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中华学生百科全书(100分卷版) 第598章

  别猫儿打擦了,不听你了。”

  “说真的,还不知道有没有见面的日子呢。要是她比我哥儿俩早死,是没法知道的。”

  “一天到晚都说‘死’!怪道王老公唤你豁牙子!”

  “哦,你还我报纸,看你冷‘死’!还我!好心得不着好报!”

  “不还!指头儿都僵了。”

  —房门瞅巴冷子豁然一开。凶巴巴的唐老大险喝一声:

  “还不滚回屋里去!”

  原来心也疼了,一直在等怀玉悔改。

  怀玉嘟着嘴,拧了,不肯进去。

  “——滚回去!”作爹的劈头一记,乘势揪了二人进去。冷啊,真的,也熬了好些时了。

  渴睡的志高忙不迭怂恿:“进去进去!”又朝怀玉腴腴眼睛,怀玉不看他,也不看爹。

  是夜,二人错睡在炕上。志高还做了好些香梦:吃鸭子,老大的鸭子。梦中,这孩子倒是不亏嘴的。直到天边发白。

  民国廿一年·夏·北平

  --------------------------------------------------------------------------------

  “醒了吧?小老弟。”

  志高听得模模糊糊的一阵人声。

  “暧,天都亮了,快起来让客人上座啦。”

  志高用手背抹抹嘴角的残涎。

  一梦之中,尽是称心如意。乍惊,不知人间何世,天不再冷了,夜不再昏了,人也不再年少。

  一觉醒来,人间原来暗换了芳华。

  民国甘一年夏。“九·一八”去秋刚发生的变故,半年间,日本人逐步侵占东北了。一直呆在北平的老百姓,还是不明所以。中国的军队?外国的军队?反正不是切肤之痛。甚至有不愿意追究的八旗子弟,当初的风光梦魂般缠绕着他们,虽则沦落为凡人了,他们的排场和嗜好还是流传下来,日子过得结结巴巴,倒也熬一头鹰。鹰,是他们凶悍的回忆,破空难寻,最后不免又回到主子手中了。

  鹰性野,白天从来不睡,只有晚上才肯安睡,要熬它野性子就不能让它休息,要叫它连闭眼的时间也没有。熬鹰人晚上都带了鹰,五六知己,吃饱了进前门到天安门,沿长安街奔西单,西四到平安里的夜茶馆去聚会,相对请安寒暄,问问重量大小,论论毛色浓淡。

  鹰怕热,”不能送茶馆里边,他们便坐到外头的板凳,沏一包叶子,喝几碗,来两淮花生,半空儿的,一边吃一边聊。

  东方源俄亮了。

  志高一身汗德挣扎起来,四下一看,奇怪的声音:扑扑扑扑扑。鹰的精神来了,身子全挺起,乱飞,马上,熬鹰人给戴上遮光的帽子,退它野性,好习惯人气,胸无大志。

  借宿一宵的志高,又得起来让出一条板凳。看来那板凳实在太短,容不下志高成长了的身子,不过他像猴儿般灵便,仿佛什么地方,即使是一棵树吧,他都有办法睡个安稳的。

  他弹跳而起,揉揉眼睛,一壁十分通情达理地帮茶馆的抹桌子搬板凳,收拾一顿;一壁踉汉子聊:

  “这鹰驯了吧?没折了,对,要放了也飞不远!”

  “不呢,”那汉子道:“我这就难熬了。我给它上宿,一人担前夜,一人担后夜,待会儿还交白班看管,三个人轮班地熬,过了十多天,还没驯好,撒不出去放。”

  —对的,花花世界,鹰也跟人一般,有的生在哪儿,驯在哪儿,有的总是不甘。驯鹰是养鹰人的虚荣。不驯的鹰是鹰本身的虚荣。

  不管怎样,生命是难喻的。

  三伏天,热得连狗也把舌头伸出来,这几亩水塘,一直被称作“野岛潭”,又唤作“南下洼”,是北平西南城区的一块低地。油垢和污水,经年不断灌注到潭中,雨过天晴,烈日一蒸,更是又臭又稠。

  这样的一处地方,配不上它原来的好名儿:“陶然亭”。

  北面是一片平房,东面是累累荒像,南面是光秃秃的城墙,西面是个芦苇塘。附近纵有些树,但也七零八落,谈不上绿荫扶疏,只有飞虫乱扰。

  陶然亭不是一个“亭”,是一个土丘,丘上盖了座小巧玲戏的寺庙。香火是寂寞的。陶然亭之所以得了这么大的名声,只因为它是一个练功喊嗓的好地方,它是卖艺人唱戏人的“第一块台毯”。

  只见一个俊朗的年青人在练双锤,耍锤花,这两个大锤在他手中,好像粘住了似的,随他意愿绕弄抛接,无论离手多远,他总是一个大翻身马上背手接住。

  多年以来,七年了吧,唐怀玉在他师父李盛天的夹磨底下,十八般武艺也上路了。师父是一时的武生,“九长”:长枪、大朝、大刀、挡、铱、戈、矛、量、塑;“九短”;锤、件、剑、斧、刃、盾、钩、弓、棍,都有一手。不过怀玉的绝活儿是锤。

  这天他苦练的是“顶锤”,把锤高抛,于半空旋转一圈后,落下时顶住。他抖擞着精神,非要那锤于半空旋转两个圈不可。

  怀玉试了很多遍,都顶不住。志高咬着个硬面惺悻,一嘴含糊地场声:“这几天艄僵尸’躺得怎么样?”

  怀玉把双锤一她一项,一拧一接,也不望志高,只一下招式吐一个字:

  “怎——么——躺——就——怎——么——疼!”

  志高笑了:

  “好呀,终有一天,真躺成了僵尸了!”

  原来这几天李盛天着怀玉开始练戏了。把子功不错,晚上广和楼戏散了,便到毯子上躺僵尸。

  舞台上,一场剧战之后,武生要死了,总不肯马马虎虎地死,总是来个“躺僵尸”,当他这样干了,观众们便会落力地鼓掌哈喝,称颂他死得好样。

  这做功,是先闭住气,随着激越震撼的板鼓,忽地一下板身,直板板地脸朝天背贴地,就倒下了。

  李盛天教怀玉:

  “千万要闭住气,一道也不泄,这样不管怎么摔怎么躺,也不疼,不会弄坏脑仁儿。”

  不过最初的练习,谁有窍门呢?怀玉躺了几天,不是身于瘫了,不够板,便是脑袋瓜先着地。——又不敢让爹知道。

  爹实在只是装蒜,儿子大了,有十九了,身段神脆,长相英明,横看竖看,也是块料子。何况师父李盛天待他不薄,处处照应。这种只有名份没有互惠的师徒关系,倒是一直密切的。唐老大过年时也给李盛天送过茶叶包儿。

  “怀玉,你喊嗓没有?”师父问。

  “喊了。”

  —其实怀玉没嗓子。他自倒呛后,练功放在第一位,嗓子受了影响,不开。每练“啊——”、“嗽——”这些个音,都不灵活,所以拉音、短音、送音、住青,换气不自如,每是该换气而不换,所以音量无法打远、亮堂。

  “来一遍”

  怀玉无可奈何,只得像猫儿洗脸,划拉地草草唱一遍。

  先来大笑三声:

  “哈哈,哈哈,啊哈哈……”

  志高捂着半边嘴儿忍笑。

  怀玉唱《水仙子》:

  “呀——喜气洋呀,喜气洋,笑笑笑,笑文礼兵将不提防。好好好,好一似天神一般样。怎怎怎,怎知俺今日逞刚强。”

  李盛天盾心一皱,眼睛一瞧呼地,十分不满意:“哦,这就叫天神呀?你给我过那边再喊嗓去。去呀,锤先放下来!搁这边。搁!”

  目送怀玉终于听了,李盛天蹦紧着的脸宽下来。每个人对怀玉都是这样,这孩子宠不得。明明宠他,不可以让他知道,他是天生的一股骄气,也许这骄气会害了他。

  怀玉气鼓鼓地瞪着笑得前仰后合的志高,往地势开阔,但又缀满乱坟的荒野开始了:

  “啊——瞅——呜”

  志高瞅着他:

  “我就不明白有什么难?这么几句,老子随随便便打个呵欠就唱好了。”

  “别神啦。”

  “你不信?”

  志高马上随口溜,把刚才《水仙子》唱了一遍:

  “呀——喜气洋呀,喜气洋。笑笑笑,笑文礼兵将不提防。好好好,好一似天神一般样,怎怎怎,怎知俺今日逞刚强。”志高天赋一副喷亮的嗓子,质纯圆润。虽他没苦练,听戏听多了,又常随怀玉泡一块儿,耳濡目染,也会唱好几出。意犹未尽,再唱另一出:

  “只杀得刘关张左遮有挡,俺目布美名儿天下传扬——”

  李盛天听了,过来,拍着志高的肩膊:“志高,你还真有点儿猫儿佞,小聪明。”

  志高不好意思了:

  “不不不,我是口袋布做大衣——一横竖不够料。”

  “你不跟一跟?跟跟就上啦。”怀玉道。

  “我?唱戏就是唱气。每回发声动气,动了丹田气,我就饿了。不如学鸟叫,学鸟叫还可以挣几个大子儿。”

  正说着,那边又来了一伙人。

  有男有女,大概六七人,由一个个头不高的精悍的中年人领着,分头在练习,地方空阔,也就分成几组了。

  两个年青男孩,十七八岁的,跟着那中年汉子练摔跤基本功夫:举铃子、倒立、翻筋斗……然后二人互相撩扒。

  中年汉子在旁指点:

  “给他脚绊子,对,你还他几个‘插闪’,下盘,下盘,来点劲呀!”

  另外两个女的,在抖空竹。

  空竹是木头制成的,在圆柱的两端各安上圆盘,两层,中空,边镶竹条,上有四个小孔,用两根竹竿系上白线绳,在圆柱中间绕一圈,两手持竹竿抖动,圆盘就旋转,抖得快,旋转得也迅速,从竹条小孔发出嗡嗡的声音来,洪亮动听,两个女孩把空竹抖出些花样,扔高、急接,倒有点名堂。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粤语 陕西 台语 辽宁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回到书页 下一章 > 错误反馈

设为首页加入收藏保存桌面网址发布会员中心留言本

Copyright © 2024-2025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