手不下二十年的苦功,单他一人,自己便未必能胜,兼之对方弓马娴熟,又带兵前来,自己以寡击众,以弱凌强,所犯之险,现在想来也觉害怕。可是唯其当时,心中却是一片平和。只觉得叶杏若是又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便是刀山火海,也要将那仇人除之而后快。这般凶狠的念头,与他平时的淡然处世大不相同,这时念及原因,不由得心头乱跳。
当下不再多想,脚下加快,望去路急追。叶杏伤重,常自在等不敢耽搁,走得极快,李响虽只耽搁不到盏茶的时间,却也追出十里仍不见人影。正自心焦,忽然对面有人驰马赶到,叫道:“李响!”却是舒展。
李响见他一人过来,心中一沉,疾道:“怎么就你一个?叶姑娘他们呢?”
舒展停下马来,喘息道:“前边三里左转,有个山寨,名叫‘平天寨’。我们三人行到这里被喽兵拦下,那边的寨主人颇和气,见叶姑娘伤重,便请我们上山,方便救治。我们商量来去,只好相信他们!常自在与唐璜护着叶姑娘上山了。我怕你着急,特来报信!”
李响道:“事急从权,也是应该!”也累得跑不动了,纵身上马,道,“我们也赶过去!叶姑娘怎么样了?”
舒展拨马道:“唐璜简单看了一下,说那箭射到时已是强弩之末,刺得不深,因此还不是致命伤。可是因为是在要害上,终究是伤了肺,须得快点治!你不用太担心!”
李响嗯了一声,又在马臀上拍了一掌,那马驮着两人,腾云驾雾般急驰。舒展问道:“那些官兵呢?”
李响冷笑道:“为首的叫我杀了!正乱呢!”说话间地势上扬,已上了山,再跑一程,有喽兵把守寨门,见是舒展,便放他们进去。内寨院里迎出常自在,李响翻身下马,道:“怎么样?”
常自在道:“唐璜亲自起箭,应该没事!”一把拉住李响,叫道:“别胡来!”
李响急昏了头,这时已随着一个端着铜盆热水的丫环往一间灯火通明的屋里闯,这时给常自在拉住才想到,女子治伤,哪容他一个大男人进去。勉强笑了笑,溜着墙根坐倒,只觉得一颗心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正乱着,忽然一阵脚步声响,有一人率众赶到,朗声道:“又是什么朋友大驾来此?快与我引荐!”
只见一人着中衣,披大氅,趿布鞋赶来,瞧来是在睡下后得报匆忙而至。火把照耀下,只见此人三十多岁年纪,两道长眉斜斜飞入鬓角,一双眼莹然有光,鹰钩鼻,薄唇长须,不似个山大王,倒和舒展有几分相似,像个读书人。在这人旁边,跟随一个头领,怕有五十上下年岁了,细高个,驼背蛇腰,黄面高颧,模样威猛。来到近前,那黄面人抢步来到两方中间,笑道:“几位,这位就是我家大寨主,平天王高乱;大哥,这几位就是曾与龙飞交战的朋友:常自在、舒展……这位是?”却不认识李响。
李响呆呆出神,不能说话。舒展偷偷踢他一脚,拱手笑道:“他叫李响……算……”想了想,笑道,“大概……算我们的头头儿!担心里边的同伴,有点傻了。”这时李响为他惊醒,慌慌张张的爬起来,舒展又为他引见了两位寨主。原来那黄面的名叫甄猛,便是他在巡山时截到舒展一行人,并引上山来。李响忙不迭地致谢。
甄猛笑道:“既然相遇,便是有缘。话说回来,龙飞一心平我山寨,你们的人被那龙飞所伤,我们也要有些责任。谢什么的,就不用说了吧。”
高乱点头道:“不错。此次省里派兵围剿我们平天寨,龙飞作为先锋,最是难缠。偏下午给怀恨大师烧了他们粮草,自然不能善罢甘休。李兄几人与他遭遇,只怕正成了他的替罪羊。这个人心肠虽然毒辣,可是长枪、弓箭、虎抱拳,向为郑州军中三绝,叶姑娘遭此之厄,令人同情。日后我们定当为她讨还个公道。”
李响咬牙然道:“我把他杀了。”
此言一出,高乱甄猛都是一惊,无论如何想不到眼前这魂不守舍打扮得活像乞丐的汉子竟能杀死龙飞。正待相问,那医房屋门一开,唐璜擦手走了出来。李响血往上涌,抢上去道:“叶姑娘怎么样?”
唐璜吁气笑道:“没事了。休息两天,也就能走动了!”
舒展常自在喜极大叫,李响大松了一口气,心里绷得紧紧的那根弦这才松开。背后猛地出了一层冷汗,好久,才能够笑出来,道:“我进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