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瑛从没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的情境下确认心意。
那个他一直埋在深处无法确认的答案被陶与尧一句“我不喜欢徐瑛”强行剖了出来。温锦钰说得对,他喜欢陶与尧。
所以才会再见第一眼时就想接近。
所以才会在听到他说不喜欢自己的一瞬间泪流满面。
可是陶与尧不喜欢他啊!
他明明有机会的,明明刚认识的时候他们那么有缘分,陶与尧还对他笑,说要请他喝奶茶。他们实力相当,学习上是最好的伙伴,做实验也配合得那么默契。
他们明明那么般配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徐瑛心脏发紧,每哭一下连着心脏都在抽痛。
都是他的错,是他确认得太晚,是他不懂珍惜,才一步步把陶与尧推得这么远的!徐瑛的母亲年轻时未婚先孕,她承受着太多流言蜚语才把孩子照顾长大。这些不堪的言论徐瑛自己也未能幸免。
他那时候随母姓陈。
他的眼睛形状天生斜向上挑起些幅度,这也成了别人攻击他的理由之一。
他们说他是不知道是哪里搞出来的小杂种,说他和他母亲一样,一双眼睛天生就会勾引人。
他上中学时也有过几个玩伴,他们陪着他同进同出,一起吃饭,一起上下学,还在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留言时主动维护他,不时还会给他买早餐。
生活现状好像一天天变得好起来。
直到陈瑛在上课期间请假去了一趟卫生间。
"你们说,陈瑛他妈……真是干那行的啊?"
"这还用说吗?"平时对他嘘寒问暖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充满讥讽,“看他长得狐媚样儿就知道他妈是什么货色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还以为我们对他好着呢!”
“明儿我就问他对男生感不感兴趣,我对他那么好,他能不给我弄?”"给给给,肯定给,谁都看不起他,不愿意跟他待一块儿,你还给他带早餐,他不得感动死!"
“也不一定吧,陈瑛长得就一副高岭之花模样,你给带个早餐就想弄人家,也把人想的太廉价了。"
"那骚里骚气的模样,他就是个便宜货
啊!"
"也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厕所里的爆笑声像无数根尖锐的针一样扎进陈瑛耳膜里。他双手紧攥,指甲都嵌入掌心里,却觉不出疼痛。他不知自己是怎么走进卫生间的。
也记不清和那些人打架时是什么心情了,对方一共三人,而他只有一个。
但他那不要命的劲头太吓人了,冷漠的眼睛里装不下任何感情,在被狠狠踹了一脚后还能硬撑着站起来,把踹他的人的脑袋摁进马桶。
这一架打得很惨烈,他身上到处是伤,但对方也一个都没捞到好处,一个个鼻青脸肿,不是胳膊折了就是腿断了。
他们毫不意外地被通知请家长。
陈瑛的母亲敲门后进校长室时,那几个鼻青脸肿的学生同时发出意味不明的窃笑声。
陈瑛没讲道理,当着校长的面又把人揍了一顿。
如果不是被校长和他妈拉开,他会掐死其中一个。
一个独身女子要自己抚养一个孩子并不容易,陈瑛的妈妈穿着很朴素,却仍难以掩盖她绝佳的气质和姣好的身段。
她在校长面前不断道歉,弯腰鞠躬了一遍又一遍。
每次她弯腰下去,那三个被陈瑛打得半死的学生都会肿着眼睛斜瞄着她的臀部,互相交换他们不干净的眼神。
"你在干什么?根本就不是我的错!"陈瑛粗暴地扯了他母亲一下,阻止她弯腰鞠躬的动作。"你打人你还有理!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校长怒声呵斥。
陈瑛望过去的目光很安静。
目光里全是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冷漠。
"妈,你先出去。"
"你还敢让我出去?!你……"
"出去!"陈瑛吼道。
陈母呆住,最后还是退出了校长室。那三名被揍的学生以为又要被揍一顿,纷纷往后退一步,警告陈瑛不要在校长室里乱来。
陈瑛没有打架,他平静地告诉校长, “我的母亲是一名普通的流水线工人,她也拥有着高学历,丰富的知识,因为收入不够养家才从银行辞职,选择了工厂。'
34;她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劳动者,但这三个学生造谣我的母亲是性工作者,火童班上其他同学一起造我的谣,孤立我,还对我也进行了人身攻击,说我骚。"
"你现在还觉得打架是我的错吗?"
"他胡说的,我们没有!"
"陈瑛!你怎么可以凭空捏造?!"
你们都可以凭空捏造,凭什么我不可以?
陈瑛回问,“哪个部分是我捏造的?”
三个人七嘴八舌,听得校长脑仁疼,呵斥住人,在走廊里拦住一个学生,让他去陈瑛班里再请一名同学来。
被请来的这位同学当然会实话实说。
“班里确实有陈瑛的流言蜚语在传……”
“班里人有没有孤立陈同学?”
点头, "几乎没什么人跟陈同学一起玩。"
三名同学据理力争,想说不是自己带头孤立,但陈瑛眼睛已经红了,说校长不明察秋毫为他做主他就去死。
学生自杀事件频发,上头对这样的事本就很关注,校长哪敢大意,逼着三个男生口头给陈瑛道了歉,又罚三人写检讨。
陈瑛对这样的处理方式并不满意,校长就全校通报了三位学生的恶劣行径,并要求学生们不要造谣传谣。
自此,校园里关于陈瑛的流言蜚语就少了很多。
但他们同时也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人。所以陈瑛还是没什么朋友。
青春期的孩子总是需要很多关注和关爱的,陈母白天上白班,晚上加班,能看着他的时间少之又
陈瑛总一言不合就与人发生矛盾,或者打架。
不过很会把握那个度,总将打架的程度把控在"能在身上留下伤痕但又不至于需要班主任出面处理”的程度。
陈母太忙了,光养活孩子就已经花了她全部的精力和时间,每次考试结束检查试卷和答题卡就成了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交流。
陈瑛很争气,每次考试都能拿到很好的成绩,这是唯一能让这个忙碌的家短暂停转的方式。遇到温锦钰那天,他也刚跟人打了一架。
鼻青脸肿地坐在台阶上,头一回学着抽烟,呛得咳嗽不止
。
"不会抽就不要抽了。"他拿走了他手里的烟。
陈瑛挑眉,已经习惯了用挑衅的语气说话, "你会?"
“我也不会。”温锦钰笑得很温和,还带着稚气的脸上同时也透露着一股家世不凡的气息。陈瑛从不在食堂吃饭,第二天,端着自己的饭盒坐在台阶上时,温锦钰也在他身边坐下来。
“又见面了。”他跟陈瑛说话时总带着淡淡的笑,好像与他交谈是一件多么令人愉悦的事情一样。
这个想法令陈瑛产生一种自我厌恶感:陈瑛,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之后的每一天他都能在同一个地点遇到温锦钰。
他好像住在这里似的。
他们逐渐有了更多的交谈,话题从学习到爱好,再到学校旅行。
一整个学期过去了,温锦钰也没表现出和他交朋友的意图。
陈瑛逐渐放松了警惕心,开始享受交朋友的快乐。
温锦钰就像照进陈瑛生活里的一束光。
可他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所以,在温锦钰跟他告白那天,他太混乱,直接跑了。
紧接着,他那个便宜父亲联系上了他和陈母,说要带他认祖归宗,要送他出国留学,要给他更好的生活。
陈瑛根本不稀罕。
但他母亲稀罕。
她不知道等这天等多久了。
陈瑛就变成了徐瑛,紧接着被送出了国。
临到了上飞机他也没回复温锦钰任何一条消息。
在国外留学这段期间,他对温锦钰的感情也悄然发生变化。
温锦钰表白心意时,他第一时间是慌乱,而后世不可遏制的愤怒。
因为他觉得温锦钰和那些在厕所里说恶心话的男的都一样,无非就是想和他做恶心事。
可温锦钰在他出国那几年也没谈过恋爱。
即便他的青梅竹马在身后追了这么多年,他也没松过口。
徐瑛开始不确定了。
他一边享受被人关注关爱的感觉,一边又觉得这样的自己无比可耻。
他想躲进壳里,任谁拖拽都
不出来。
他对温锦钰到底是何种感情?
这个问题在他自己心里一直是模糊的。
直到陶与尧出现。
陶与尧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注意力。
"我不喜欢徐瑛,不会跟你抢。"
他才在这一瞬间猛然明白,他喜欢陶与尧。
和对温锦钰这束光的感恩完全不同。
他享受温锦钰给他的感情的同时,有很重的心理负担。
可喜欢陶与尧没有。
他想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给陶与尧,也希望他也能对自己抱有同样的感情。
和两个人都说开后,陶与尧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上课想坐哪坐哪儿,做实验也不必刻意避开两人了。班级集体项目还没完成,他们的小组实验还在继续。不过现在的陶与尧一身轻松,做实验也顺手多了。
"我来做你的副手。"温锦钰提出。
"好的。"陶与尧对此无所谓。
工作分配发生调整,徐瑛自然只能撰写实验记录和实验报告了。他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戴着眼镜和口罩,做得很认真。
三个人在遇到疑问时互相讨论,彼此发表观点,有分歧的地方就再做一次实验,观察清楚了,再誉写在实验记录上。
氛围出奇的和谐。
“这个材料活性太低了。”陶与尧脸上戴着灰色的一次性活性炭口罩,加上感冒未愈,说话声音又闷又糊。
温锦钰没怎么听清,就凑近了问, "你说什么?"
陶与尧眼睛还观察的实验进度,头往上偏些,把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两张脸靠得很近,温锦钰能看清除他根根可数的睫毛,还有他形状漂亮的双眼皮,微微鼓起的卧蚕。
温锦钰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半响才回过神来,选了一个活性更高的材料递过去。
陶与尧伸手来接,两人之间相触,又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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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实验,他们开始收拾实验室。
“陶与尧,我有事要跟你说。”徐瑛摘下口罩,眨着那双风情摇曳的眼睛说。
“行。”没了情敌那层关系,陶与尧现在和徐瑛相处也轻松愉快, "在这儿说还是单独说?""单独说!"徐瑛立刻说。
温锦钰擦洗容器的手微微一顿,大概猜到了徐瑛会对陶与尧说什么。以他的性格,什么都不说才是正确的选择。可他却开了一个他平时不会开的玩笑。
"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说出来大家一起听听?"徐瑛嘿嘿笑, "就是不说给你听~小细腰,我们走。"
“那善后工作就交给你了,锦钰。”这样的相处模式让陶与尧非常舒心,他微翘着唇角,和徐瑛一起出了实验室。
温锦钰已经很久没听陶与尧这么称呼自己了,骤然听到了,心头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陶与尧曾经跟在他后头做的那些事又浮上脑海。
他摇了摇头,还是追着两个人的身影跟了出去。
到了室外,徐瑛蓄起来的勇气被这几步路走得有点散,再三斟酌又斟酌。
"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陶与尧好笑, "天都要黑了,做一个称职的小三,我得回去陪金主了。"
“陶与尧。"徐瑛下定决心一般,声音清晰而坚定, “我喜欢你。”
这句话也顺着温和的晚风飘进温锦钰耳朵里。徐瑛告白了。
他第一反应其实不是多伤心,反而是:徐瑛真勇敢。
陶与尧则完全愣住了,事情的走向在他的意料之外。
徐瑛也不管他回不回答,机会难得,就想把自己想说的说完。
“我说的是真的。”彼时太阳正落山,一片霞红覆在徐瑛脸上,很完美地遮住了他本身爬上脸颊的红晕。
"这有点太突然了……”陶与尧舔了舔嘴唇,有点措手不及, "你,你不是……你不是喜欢温锦钰吗?"
“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徐瑛鼓起勇气,直面内心, "锦钰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给我我很多帮助,我很感谢他,但我对他的感情不是喜欢。"
陶与尧不仅猝不及防,还有一丝丝尴尬,前一天才快刀斩了乱麻,这会儿怎么又牵扯上了?!"会不会你对我也不是……"
"不会!"徐瑛情绪激动, "我现在很清楚自己的感情,我就是喜欢你,陶与尧,我喜欢你!"
“我比任何时候清醒,陶与尧,我会给你很多很多时间考虑的。”勇气一下被用光,徐瑛忽然又低下头,一下一下踢着景观路上凸起的鹅卵石。
他像头一回陷入恋爱的初中小男生,迫不及待地搬出自己所有的筹码。
“我家条件还不错的,而且我成绩也很好,未来肯定会有一份好的工作,不知道收入有多少.…但养活你和我肯定是没问题的。"
“而且我父亲是校长,每年都会有关系户会给他送钱,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啃老。”
"你不要再做别人的小三了。"徐瑛逼着自己和陶与尧对视, "陶与尧,和我在一起吧,我会努力给你最好的生活。"
看起来极不着调的人一下子说了这么多,陶与尧很难把它当成玩笑。徐瑛的父亲是华清的校长?陶与尧很惊讶,但眼下更迫在眉睫的是解决徐瑛这突如其来的感情。
“徐儿,其实我之前说的……”当小三的事是骗你的。后半句还没说出来就被眼疾嘴快的徐瑛堵住了。
"你至少先考虑几天再拒绝我,求你了!"徐瑛急切地说。陶与尧不想做这种吊着别人的事。
"徐儿,你让我很为难。"
"你直接答应我就不为难了,和我谈恋爱会很甜的!"徐瑛干脆不要脸了,直接勇到底。"徐儿,我不会答应你的。"陶与尧低垂着目光,下意识扫了一眼自己的小腹。"为什么?你有喜欢的人了?"徐瑛高高翘起的小尾巴蔫儿了下来。
他原本以为被直接拒绝的可能性会很低。
他长得好看,现在条件也好,陶与尧深陷泥泞,应该很需要他的拯救才对!"算是吧……"”陶与尧咕哝。
有没有喜欢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肚子里揣着雁决的崽,并且和雁决领了结婚证,是有家庭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该开空头支
票吊着徐瑛。
徐瑛整个人都不高兴了,酸溜溜地问, "谁啊?我认识吗?"陶与尧想了下雁决的知名度,没说认识也没说不认识。
“你管他认不认识呢,你反正是没机会了~”陶与尧学着他说话的语气挑高尾音,又拍拍他肩膀, "好啦,话说完了,我要回家了。"
徐瑛一把抓住他的手,恳求道, "陶与尧,真的不能考虑一下我吗?"
“真的不能。”陶与尧拒绝得很明确。徐瑛就不说话了,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角落里,温锦钰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两人。
记挂了这么多年的人跟别人告白,说一点感觉都没有是不可能的。不过,他感觉到的更多是把手都勒坏了的风筝线突然断掉的松快感。紧接着而来的是一个他无意识会想要追问的问题:陶与尧喜欢的人会是谁?很轻很轻的一声“咔擦”,有人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拍了张照片。
安抚好徐瑛,陶与尧收回自己的手,转身出了校门。他今天精神状态不错,在车上和司机聊了一路,进门还喝了一大碗绿豆汤。
管家非常满意地把情况汇报给雁决。
这是他们住在同一张床上的第五个晚上。
洗漱好,吹完头发,陶与尧按老规矩把床分成两份,自己规规矩矩呆在“线内”,捧着一本书靠在床头学习。
他有时候很享受个人空间,不爱跟雁决一起去书房学。
因为他还感着冒,房间里空调温度调得不低,在这大夏天里有些闷热,他掀开了被子,还把睡衣纽扣也解开了几粒。
雁决解决完工作回到房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清瘦的少年敞着领口,露出胸口大片白皙的皮肤,衣领随着他翻书的动作扯动,胸前两处时隐时现。
是粉色。
雁决喉头发紧,感受到一股生理性的燥热。他木着脸转头下了楼梯,到一楼的浴室里冲了冷水澡,才端着厨师给的一碗鸡汤重新回到房间。
“喝完汤再睡。”
"好。"陶与尧把书扣在床头柜上,拿小勺一勺一勺给自己喂汤,表情是不太愿意的。那模样像个在高考前被父母逼着吃营养品的小孩儿。
有点幼稚。
但更多的是属于他这
个年龄的可爱。
雁决站在一旁守着,动作再慢也不催他,等他喝完了,再接过碗,送到楼下餐厅。床是靠墙放的,安全着想,雁决让陶与尧睡在里面。陶与尧就乖乖地把自己贴在墙上睡觉。
"墙面太凉,对你的身体不好。"雁决实事求是地说。
“哦,好吧。”陶与尧往外面挪了些,离墙远了,离雁决还有不止一条手臂的宽度。陶与尧用的沐浴露是雁决最常用的,味道很清新。
雁决却觉得过分浓郁,他现在整个鼻腔里都是陶与尧的气味,怎么也睡不着。
陶与尧一旦闭上眼睛就不再说话,专心致志酝酿睡眠。
他还处在分享欲极旺盛的年龄段,在车上把今天发生的事跟司机讲了一遍还不够,也想跟雁决再讲一遍。
"今天……"他无意识开了口,又立刻捂住了嘴。"怎么了?"雁决追问。
陶与尧的声音被捂在手心里,含糊不清, "没什么。"
雁决眉头紧蹙。
睡了一会儿觉得热,把被子掀到一边,盖在陶与尧身上了。而毫无自觉的陶与尧已经完全陷入梦乡,呼吸声悠长而均匀。
“陶与尧,你先不要睡。”雁决霸道地把人吵醒。
“嗯?"陶与尧翻了个身,声音里是未褪的睡意,迷迷瞪瞪的, "怎么了?”
"你离我太远了。”雁决也不管半梦半醒的他听不听得进去, “我们是合法爱人,睡觉的时候不该离那么远。"
陶与尧这会儿只想睡觉,根本没工夫深究什么,困意十足地往外面挪了挪,和雁决隔着一层睡衣相贴,嘴巴微张着,继续睡觉。
雁决满意了些,又提出另一个问题。
"还有一点,我感到很奇怪。""唔?"陶与尧发出一声似梦呓的动静。
雁决当做是他的回答。
"你白天明明话很多,跟管家,跟司机都有说不完的话,为什么晚上就不说话了?"陶与尧被这略带责备的问句弄得瞌睡都醒了不少。
一阵寒寒窣窣,他抱着被子坐了起来,眼睛都还睁不开,用鼻音极重的声
音重复雁决说过的话。
“我睡眠质量不太好,你在客房打游戏必须戴耳机,和我住同一间的时候,睡觉最好不要发出声音。"
雁决薄唇微抿。
“我以前说过这么无理取闹的话吗?”
很难想象雁决也会有否定自己的一天,陶与尧好笑地倒回床上, "对啊,"
就像说那些话的人不是自己,雁决毫无负担地改口, “我睡眠质量也没有那么不好,以后睡觉可以发出声音,也不必离我那么远。"
雁亲口打破自己立的规矩。
次日,天还不亮,雁决从旖旎的梦中惊醒。
板着一张棺材脸看向自己只穿了一条短裤的下半身。继而起身,在窗户边站立。
手搭上窗台,想开窗通通风,想到床上还躺着个感冒的,又把手收了回来,站满了后半夜,在天
亮时换衣服出门。
陶与尧睡觉没有开静音的习惯,一大早被叮叮咚咚的消息声吵得不得安稳。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正要开静音,徐瑛这电话打了进来。他昨天才表过白,陶与尧本是不打算接的。
但徐瑛显然很执着,铃声响停了过后又重新再打,颇有一种“要么接电话,要么把我拉黑”的执着。
“喂,早上好啊,徐儿。”陶与尧还是接了。
“我的小祖宗诶你可算接电话了!"徐瑛那头跟连珠炮一样持续输出, “出大事儿了!我们昨晚被人拍到照片,发校园网上去了,那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一顿胡编乱造,还有你当小三的事,现在满校园都传遍了!"
陶与尧刚刚开机的脑子还没连上线, ”我们被拍照片?我们俩?"
"不止!"徐瑛拔高了声音, "温锦钰当时也在场,那照片的角度,怎么说呢……哎呀,我把帖子转给你了的,你抓紧看!"
"好。"
挂电话之前,徐瑛耳提面命,"小细腰,你今天千万不要去学校,听到没有?"“我先看看帖子。”陶与尧说。
【校园人气榜Top1 to Top3之间的爱恨纠葛,Top1陶与尧竟是第三者!】光看标题都已经
劲爆得不行了。
校园人气榜前三分别是谁?对于这个问题,心里有答案的会点进去确认答案,心里没有答案的则会去寻找答案。
如果说标题的前半节已经吸引了百分之八十的注意力,那么后半截直接把陶与尧的名字放上去完全足以引爆话题!
本次社会生源选拔考试通过率超过以往,实现了从0~3的飞跃。而这三个人现在都在话题榜上。
帖子配的是一张极具迷惑性的照片,拍照的角度十分具有艺术性,陶与尧和徐瑛对面而立,陶与尧的手搭在徐瑛肩上,被他抓着手不放,拍照者当时应该是站在徐瑛斜后方的位置,把陶与尧那张极具标志性的脸单拍得一清二楚。
并不强烈的霞光铺过来,就连徐瑛眼睛里泛起来的水光都捕捉到了。
最戏剧性的点在于照片的另一个角落,光线延伸不过去的树荫底下有一抹落寞的身影。他的目光正静静地注视着另外两人的方向。正文很简单:【惊天大瓜!陶与尧,徐瑛,温锦钰疑陷入三角恋!】
这个贴主自己评论了一句,并置顶。
【我还听到徐瑛说什幺小三,这里应该是指陶与尧,怕被发现,我当时站得比较远,尽力了。[抱拳.jpg]】
这一石惊起的浪可不止千层,发帖时间在昨晚21:23,经过一夜发酵,回复评论的条数已经过万。
【这瓜保真吗?】
【小三?意思是陶与尧是这段关系里的第三者?】
【那我捋清楚了,徐瑛和温锦钰互相喜欢,陶与尧插足两人,徐瑛这才会哭着求陶成全他和温锦钰?】
【层主的分析看起来很有道理,但陶把手搭在徐肩膀上的动作很明显是在安慰他啊!小三安慰正主?离不离谱?】
【对啊,而且徐瑛还紧紧抓着陶与尧的手不放,这是一个被插足的正缘对待小三该有的态度?】【我这里有另一个版本的猜测:徐瑛和陶与尧才是一对,徐瑛口中的“小三”指的其实是温!】【不可能!温锦钰转来时我刚好在场,人直奔徐瑛的座位呢!】【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每次上大课温锦钰都和徐瑛坐一起!】
【说起来确实是,温锦钰转来之前徐瑛无论是上课还是做实验都和陶与尧一块儿,他一来,就.……】
【嗨呀,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已经很明显了
啊,徐和温是旧情人,陶第三者,但徐很明显对这个
第三者情根深重,半夜私会,被同样情根深种的温逮住!但温实在太喜欢徐,舍不得当场戳破奸情,就站原地看徐出轨呗!】
【在学校里见过陶与尧,长得阳光又漂亮,有一说一,真不像会当第三者的人。】【我还不像考得上华大的人呢。 [滑稽jpg.]】【你这么说也有点道理……】【真是人不可貌相,陶与尧长得这么阳光貌美的人,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唔……我这里也有个瓜,可能跟这个“小三”有点关系: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陶与尧是不住校的,早晚上下学车接车送,每次接送他的车都会停在离学校大门比较远的位置,故意避嫌—样,可能,我是说可能,徐瑛说的"小三"不是当他和温锦钰的小三?】
【!!!】
【原来他这关系户是这么个肮脏关系!!】这一层评论底下全是密密麻麻的感叹号。陶与尧看了眼评论时间:22:02接着, "叮咚"一声,徐瑛又给他转了个帖子过来。
【我查到了陶与尧的初高中学籍!】
徐瑛的语音消息追着发了过来:"这个人把你初中和高中就读的学校,以及当时各科的测验考试成绩都挂出来了!包括你的中高考成绩!"
【啊……我以前的成绩比他好数倍,还是擦边进的华大,他这个成绩到底是怎么通过社会生源选拔考试的?】
【合理猜测一下,陶与尧在本次考试之前提前拿到了试卷和答案。】
【那实验部分怎么说?】
【提前知道要做什么实验的话,操练个几十上百次,还做不出来的是猪吧?】
【哇,没想到还是个演艺大师,结构化面试演得太牛了!】
陶与尧惊讶于华大学生的聪明程度。
他们前面对他,徐瑛和温锦钰关系的猜测几乎百分之八十接近实际情况了。
同时也为这群已经上大学的人没有自己的思考能力而感到悲哀。
“我去注册个账号,发个帖澄清一下就行了。”陶与尧回了条语音,很快注册账号,编辑了一条帖子发出去。
【我是陶与尧,不是任何人的第三者,请不要造谣。】
内容
为:即刻起,再有散发谣言者,我将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比起那些造谣的帖子,陶与尧这个一点吸引眼球的成分都没有。却也在发出去两小时之后被顶到了首页。
【就……你别光说自己不是第三者,你倒是举证啊!】【就是,你这样空口白牙说的,谁信啊?!】【我是少数相信你的,陶与尧,你快找证据啊,急死我了!】
陶与尧和雁决在结婚前就有口头协议,两个人都要对这段婚姻关系保密,他不能为了澄清个校园帖子就把雁决搬出来,让他的工作受到影响。
他的澄清帖不但没有起到灭火的作用,反而让这件事的热度越来越高了。
【你这行为跟那些塌房了就发律师函恐吓人的没什么区别。】
【解释解释你中考那稀烂的分数?或者你那堪堪能够得上本科线的高考成绩?还有,说说你是怎么靠这个成绩通过华大选拔考试的?】
一时间,他们不仅指摘陶与尧“混乱的私生活”,还对他本次考试的结果存疑。雁决的电话打进来时,陶与尧正在网上跟人对喷。“喂。”他吸了吸鼻子。雁决眉心一蹙, "哭了?""没有,有点流鼻涕。"陶与尧感冒还没好全。
雁决不信他的解释,"别哭,你们校园网上的帖子,我这边让人删掉。"陶与尧摇了摇头, "别删,删了他们更觉得有鬼。""那你想怎么解决?告诉我,我来做,你不要哭。"
陶与尧“噗”地笑起来, "真的没哭,你先安心上班,我有解决方案的。"雁决说“好”,然后挂电话了。
陶与尧:"...…
这狗男人对情情爱爱是一点都不通啊!他摇了摇头,叹了声气。
考试过程都是直播的,考试前一周学校也与外界断联,这两点其他同学也知道。做不了澄清的理由。
因为他们可以说,陶与尧是早于这些之前就拿到相关资料的。
陶与尧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起身把自己看过的文献和做过的模拟题全都翻了出来。"这些是我考试之前看过的资料,文献太厚了,照片拍不过来,我就直接发视频了。"
男孩的声音带着一些鼻音,听起来莫名娇气又委屈。镜头晃动了一下,继而
对准那一本本叠摞起来的文献。
白皙修长的手指翻动书页,把每一页都录了进去。
"这是阅读的时候做的笔记,以前看不懂,现在差不多了,你们想听的话,我可以现场讲,不过视频录不了那么长,我可以直播给你们讲,如果这样能证明我是靠自己的努力通过考试的话。"
书页陈旧鼓胀,注解密密麻麻,一共十几本书籍,每一本从侧面看颜色都深深浅浅,原本该平直的线条也因为内里的写字痕迹变得不流畅。
是起码要读数十遍才会有的样子。
边上还放着一沓一沓的打印稿。
这些东西根本不是几个小时能补得出来的。
这个视频帖的浏览量很快破了十万,却无一人有脸发言。
【那第三者的事你怎么解释?】
这条评论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底下多了些零星的附庸。这个陶与尧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不行直接打官司好了!比起解释来解释去,陶与尧更擅长硬刚。
同一时间,首页更新了个新帖。应当是充了钱,才发出去就被置顶。
【我是温锦钰,本人与陶与尧陶和徐瑛皆是同班同学兼好友的正常关系,包括原帖的发帖人和评论区内造谣人的IP地址已留存,各位的手机很快就会收到线上法庭的通知,请注意查收。】
半小时内,大多数相关的帖子全部被发帖人删了个干净,有些甚至注销了账号。不过也没什么用,华大校园网的账号虽不是实名制,但IP跑不了。少数发了阴阳怪气的道歉贴,只说不该在公开场合说有损斯文的话,只字不提自己恶意揣度。
温锦钰没惯着他们,一改儒雅温和的性格,效率奇高,很快把发帖人和参与评论的人的IP在哪个宿舍,学校的哪条街道,以及姓名,院系,班级贴了出来。
这波操作前后不过二十分钟。学校方也很快表态,网站首页挂出通知。
【学校领导对网络造谣传谣一事俱已知悉,待核查清楚,将对知法犯法的数百名学生做开除处理。】
陶与尧知道,这出自徐瑛之手。
这条通知一出,原本还剩一点尾声的风就一点浪都掀不起来了。所有账号全删帖,注销跑路。
紧接着,陶与尧的手
机也疯狂响了起来。打过来的都是陌生号码,一个接一个。他能猜到,无非是信息被泄露出去,那些人打来道歉了。
接着,他同时收到两条短信。
【小细腰,这是我号码,接我电话。】
【陶与尧,我是温锦钰,看见短信给我回个电话。】
才看完,徐瑛就打了进来,从上扬的尾调都能看见他翘起的孔雀尾巴。
"怎么样?我厉害吧?要不要考虑和我交往?我会一直护着你的!我真的有这个能力!"陶与尧好笑, "你打电话就说这个?"
"对啊!"徐瑛还想闲聊几句,因为陶与尧的声音听起来很可爱。"有个电话进来,我处理下。"陶与尧接了新进来的电话。温锦钰的声音依旧温柔。
"今晚吓着了吗?"
"别害怕,都处理好了。"
"没有,徐瑛应该倒是吓着了,你给他打过电话了吗?"陶与尧问。"没有。"温锦钰一怔,声音怅然。他居然先打给陶与尧,而不是徐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