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伯顿反应快,他迅速消化了眼前的情形,几秒钟以后就得出了正确的结论。一定是沙利文雇用了一个职业杀手。伯顿故意把消息透露给那老家伙,他却真的付诸实施了。
这位诡计多端的亿万富翁在伯顿心中的评价又升了一个档次。
伯顿走过去,来到弗兰克身边。
弗兰克看着他。“知道刚才那一切都他妈是怎么回事吗?”
“或许吧。”伯顿顶了回去。
伯顿转过身。这是他和卢瑟·惠特尼第一次彼此对视。此时,那天晚上的记忆一个接一个又冲进卢瑟的脑海,但他依然那么冷静、那么沉着。
伯顿对此不得不钦佩,可这同时也是他一个大块的心病。惠特尼虽然被捕,但很显然他没有过分沮丧。作为一个参与了好几千次逮捕的前警察,伯顿常常碰到一些成人嫌疑犯哭得像孩童那样。他的一双眼睛告诉了伯顿所要知道的一切。这个家伙一直就在打算要去警察那儿自首的。至于其中的原因他说不准,他也并不在乎。
伯顿还在看着卢瑟。弗兰克在清点人员。伯顿又朝在拐角缩成一堆的那些人望了望。卢瑟和抓他的人搏斗过。他企图接近自己的女儿,可他们根本不让。一个女警察正在笨拙地安慰凯特,可根本不起什么作用。老人看着一声声抽泣在折磨着自己的小女儿,一道一道的泪水顺着他脸颊上密密的皱纹慢慢地掉了下来。
卢瑟发现伯顿就在自己胳膊旁边。此刻,他的双眼终于朝这个男人射出了怒火。伯顿把老人的目光引回到凯特身上。接着,两个男人的目光又相遇了。伯顿双眉紧蹙,形成一条深沟,然后又舒展开来,他的眉宇间暴露出必要时就朝凯特头部枪击一发子弹的断然决心。伯顿曾用自己的目光压倒了本地区一些穷凶极恶的罪犯。他的表情也可以具有很大的威慑力,但真正让那些铁石心肠的家伙彻底崩溃的还是表情中绝对真实的东西。卢瑟·惠特尼他老谋深算,不是毛头小贼,也不是那种一被逮捕就哇哇哭叫的人。但是,掩饰卢瑟·惠特尼不安情绪的混凝土墙已经开始崩溃,正在迅速瓦解,只有一些残渣碎片在慢慢地朝着拐角依然在抽泣的那个姑娘移动。
伯顿转身走出大门。
第十九章
格洛丽亚·拉塞尔坐在客厅里,颤抖的手中握着来信。她看了看钟。还真来得准时呢!信是一个包着头巾的老邮差送过来的。他驾着一辆破旧的苏巴拉牌车,车的大门上印着“都市捷运公司”的标识。谢谢你,夫人。还是跟你的生命说再见吧。她一直希望最终能掌握绝招让她解脱恶梦的折磨。为此她冒了多少危险啊!
烟囱在抽风。壁炉里燃起了暖融融的火苗。钟点女佣玛丽刚走,她把屋子已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拉塞尔8点要去参议员理查德·迈尔斯家里赴晚宴。迈尔斯对她个人的政治抱负有着重要的帮助,他正开始附和着帮她制造舆论。局面终于再次趋于正常,有利势头在向她倾斜。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羞辱的时刻。可现在呢?可现在呢?
她把来信又看了一遍。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这种感觉就像一张巨大的渔网,在她的上面慢慢地撒开来,又拽动着,将她拖到网底,叫她无法挣脱。
多谢慈善捐助。非常欣赏你们的举动。也非常欣赏你们又给了我一条绞死你们的绳子。至于那件东西现在已是非卖品了。我想了一想,觉得审判时警方很可能需要。噢,顺便说一句,操你!
她只有踉踉跄跄站起来的份儿了。又是一条绳子?此时她无法思考,无法活动。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给伯顿打电话,可马上又计上心来。她跑到电视机前。6点的整点新闻正在重播一则刚刚播出不久的报道。米德尔顿县警察局和亚历山德里尔市警署联合出击,大胆行动,使克丽斯婷·沙利文谋杀案的一个犯罪嫌疑人应声落网。一个身份不明的枪手放了一枪,其目标估计就是该嫌疑犯。
拉塞尔看着从米德尔顿县警察局开始的一组连续镜头。卢瑟·惠特尼目不斜视地走上台阶,看不出任何要掩盖面部的企图。他比她想象之中要苍老多了,看上去像个校长。就是这个人当时看着她……她根本想不到卢瑟会以谋杀罪被捕,她清楚他没有杀人。不过,即使她想到了这一点,她也做不了什么。随着摄像师镜头的摇动,她瞥见了比尔·伯顿和他身后的科林。他们俩正站在那里听着探长塞思·弗兰克向新闻媒体发表讲话。
两个他妈无能的狗杂种!他竟然被拘捕了,他被他妈的拘捕了,而她手中的来信已经明确无疑地告诉她那个家伙决心要把他们都搞垮。她信任伯顿和科林,总统也信任他们,而他们却失败了,一败涂地。拉塞尔简直难以相信伯顿这会儿竟然能泰然自若地站在那儿。他们的整个世界就像一颗突然耗尽能量的恒星,即将腾起熊熊烈火。
紧接着想到的念头连她自己也吃了一惊。她跑进浴室,扯开放药的那个抽屉,抓起了所看到的第一个药瓶。要多少片才够呢?10片?100片?
拉塞尔颤抖的双手使劲拧着瓶盖,可就是无法将它打开。她不死心,又接着拧。终于药片撒了一水槽。她用手撮了一把,忽然停了下来。镜子中的她正在看着自己。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已是多么苍老。眼睛没有了神采,双颊凹了下去,头发似乎正在眼前发白。
她看着手中那团绿色的东西,可就是吞不下去。她的世界正在眼前裂成碎片,可她就是吞不下去。她用水冲走了药片,随手灭了灯,又给参议员办公室挂了个电话。由于生病,今天的晚宴很抱歉不能参加了,她刚在床上躺下就响起了敲门声。
一开始就像远处的擂鼓声。他们要拘捕她吗?可她获罪又是因何证据呢?那封短信!她将信自口袋里掏出来,抛进了壁炉。信点着了,化作一团火苗顺着烟囱飘了上去。她整了整连衣裙,穿上一双浅口轻便鞋,走出房门。
她的眼睛落在大门口的比尔·伯顿身上。一阵剧痛烧灼着她的胸口。这是第二次了。他一言不发地走了进来,脱下外套,径直走到吧台前,倒了一杯白酒。
拉塞尔砰地关上大门。
“干得不赖,伯顿!干得真精彩!你把一切都照顾得很圆满!你的那位伙伴呢?要不要检查一下他那双瞎眼呀?”
伯顿拿着酒杯坐了下来。“闭嘴!你给我听好了!”
一般情况下这样一句话就足以让她噤若寒蝉,可这次倒是他的语调使她目瞪口呆。她注意到了那个套着皮套的武器,于是猛然意识到自己已被荷枪实弹的人们包围了起来。那些人好像无处不在。枪声在噼噼啪啪作响。她已把自己的命运抛在了一帮险恶无端的人手中。她坐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他。
“科林根本就没有开枪。”
“可……”
“可有人开枪了。这我知道。”他吞了大半杯酒。拉塞尔也想为自己调上一杯,可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伯顿看着她。“沃尔特·沙利文。这个狗娘养的!里士满跟他说了,是吧?!”
拉塞尔点了点头。“你认为幕后人是沙利文吗?”
“还他妈是谁?他认为是那个家伙杀了他的妻子。他有钱,雇得起世界上最为出色的枪手。除了总统之外,局外人只有他知道准确的行动地点。”他看着她,厌恶地摇了摇头。“不能愚蠢了,女士,我们已没有时间可以愚蠢了。”
伯顿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拉塞尔的思绪又回到电视上。“可那人已被拘捕。他会把一切都告诉警方的。我想站在门旁的就是警察了。”
伯顿停止了踱步。“这家伙什么也不会对警察说的,至少现在还不会。”
“你在说些什么呀?”
“我说的是一个男人,他为了自己的小女儿能够继续生存什么都肯做。”
“你,你威胁了他?”
“我当时把意思已表达得很清楚。”
“你怎么知道?”
“眼睛是不会撒谎的,女士。他是知道规矩的。只要他一张口,女儿就拜拜了。”
“你,你不会真的……”
伯顿俯身抓住了办公厅主任,不费吹灰之力将她举到半空。两个人四目相对。
“谁要跟我搞,我就他妈杀了谁!你明白了吗?”他的语调令人不寒而栗。说完之后,他把她扔到了椅子上。
她仰着头,愣愣地看着他,脸上没了血色,眼中充满恐惧。
伯顿愤怒得涨红了脸。“是你把我弄到了这步田地。我是一开始就打算给警方打电话的。我当时只是履行我的职责而已,也许是我杀了那个女人,可没哪个陪审团会认为我有罪。可是,女士,你用你那套全球灾难的鬼话和对总统的狗屁关心让我出其不意,给我当头一棒。我真蠢,居然信以为真。现在还有一步之遥,我就得浪费20年的生命。我不愿意!如果你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是‘难熬’!”
他俩坐在那儿,几分钟都没有说话。伯顿放下酒杯,一边看着地毯,一边在冥思苦想。拉塞尔则一边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发抖,一边密切留意他的举动。她没有胆量把来信内容告诉伯顿。有什么好处呢?说不定比尔·伯顿会拨出手枪,当场将她打死。想到暴死会离她这么接近,她吓得血都快要凝固起来。
拉塞尔勉强往椅背靠了靠。身后不远处的钟在嘀嗒、嘀嗒地响,像是为她的弥留之际作着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