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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宝鉴》第141章 我不嫌钱多的

作者:油炸包子 字数:3284 书籍:莲花宝鉴

  “好的,我们就走吧,”快活的列文回答,还听见那声音在说:“晚上见!”而且还看见说这话时的微笑。

  “英国饭店①呢,还是爱尔米达日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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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英国饭店是莫斯科的一家饭店,内有布置豪华的雅座。

  “随便。”

  “那么就去英国饭店吧,”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他选了这个饭店,因为他在这里欠的账比在爱尔米达日欠的多,因此他认为避开它是不对的。“你雇马车了吗?……那顶好,因为我已经打发我的马车回去了。”

  两个朋友一路上差不多没有说话。列文正在寻思基蒂脸上表情的变化是什么意思;一会自信有希望,一会又陷于绝望。分明看到他的希望是疯狂的,但他还是感到,现在比她没有微笑和说“晚上见”这句话以前,他跟那时候完全判若两人了。

  斯捷潘·阿尔卡季奇一路上净在琢磨晚餐的菜单。

  “你喜不喜欢比目鱼?”他对列文说,当他们到达的时候。

  “什么,”列文反问。“比目鱼?是的。我·非·常喜欢比目鱼。”

  十

  当列文和奥布隆斯基一道走进饭店的时候,他不由得注意到在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的脸孔和整个的姿态上有一种特殊的表情,也可以说是一种被压抑住的光辉。奥布隆斯基脱下外套,帽子歪戴着,踱进餐室(奇*书*网.整*理*提*供),对那些穿着燕尾服,拿着餐巾,聚拢在他周围的鞑靼侍者吩咐了一声。他向遇见的熟人左右点头,这些人在这里也像在任何旁的地方一样很欢悦地迎接他,然后他走到立食餐台前,喝了一杯伏特加,吃了一片鱼,先开开胃,跟坐在柜台后面,用丝带、花边和鬈发装饰着的,涂脂抹粉的法国女人说了句什么话,引得那个法国女人都开怀地大笑了。列文连一点伏特加都没有尝,只因为那个好像全身都是用假发、poudrederiz和vinaigredetoiBlette①装扮起来的法国女人使他感到那样厌恶。他连忙从她身旁走开,好像从什么龌龊地方走开一样。他的整个心灵里充满了对基蒂的怀念,他的眼睛里闪耀着胜利和幸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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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法语:香粉和化妆醋。

  “请这边来,大人!这边没有人打扰大人,”一个特别噜苏的白发苍苍的老鞑靼人说,他的臀部非常大,燕尾服的尾端在后面很宽地分开来。“请进,大人,”他对列文说;为了表示他对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的尊敬,对于他的客人也同样殷勤。

  转眼之间,他把一块新桌布铺在已经铺上桌布的、青铜吊灯架下面的圆桌上,把天鹅绒面椅子推上来,手里拿着餐巾和菜单站在斯捷潘·阿尔卡季奇面前,等待着他的吩咐。

  “要是您喜欢,大人,马上就有雅座空出来;戈利岑公爵同一位太太在里面。新鲜牡蛎上市了。”

  “哦!牡蛎。”

  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迟疑起来了。

  “我们改变原定计划,如何,列文?”他说,把手指放在菜单上。他的面孔表现出严肃的踌躇神情。“牡蛎是上等的吗?

  可得留意。”

  “是佛伦斯堡①的,大人。我们没有奥斯坦特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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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佛伦斯堡是德国城市,渔业中心。

  ②奥斯坦特是比利时城市,最重要的渔港。

  “佛伦斯堡的就行了,但是不是新鲜的呢?”

  “昨天刚到的。”

  “那么,我们就先来牡蛎,然后把我们的原定计划全部改变,如何?呃?”

  “在我都一样。我顶喜欢的是蔬菜汤和麦粥;但是这里自然没有那样的东西。”

  “大人喜欢俄国麦粥吗?”鞑靼人说,弯腰向着列文,像保姆对小孩说话一样。

  “不,说正经话,凡是你所选的自然都是好的。我刚溜过冰,肚子饿了。不要以为,”他觉察出奥布隆斯基脸上的不满神色,补充说,“我不尊重你的选择。我是欢喜佳肴美味的。”

  “我希望那样!不管怎样,食是人生的一桩乐事,”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那么,伙计,给我们来两打——或许太少了——来三打牡蛎也好,再加上蔬菜汤……”

  “新鲜蔬菜①,”鞑靼人随声附和说。但是斯捷潘·阿尔卡季奇显然不愿意给予他用法文点各种菜名的快乐。

  “加蔬菜,你知道。再来比目鱼加浓酱油,再来……烤牛肉;留心要好的。哦,或者再来只阉鸡,再就是罐头水果。”

  鞑靼人记起了斯捷潘·阿尔卡季奇不照法文菜单点菜的习惯,却没有跟着他重复,还是不免给予了自己照菜单把全部菜名念一遍的乐趣:“新鲜蔬菜汤,酱汁比目鱼,香菜烤嫩鸡,蜜汁水果②……”于是立刻,像由弹簧发动的一样,他一下子把菜单放下,又拿出一张酒单来,呈递给斯捷潘·阿尔卡季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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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②都是用法语的音念的菜单。

  “我们喝什么酒呢?”

  “随你的便,只要不太多……香槟吧,”列文说。

  “什么!开始就喝香槟?不过也许你说的不错。你喜欢白标的吗?”

  “Cachetblanc,”①鞑靼人随声附和说。

  “很好,那么就给我们把那种牌子的酒和牡蛎一道拿来,我们再看吧。”

  “是,先生。那么要什么下菜的酒呢?”

  “你给我们拿纽意酒来好了。哦,不,最好是老牌沙白立白葡萄酒。”

  “是,先生。·您·的干酪呢,大人?”

  “哦,是的,帕尔马②干酪吧。或许你喜欢别的什么吧?”

  “不,这在我都一样,”列文说,不禁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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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法语:白标(白商标的香槟是高级的)。

  ②帕尔马是意大利的城市。

  鞑靼人飘动着燕尾服的尾端跑开去,五分钟内就飞奔进来,端着一碟剥开了珠母贝壳的牡蛎,手指间夹着一瓶酒。

  斯捷潘·阿尔卡季奇揉了揉浆硬的餐巾,把它的一角塞进背心里,然后把两臂安放好,开始吃起牡蛎来。

  “不坏,”他说,用银叉把牡蛎从珠母贝壳里剥出来,一个又一个地吞食下去。“不坏,”他重复说,他的水汪汪的、明亮的眼睛时而望着列文,时而望着鞑靼人。

  列文也吃着牡蛎,虽然白面包和干酪会更中他的意。但是他在叹赏奥布隆斯基。就连那鞑靼人,也一面扳开瓶塞,把起泡的葡萄酒倒进精致的酒杯里,一面瞟瞟斯捷潘·阿尔卡季奇,露出一种显然可见的满意的微笑,整了整他的白领带。

  “你不大欢喜牡蛎,是吗?”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干了他那杯酒,“或者你是在想什么心事吧?”

  他希望让列文高兴。但是列文也并不是不高兴;他是很局促不安。他满怀心事,在这饭店里,在男人和妇人们用餐的雅座中间,在这一切攘扰和喧嚣里,他实在感到难受和不舒服;周围净是青铜器具、镜子、煤气灯和侍者——这一切在他看来都是讨厌的。他深怕玷污了充溢在他心中的情感。

  “我吗?是的,我是有心事,况且,这一切使我感到局促不安,”他说。“你想像不到这一切对于我这样一个乡下人是多么奇怪,就像我在你那里看到那位绅士的指甲一样奇怪……”

  “是的,我看到了可怜的格里涅维奇的指甲使你发生了多么大的兴趣,”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笑着说。

  “我真受不了,”列文回答。“你替我设身处地想一想,用乡下人的观点来看看吧。我们在乡下尽量把手弄得便于干活,所以我们剪了指甲,有的时候我们卷起袖子。而这里的人们却故意把指甲尽量蓄长,而且缀着小碟那么大的钮扣,这样,他们就不能用手干什么事了。”

  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快乐地笑了。

  “啊,是的,那正是他用不着做粗活的一种标记。他是用脑力劳动的……”

  “也许;但是我还是觉得奇怪,正如这时我就觉得奇怪,我们乡下人总是尽快地吃了饭,好准备干活去,而这里,我们却尽量延长用餐的时间,因此,我们吃牡蛎……”

  “噢,自然,”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但是那正是文明的目的——使我们能从一切事物中得到享乐。”

  “哦,如果那是它的目的,我宁可做野蛮人。”“你本来就是一个野蛮人。你们列文一家都是野蛮人呢。”

  列文叹息着。他想起了他哥哥尼古拉,感到羞愧和痛苦,他皱起眉头;但是奥布隆斯基开始说到一个立刻引起他注意的题目。

  “啊,我问你今晚要到我们的人那里去,我是说到谢尔巴茨基家去吗?”他说,他的眼睛含意深长地闪耀着,他一面推开空了的粗糙的贝壳,把干酪拉到面前来。

  “是的,我一定要去,”列文回答,“虽然我觉得公爵夫人的邀请并不热情。”

  “瞎说!那是她的态度……喂,伙计,汤!……那是她的派头——grandedame①嘛!”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我也要来的,但是我先得赴巴宁伯爵夫人的音乐排练会。哦,你怎么不是野蛮人呢?你怎样解释你突然离开莫斯科?谢尔巴茨基家的人屡次向我问起你,好像我应当知道似的。其实我知道的只是你老做旁人不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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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法语:贵妇人。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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