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炉炉火滚烫,热烫翻滚。
施楼儿轻轻一嗅,顿时只觉得肺腑之中竟是火辣辣的感觉,赶紧手掩口鼻,随着一声啊切,顿时对陆轻鸿改造的美食满心怨念。
黑暗料理?
小二这时候已经送来陆轻鸿特意要来的食材,恭敬道:“陆公子,掌柜已经让人拟订契约,待会儿就送来。”
陆轻鸿摆摆手,随意为之,如果前世美食能够盛行于世。他这个两世人,也算找到一些熟悉的味道。
想想,一个仙侠世界,冬日天,一群大妖坐镇山头,一人面前一口铜锅,吃得龇牙咧嘴,岂不快哉?
小二退下,陆轻鸿才卷起肥牛,在滚烫锅中上下沉浮几次,夹给施楼儿:“尝尝,辣椒只放了微辣,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这就熟了?
施楼儿满心狐疑,可是盛情难却之下,淡淡一笑。手拢长发于耳后,这才轻轻一琢。
陆轻鸿迫不及待:“楼儿,味道怎么样?”
还在回味,就这样一瞬间口腔浓郁的香味加上辣味、麻味,都已经分散开。
这是毒药!
施楼儿放下筷子,以手为扇,急促喘息,目光已经变得幽怨。
味道真不错,可是这真是人能吃的?
再看众人,梁轼吃了一块五花,龇牙咧嘴,大呼痛快。空空脸蛋绯红,手上、嘴上却不带停的。
那妇人吃过,回味一阵,又才夹起第二块,细心品尝。
这样吃能有什么味道?
老饕在世,且吃且痛快!
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熟悉的配方,陆轻鸿吃得痛快,许久施楼儿才再次开动。
虽然嘴唇都开始滚烫,可为什么又忍不住再来一口?
上边吃得火热,下边食客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掌柜,快些儿个?”
“催催催,催命啦!”
这才开始,已经有十多座预订,一桌半枚仙珠,已经是天价,可需求者还是络绎不绝。
如果天天如此,自己怕是忙不过来。
忙还好,赚钱嘛,辛苦点没什么,就怕只是尝尝鲜。今日这些人一过,便没有什么生意。
所以,不管是为了承诺还是因为梁大家都愿意拉下面子作为中间人,必不能让他难做。
所有配方严格按照陆轻鸿所提供,火候食材也是她亲自把关。
应该没问题吧?
看着第一锅汤底出笼,她心里惴惴不安,成败在此一举,莫让我们失望才是。
第一桌是一位熟客,官儿不大,口福不浅,每月俸禄都花这上边了。
亲自送过去,宋佳堆上笑脸:“吴清算,这是你的锅底,今儿可算被你拔得头筹,我再送你一壶清酒。”
“哈哈……宋掌柜实诚,这小哥儿可真了得,和梁大家相熟果然都是吃中恶霸,你也是个有福气的。那掌柜的美意我就却之不恭了,也祝掌柜的生意兴隆,日后不管京都还是四野都能见到你家铺子!”
“读书人就是会说话,那我就提前谢谢了。”宋佳嘴里欢喜,心中却格外紧张:“你且先试试?”
吴清算笑呵呵端起小鱼儿在锅底中轻熬慢炖,静静等候,周围人看得恨不得给他一大嘴巴子。
真是个温吞性子。
好在同桌还有一食客,是个粗人,夹着牛肉,竟然无师自通,在锅里滚了几滚,直接一口塞入嘴里。
“怎么样?”
这是所有人的疑问,只见他狼吞虎咽完,猛地惯了一大口酒,砸吧几下,又开始下一块。
“有点儿怪。”
这是他的原话。
可就这样片刻,一碟子牛肉都被他霍霍光,也没说出个因为所以。牛嚼牡丹,糟蹋了!
吴清算作为爱吃、会吃的人,他的评价才是关键。
这时候小鱼儿已经差不多了。
他夹起一只,猛地一嗦,只是一下,已经骨肉分离。
却听得一声喷嚏,突兀响起。
“啊……啊……切!”
他赶紧掩住口鼻,眉头紧锁。
宋佳一颗心顷刻沉入谷底,不会吧,味道太重了,是配方的原因,还是自己遗忘了什么细节?
不由担心:“清算老爷,你没事吧?我给你弄点清汤过来?”
吴清算清了清喉咙:“掌柜且慢,我再试试。”
这一次,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他再次细嚼慢咽,末了,神情格外精彩。
郑重点评道:“味道怎么说呢……这样的做法,鱼儿本身的味道被掩盖住了,吃不得鲜。”
宋佳心凉半截:“抱歉,让清算老爷失望了。”
就在众人也快觉得这锅底不行的时候,吴清算突然笑了:“不过嘛,吃起来非常痛快,口鼻之中竟是火辣辣的感觉,可……停不下来。鲜只是食物味道一种,这种做法另辟蹊径,我确信大多数人绝对会喜欢!”
大多数人会喜欢?
宋佳只觉得恍然如梦,如此,如此……已经,非常不错了,远远超过预期。
这空当,剩下的锅底已经纷纷端出来,四下都是不停歇的食客和此起彼伏的沉重故意声。
“掌柜的,来两坛好酒!”
“来罗!”
天,不只是火锅,今日酒水销量竟然是往日三四倍,一天入账至少二十仙珠!
天文数字,搁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小二喜滋滋过来:“东家,陆公子说的鸳鸯锅或许可以准备了。”
难得小二如此上心,宋佳也不是小气人,掏出一枚仙珠丢过去:“今日忙完了,你赶紧去张罗,顺便找人设计个造型!”
“好呢,还有掌柜,契约在这,已经拟订好了。这边我来看着就是……”
上了阁楼,宋佳从小不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孩子,吃的苦受的累多了去了。没心思也没有兴趣去学那些接人待客的规矩。
这一下想要好好表现一下,才提起干劲,又知道自己只就这个样子。只好故作轻松,经量随意一些。
“咚咚咚……”
“请进。”陆轻鸿回头望过去,却见是宋佳,赶紧起身:“掌柜,你怎么来了?”
“先生拟好契约,我就过来了。”
请她入座后,她才目光流转,一群人吃的不亦乐乎,也没人在意自己。
陆轻鸿笑着道:“掌柜,怎么这么客气,晚些无妨,更何况这种事,只要你我心头有数就好。”
“可不能,陆公子,这不是小数目,做生意就要实诚。”宋佳心中不安道:“更何况,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陆轻鸿随和一笑:“客人还喜欢?”
“喜欢!喜欢得紧,楼下已经卖出十几锅。”宋佳得意肉眼可见:“今日入账足足翻了几翻,这都是公子你的功劳。”
“………这么……”
“确实,你是不知道,酒水卖得更为夸张。”宋佳是个实诚人:“所以,公子,我觉得三、七我赚大了,还是五五吧?”
别人诚心诚意,陆轻鸿先在虽然差钱,可这种一个配方就能坐收三成渔翁之利,已经远远超过自己预期。
自己什么都没做,再多要就贪得无厌了:“掌柜休得再提,已经确认的事情,怎能反悔?”
“噗嗤……”
这公子竟然把送钱的事说得理直气壮,会心一笑,也不多说什么了。当即拿出契约让陆轻鸿过目。
随意一看,并无不妥,陆轻鸿啪嗒一声落下指纹,掌柜的同样如此。
一份契约正式生成。
现在陆轻鸿还不知道,自己因缘际会的一个奇思妙想,会让自己以后有了很大一笔额外的收入,数次解决燃眉之急。
当然,这是后话。
吃得痛快,空空挺着肚皮有气无力,了了也不记恨这个傻大个了,毕竟给自己做了这么好吃的。
她也不是小气鬼,一颗糖果,冰释前嫌。
梁轼擦干净嘴,醉意已经起来:“轻鸿,不多留几日?”
“真留不得,世叔,我就在风波亭,回来也方便,有机会再来看你。”陆轻鸿看着了了小眼神,赶紧又补了一句:“当然还有,可可爱爱的了了。”
“姓陆的,我呢?我呢?”
空空叫嚣,被了了轻轻踢了一下:“先生们说事情,不要多嘴。”
小马屁精,宁念晴瘪瘪嘴,可是下一刻,了了递过来一颗糖果,两只眼睛瞬间眯成月牙儿。
这小老妹不错啊,有眼力见。日后我念晴飞黄腾达,一定带她一起玩。
这样,梁轼也不多劝,相逢总有离别时:“哪好,天色不早,你们早些休息,你那空房,我有让人在打理,就这样吧。我就带空空了了回去了。”
“世叔慢走。”
梁轼拂袖而去,陆轻鸿躬身送别,施楼儿亦自作陪。
到了楼下,掌柜的也来相送。
到了门前,梁轼突然哈哈大笑,似乎觉得十分有趣,突然回头:“掌柜的,介不介意我给你这店起个招牌?”
什么,梁大家赐牌?
这是何等的荣誉,何等的美事,掌柜立刻躬身一拜:“宋佳求之不得。”
“拿笔墨来!”
一声豪情,众人看来,梁大家要给这件无名小店赐字了?
一窝蜂拥挤出来,早知道梁大家以前每作一词。必定被花楼奉为经典,夜夜传唱,曾经一首《水调歌头》出了,天下之大,中秋之夜尽无第二篇名章可以媲美。
多少人望眼欲穿,而求之不得。
现在,他兴之所至,又要挥毫泼墨,怎么能不让人期盼。
陆轻鸿也不例外,直接拿出自己存货:“世叔,请用笔!”
“哈哈,无名小楼吃火锅,人生何处不相逢,这滋味啊!”
他提笔染墨,身边风声猎猎。
整个人无风自动,竟然飘悬于空中,对着巨大的牌匾写下了七个字!
笔笔精彩,飞墨留白,恰到好处。
人间至味是清欢!
然后又转身在那空白旌旗上书写了清欢二字!
清欢楼,今日落名,不用多久,天下皆知。
这就是梁大家的魅力所在,早年为官,处处被排挤,后来流放庆野,待得任期满了,干脆辞官归隐,在城外东坡建了小小的庄子,自称东坡居士!
其人洒脱,可见一斑。
吴清算就是一位铁杆粉丝,明明知道梁大家在楼上也没有打扰,就是因为觉得梁大家太过高深,自己何德何能。
可现在,梁轼竟然开口寻问:“这位先生,我这字比起王东床如何?”
“哎呀……大家……梁大家……”
吞吞吐吐,说不出话,他竟然开口了,世人都知道天下书法,王东床自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可这位是梁大家。
正在冥思苦想,却听梁轼哈哈大笑:“比不得,比不得,差之远矣,不过字比不得,我还有诗词有画,也算胜他一筹。”
说罢,提着空空了了,凭虚御风,悄然而去。
徒留下一片震惊声。
路人慕名而来,听得此事,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这样的事情竟然错过,怕不是再也没机会了。
一人正在拍大腿叹息。
却见一公子笑呵呵提醒:“梁大家走了,不过这店里还有他刚刚吃了新出的火锅,进去品尝一番,不也使得?”
“使得,使得,公子好主意,方便么,我请你一起算了?”
“刚吃过,美意心领。”
陆轻鸿拱手送他进入,这才和施楼儿对视一眼,目光相逢,彼此眼中竟是笑意。
“老爷,老爷,我肚子不舒服,快些个回去吧。”
“啊……”
糟糕,忘了这一出,火锅好吃,可明日早晨不知道多少人在挣扎声中度过。
“轻鸿,这是?”
“没事,正常……很正常!”
陆轻鸿一边马不停蹄往家里赶,一边不禁又想,火锅店有了,是不是还可以在火锅店旁边开一个凉茶店?或者还可以在酒上下一点功夫。
自己空有前世记忆二不知道机用,不是白折腾吗?
………
庆野城风平浪静,风波亭里却有很多人翻来覆去睡不着,殿主亲至,堂主竟然不在,这是在做什么?
刚刚还在?
陈剑洲马不停蹄从庆野过来,三百里两个时辰,心里本来就窝火,这家伙竟然溜了?是提前知道自己要过来,还是和谁……
“殿主,堂主应该明早才回来,要不先去歇息。”
裴茗在陈剑洲面前依旧散漫,态度里也没多少尊敬。
陈剑洲对比不以为意,过来才一会儿,却发现了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这里,似乎多了那么一丝规矩之外的东西,众人脸色不再凄苦。提起陈剑洲,好多人眼中都是认可。
这才多久?
故而问道:“说说吧,他这段时间做过的事情,事无巨细,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