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杳这边斗志昂扬的手刃渣男渣女时,另一边阿灰等的心急如焚。
夜实在是深了,偌大的别院除了值夜的侍卫换岗时有些许脚步声,别院陷入了彻底的静寂。
阿灰在宋杳的房间等的心慌慌的,从下午便不见了人,她去城里找了一圈,能想到的酒肆、戏院,连青楼她都走了一趟。然而都没有阿兔。
她匆匆的赶回别院房间,阿兔还是没回来。阿灰冲出房门重重的拍了燕婉的门,原本燕婉还睡眼惺忪的,听了阿灰寥寥急切的几句话立时惊醒了。
她提起裙子着急忙慌往外跑,“我去找二师兄和五师兄!”
阿灰想了想转身朝陆思林的院子去了。等她回来,白舟楫、明生、燕婉、唐禹都在院子里等她。
白舟楫一眼见她进了院门,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阿灰见着他便气不打一处来,当真想扇他一顿!
“不知晓!从下午便没见着人!”
白舟楫克制着脾气,冷冷的道:“你怎么不早说!”
阿灰比他更冷的板着脸,“你是她的谁?我为何要与你说!”
燕婉见两人剑张跋扈,忙打圆场:“晖姐姐,说不定杳音姐姐又去喝酒了,我们这便去找人!”
说着拉着明生便往外冲。“我找过了,城里所有酒肆、戏院、青楼,我都去了。没有。”
对着燕婉,阿灰到底和缓了语气,焦急之态溢于言表。唐禹背着手来回踱步,越走越急,晃的人眼晕,他实在忍不住了。
“杳音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一瞬间几人都白了脸。
燕婉跳起来拍他,“你个乌鸦嘴!”
白舟楫眼底黑沉沉的,“五师弟,拿着从风玉牌去衙门找许城守全城搜索。小师妹去找陆思林,要她全苑搜人。若是没有请别院侍卫和衙役配合唐禹城外找人!”
他又看向唐禹,“想必你对城外到丁石镇这段更为熟悉。”
唐禹连忙颔首。
阿灰突然插话,“陆思林我找过了,燕婉你在这等着,万一她自己回来了,你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偌大的别院很快处处地方都灯火通明,陆思林被人抬着匆忙赶来,墨香跟着她,身后还有一位小斯。
“楫师兄!”
她一进院门便喊。
众人看向她,她一把指向墨香,“她知晓情况,你快说!”
墨香此时低着头有些慌张,她弱弱的说了情况。
“今日申正时分,李多来找我,说宋姑娘要她找她的家姐带句话,便飞的不见了人影。”
申正时分!现下已是亥时正,已过了三个时辰!
阿灰气的大袖一抚,“说的什么?!”
阿灰横眉冷脸,怒气横生,墨香吓的手一抖,磕磕绊绊道:“李多说,说,宋小姐要他转告你,夫,夫子留的课业,完成,了吗?”
阿灰喉间一滞,不等众人反应一刀挥了过去!
墨香只觉头顶一凉,之后有血沿着额头流了下来,她下意识抬起手抹了一下。入眼的是血红的血,她啊的大叫一声只觉得头皮疼的厉害。
众人大惊,有胆小的侍女当场吓的晕了过去。陆思林看着掉落在脚边的一团带血的黑色的头发,上面还有两只颤巍巍的珠花,一时骇的说不出话。
谁也未料到平日话不多的宋晖竟然这般出手狠辣!
燕婉喃喃道:“晖,晖姐,姐……”
阿灰脸色狠厉,眼眶通红,“谁是李多?”
墨香身边的小斯一下跪倒在地,趴在地上,抖着身子回话。
“小小小人是李多。”
“她还说了什么?”
“宋小姐还,还说说。让我快去禀告!奴才奴才一刻也没耽误啊!小人。小人就是马厩的小斯,不认识谁是宋小姐的,姐姐,后院奴才进,进不去。就找了墨香姑娘。墨香姑娘说她知晓了,便让奴才回了。”
不知是不是他被刚刚的一幕吓着了,此时人求生的意识前所未有的强烈。说到后面倒是说顺溜了。
墨香听着他说到最后已经吓的瘫坐在地,她突然起身便要向陆思林身边爬去。
一柄黑刀刷的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吓的浑身发抖,一动不敢动。
阿灰凶狠冷凝的望着陆思林,嘴里问的却是墨香,“三个时辰你为何不来找我?陆思林知不知晓?”
“说!”
一声厉喝吓的墨香腿软手软,她抖着脸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我,我我当时忙,忘了。表表小姐不知。”
其实她当时听了李多禀告后并不以为意,想着表小姐因为白公子不待见宋杳,他们明日便要离开,便故意的不想走这一趟。在她心里不过是两个江湖女子!
可此时她才知晓她有多可怕!可怕的这辈子她都忘不了!
陆思林对上阿灰的眼睛,忽然便哑了声音,那眼里分明是杀气。她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下意识便看向白舟楫。
白着脸道:“楫师兄,我不知晓。我若知晓怎么会不来告诉宋晖姑娘?”
白舟楫始终一语不发,这一切发生太快了。
他转向阿灰,“那句话什么意思?”
哪知阿灰并不理会他,她手腕狠转黑刀一挥,一刀划过墨香胸口,墨香惨叫一一声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刀并未停,划了弧度最终贴着白舟楫上臂衣料停了下来。
“我杀你,不过片刻便可。你莫要以为有人护着耍耍心机我便杀不了你!”
阿灰始终盯着陆思林的眼睛,凶狠、不屑、讥诮。
陆思林惨白着一张脸,又一次看向白舟楫,双眼晕了泪楚楚可怜。
白舟楫却阴沉着脸问李多,“她往什么方向去了?”
李多一把半抬起身子向玉水河方向一指,“那边!”
阿灰不待他再说立即飞了出去,竟是连平日伪装的御器飞行都顾不上了。
白舟楫几乎与她同时飞了出去。唐禹也不管什么侍卫了,大步走出院子外,于无人的地方消失不见。
白舟楫从小师妹找来不清不楚的说了那几句话便一直压抑着自己焦躁的情绪,此时飞在暗黑的玉水河上空这股欲要顶破胸膛的情绪再难压制。
他环顾四野,除了琴山,四处都是平野。
他对着阿灰道:“我去山里,你在山外分头找!”
说完也不等阿灰回答便嗖的拐进了琴山。他要自己不要多想,只以最快的速度搜山。
夜里漆黑,唯有月光淡淡,玉水河尚有一些波光,山里却实实在在的阴森寒凉。
他最大限度放开五识,从山脚到半山腰,白舟楫忽然闻到了酒味,他快速飞掠过去,在一座年久失修的古亭桌上倒着两个酒壶,他打起火折子拿起酒壶细细看。
越看心跳越快,这是阳城食香斋的十年陈酿女儿红。
杳音来过这里!
他握紧酒壶,迫切的张望。
另一边宋杳蒙上眼睛后,再不手软,手中折扇舞的杀气腾腾,幻象的白舟楫再无空隙多说,宋杳几十招之内杀掉了他。
朦胧自有朦胧的好!
她刚弯了嘴角,冲向幻象的陆思林,他竟又幻化出来了。
宋杳一愣,暗自思忖,这幻境与之前不同,看来是升级了。这被杀的幻象还能再活过来,难道是杀人顺序不对?
她又杀了陆思林,还是同样的结果。在白舟楫又一次被杀之后,宋杳收了手,这幻境甚是奇怪,这样打下去只会耗费法力,须得另寻他法。
“宋杳音,你还不明白,你是杀不掉我们的。哈哈哈哈”
陆思林疯狂大笑。
“再过片刻,楫师兄就要活过来了,你只能继续白费力气!哈哈哈哈。。。。”
宋杳抿了抿唇,知晓她说的对,并未与她逞口舌之快,她细细回想这一回进了幻境那两人的举动。
白舟楫总是保护陆思林躲开,一人与她打架。陆思林呢,总是见机偷袭,从不与我正面交手……这有些不对呀!
难道是……
宋杳手持小冰径直站在一处大石之上,无论陆思林如何挑衅她都不言不语。风吹起她系在脑后的黑色绸布,吹起她白色的裙角,她整个人气质沉静。
她在等,等白舟楫再次幻化出来。忽然,她动了!她提着小冰像柄利箭一般飞冲而去,这一次宋杳是只功不守,全不管后面门户大开,一心要白舟楫死的更快。
陆思林见状嘲讽的勾起唇角,白舟楫与她缠斗一时被宋杳的凶猛压的只能招架。宋杳后背空门大开奈何白舟楫明明知晓却分身乏术,陆思林在宋杳又一次不管不顾砍向白舟楫时飞身而上。
宋杳不由扯弯了嘴角,等到就是你!
她微偏了身子,陆思林的剑刺进了她肩头,她顺势旋身,将陆思林甩到了白舟楫面前,折扇带着她九成法力猛的一挥,两人便如糖葫芦串成一串倒在地上。
陆思林瞪大眼睛,“你竟然……知晓……”
宋杳一把摘掉黑色面巾慢慢擦拭小冰,高傲的睨着她。
“杀不掉吗?杀了啊~”
陆思林不甘的望着她与白舟楫一同消失不见。至于白舟楫最终是含情脉脉看了她还是满眼仇恨看了她,她都没太在意,假的嘛~
宋杳扣上肩上的伤口,“嘶……倒是真挺疼。”
幻境结节片片碎裂,宋杳止住肩头的血,发现自己就站在狕前十步远。
狕见她不只出了幻境,还打破了幻境,警惕戒备的站起了身。
“大胆小妖竟敢毁掉诛心幻境!”
宋杳心中一惊,自他们来到凡世,除了唐禹它是第二个看出她不是人的,果然是仙兽!
“原来是叫诛心幻境。不过却是让我吃了苦头,大胆小妖倒是好名字!好歹咱俩名字谐音,我也有个杳字。你莫不如与我讲讲,这幻境谁人所设,他在哪?”
狕弓着背绕着那株长的胖胖的仙草走了几步,“你问这作何?”
宋杳双臂抱在身前,高抬下巴,“我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这幻境竟让我吃如此大亏,我自是要找他算算账的!”
狕轻蔑的一笑,“无知小儿,口出狂言!”
甭管她是怎么从一头仙兽脸上看出轻蔑这种欠揍的表情的,反正她看出来了。
宋杳一挑眉,“狂不狂言的,你先告知我,我自己判断,哦,我知晓了,你与他是一伙的?”
狕眯了眯它那狭长的眸子,“废话连篇!”
说罢向宋杳扑来,宋杳不料好端端的聊着天没有一丝丝商量的他竟先动了手,是爪来。
连忙边躲边道:“你怎么招呼不打便动手,好歹我名字里也有个杳,喂!还打呀!”
狕大吼一声,“来偷魄仙灵草,本仙取你性命!”
说着毫不客气的向她又扑来。宋杳见过不讲理的,当然也见过不讲理的,她自己偶尔也会不讲理,但是这么半点斯文都不讲的不讲理她还是头一回见。
“什么灵草!谁说狕什么劳什子灵草!再说你就这么一棵破草,我家药院子里一堆灵草,谁稀罕你的!”
狕显然不信,一丝放松都没有,宋杳看过《兽志》,天上的兽分神兽、仙兽、灵兽。
神兽是应天地造化而生,绝大多数仙人万年仙寿都不得见过神兽。
仙兽是开天辟地时诞生在三山六界的仙家之兽,生来便是仙籍,种类少,数量也少,当然与神兽相比还算多的。
而灵兽便多了许多,也普遍了许多。有身份有地位或术法高深的神仙都有那么一两头灵兽。
就她这修为碰上仙兽能避则避,实在避过也该想办法化干戈为玉帛。毕竟真打不过……
宋杳左闪右避还不忘心平气和的解释:“我是怎的到这的自己都莫名其妙,原本是打算问你离开这的出路的,你见我进幻境不提醒就罢了,如今怎还与我打架!我都说了我不是偷仙草的!”
狕前腿抻直,伏低身子做出攻击的姿势,宋杳还待再解释解释,不想它一个狠扑又过来了,宋杳左飞右突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最后不得不原地翻滚了好几个三百六十度才堪堪避开。
这回躲的甚是狼狈,狕下了狠手。
宋杳气的一把展开小冰,“糖人还有三分泥性呢?我本不欲与你为敌,更不想要什么破仙草,如今你倒是逼的我改了主意!”
狕呲牙怒吼,双眼瞪的圆了几分,它速度极快的扑向宋杳嘴里还吐了火。宋杳大惊小冰连扇一跃飞到空中。
火球被小冰扇飞撞到谷壁上,谷壁之上立马烧出一个大坑,冒着滚滚浓烟。
妈蛋!
宋杳一滴冷汗流了下来。
“你竟来真的!”
宋杳琢磨这样下去不行,自己必会受伤,它是仙兽,天生仙力不是自己可比的,更何况自己已然受伤,势必不能久战,得速战速决才有机会脱困。
宋杳打定主意,便只防不攻,每停一处便悄悄在此地没入法术,狕追她追的不耐烦,见她站在一处手捂肩头力有不济的样子,猛的扑上去,宋杳当即运了十成仙法飞了出去,手指掐诀“困!”
狕正再次跃起向她扑来,便被一阵结界网在其中,地上五行阵法闪着光亮。
宋杳擦擦额头的汗,原地坐下来。关键时刻还是要靠唐大锤的姑奶奶浮影上神的锁神阵法。
狕眯着棕黄色的眼睛气急的威胁,“大胆小妖,若敢偷我灵草,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呦呵!果然是仙兽,竟不受法阵干扰和她叫阵!她心里苦笑,看来比假龚榆归难对付多了,她这悲催的点子!
你说你好好的仙兽不在仙界呆着越什么狱跑这人间给她使绊子。宋杳心中一点都不轻松,只面上一派轻松,她随意挥挥手。
“得了,得了,稍安勿躁,我真不是来偷草的,你且告诉我如何离开这里,我便放开你。”
“你知晓是谁,也奈何不了,如此,知晓不知晓有何分别!”
狕半趴在地上一副讨价还价的样子。
它想了想又道:“你放开我,我便告诉你如何离开!”
宋杳稍有兴致的看着它,忽然贼贼的一笑,起身飞到魄仙灵草旁,大马金刀的一下子坐下。狕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手抚着灵草叶,笑眯眯的看着狕。
“贪心不足蛇吞象,拖延时间,妄图挣脱法阵,好出来杀掉我。不过我的法阵却是困不住你多久,所以,我也不愿与你好说好商了。
我数一个数便拔你一片仙草叶,若是叶子拔没了,我便只能拔草梗了,若是梗都没了,那……只能连根拔起了。到时,你便真的没有仙草喽!”
她一脸遗憾的看着狕,狕死死的盯着她的手。
“你敢!”
回答它的是,“一!”
她随意拔了一片叶子塞到嘴里,“唔,有些苦。”
狕站起身愤怒一吼“你胆敢!”
“二!”
宋杳又拔了一片塞进口中,“我胆子一向小,今日全是你逼的!嗯……不想竟有些回甘。”
狕跳脚,“待我出来便将你拆骨入口,解我心头之恨!”
“三……倒是比我家院子里的草好吃。”
“四。你守了多久这仙草了,自己尝过滋味吗?”
“五。叶子真肥啊!”那语气竟是像说‘这鸡腿真肥啊!’
狕气的嗷嗷吼叫。宋杳虽嘴上说着气人话,眼睛却紧盯着狕。见狕瞬时变的躁动,目赤欲裂,几近暴躁边缘,她停了手。
“你我本无仇,幻境是谁设的我不再追问,我仅是要离开这里。现下我离开仙草五步远,你告知我如何离开,我放你出来继续守护你的仙草如何?”
狕长大嘴怒吼:“无耻小儿!休想!”
宋杳按了按额角,“你还真希望我连根拔了这草?”
狕暴躁的转了好几圈,才慢慢停下脚步,它盯着宋杳说出的话像是一字一字从牙缝中挤出的。
“好,你先远离魄仙灵草,我告知你如何离开!”
宋杳看它一眼,她没多少时间了,谁知能困它多久。
她飞出些距离,狕继续道:“若想离开,便是你破了幻境,结界会打开三刻钟的时间,你抬头看看,而今已差不多快要关上了!哈哈哈!”
宋杳立刻抬头,果然那云口越来越小。
“卑鄙!”
宋杳不顾一切向上疾飞,不想身后一声嘶吼。
“休想逃!”
接着便是破了法阵的狕疯狂向她扑来,宋杳立时察觉身后疾风,连忙急转,狕穷追不舍,宋杳心急眼看结界即将合隆,她拼了十成法力逼退狕,再次向结界口疾飞。
不料狕竟不顾会被伤亦是拼尽全力再次飞扑,一爪子扇在她的背上。
宋杳顿时身子一僵,紧接着后背胸腔痛到了极点,她张嘴吐出一口血。
她本就经历幻境之战受了伤,又耗费法力布了阵,现今更是受了重伤,宋杳一时头晕目眩失了神志向下坠去。
白舟楫于最后缝隙跳进结界,目睹的便是宋杳白裙红血双眼紧闭向地上坠落的情景。
瞬时惊骇的全身仿似坠入寒冰与火山之中,他完全本能的术法催动到极致,在她即将坠地之前一把捞住她。
“阿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